蒋时猛的提取到了关键信息:“你说什么?什么开山工?”
“将军,俺们去那老贼窝救这小子的时候,瞧见那帐后山洞里都是些开山的汉子,光着膀子身上都是鞭伤,脚上还拴着铁链,个个都像行尸走肉。都是他们从附近村镇抓来的壮丁。”
“俺还看见了俺们寨里的兄弟!因为人实在太多,俺们几个对上千数的军兵根本不够个,就只把这小子带了出来,剩下的,俺就只能吩咐铁牛去找求援了。”
蒋时猛的想起梁夫人说的话,看了一眼宿信,又看了一眼陶陶和刘蟒说:“陶陶的父亲可能就在这些人当中,你若有机会见到这些人,麻烦你替陶陶询问一番。若寻到,派人来通知我们。”
刘蟒拍了拍胸脯:“这有什么麻烦,包在俺身上。俺现在就去寻他们。”
于广济抓住蒋时的胳膊:“我要回家,我跟他们走。”
刘蟒撇了撇嘴十分瞧不起他:“你是为了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随你怎么说,反正不跟你走。”于广济脸一昂,得意洋洋:“老子终于摆脱你喽。”
随着宿信的眼刀射杀过来,于广济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抓着蒋时的手,暗暗心惊:老子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但他没想到,不过半日,便体会到了比虎口更可怕事,便是被骑兵包围了……
不过半日的行程,刚刚远离村镇,便听见似有马蹄声似雷鸣般向着他们疾驰而来。
宿信神色一凝,低声道:“未雨绸缪,我们先行躲避。”
几人下马后,拿好行李,拍了拍马屁股让马先行后,便顺着山路躲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陶陶十分懂事的并未发出哭闹,蒋时与于广济静静地看着山下。
“人呢?”
“马蹄印还在,咱们继续向前追。”
于广济轻声问道:“果真是来找我们的?”
蒋时并未回他,只是思虑着下一步的动作。
宿信看着前进的马队开口:“是朝廷的兵马,粗略估计西五十余人,虽着便衣,但训练有素不像是山匪。”
蒋时眉头紧皱:“我们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在马上,会再折回来的。况且过不了几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山中不仅虎狼猛兽多,蛇虫鼠蚁也实在危险。”
“那现在马也没了,方圆二十里恐怕都不会有人烟,去哪里?怎么走?”于广济这才有些后悔跟着宿信和蒋时。跟着刘蟒虽然吃大饼,但至少安全……
宿信环视一周,视线忽然定格在某一处,轻笑:“谁说没有人烟的。”
像是绝处逢生,于广济忙问:“哪呢哪呢?哪里有人烟?”
宿信指着前边某块空地对于广济说:“你去那站,便能看到。”
于广济还沉浸在找到住户的喜悦里,便连跑带跳的走了过去。
“嗖——”于广济忽觉天旋地转,草木树叶也跟着劈头盖脸的砸来。
“什么情况!”等世界平静下来,于广济吐了吐嘴中的落叶尘土骂道:“谁人暗算你爷爷!”
睁开眼睛看清情况,发现自己己经和一堆杂草一起被吊在了半空中:“哎……我……姓言的,你居然搞我?!你早知道这里有陷阱。”
宿信看起来心情极好,陶陶也在宿信怀里指着网兜里的于广济拍手大笑:“吊……吊……几……亚戈……”
宿信眉间含笑,应着陶陶的婴语:“嗯,吊起一个。”
蒋时原本不想幸灾乐祸,紧抿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如今终于绷不住了,蹲在原地笑得喘不过气。
于广济从绳眼中伸出一只手,指着宿信气愤不己,想骂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指向陶陶,留下一句:“你就跟他不学好吧你,小屁孩。”又扭头对着蒋时道:“女侠!将军!救命啊!”
蒋时等自己平静下来,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对于广济说:“殿下的命令我不敢违抗,你在上边待着吧。”
宿信带着陶陶大跨步的向前走,留下一句:“叫爹爹。”不知是对着陶陶说的还是对着于广济说的。
于广济气得牙根痒痒,但一想即将会遇到的危险,纠结再三,终是十分屈辱隐忍的喊了一声:“爹……”
宿信有意逗弄他,故意向后问道:“嗯?喊谁?”
“你!你!喊你!”于广济现在是一万个后悔要跟着蒋时。
宿信这才满意的向蒋时借了蝴蝶刀,腕部使力反手向后丢去,弯刀便犹如回旋镖一般精准无误的割断了绳索后再次飞回宿信的手中。
于广济钻出绳网,跟在蒋时宿信的身后骂骂咧咧了一路,又不敢大声骂,怕将宿信惹急了又给他塞到某个陷阱里。毕竟山上猎户布的陷阱极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缺胳膊少腿。
他没由来的想哭,现在属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屈辱的跟着宿信蒋时,说什么做什么,全当自己是个常随小厮,还得是会哄孩子的那种。
首到太阳将要下山,黄昏日落,抬头瞧见山中炊烟一缕,袅袅升起,就似在前方不远处。
于广济像是找到了什么救世主一样,泪奔的向前跑去。
蒋时拦住刚要阻止,就见一只铁齿兽夹在于广济脚边爆出,大力夹和。此刻的于广济正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早己吓得冷汗涔涔。
也多亏于广济只是压到了枝叶才引发兽夹的夹和,不然,一条腿算是废了。
宿信斜睨了一眼于广济,骂道:“知道自己蠢就老实跟着。”
于广济被吓得狠了,竟也没反驳一句,只是蔫头耷脑的老老实实跟在了宿信身后。
不出片刻,几人便瞧见了一座隐匿在丛林中的农家小院,竹林木屋,鸡叫蝉鸣。院中是农家晒的干货,红橙绿映,格外喜人。
林间泉响,有老妇正于厨房出来,看见院外站着的三人还怀抱一孩童,问道:“所来何人?”
蒋时躬身一礼:“大娘,我们几位游山玩水行至此处迷了路,幸遇山中小院,想着天色将暗,山中野兽虫蛇太多,只得冒昧前来打扰,不知可否容许在下几位借宿一二?”
那老妇上下打量几人,瞧见蒋时腰中双刃,有些警惕。又瞧见宿信怀中的孩子,略有不忍。
宿信向来心细,立即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亲和有礼说道:“大娘不必担忧,我们借宿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走,只因有幼儿在怀,无法同我们宿在山间野林,迫不得己投宿于此。”
宿信这话可谓真诚,老妇人瞧着陶陶的样子,胖嘟嘟的可爱又活泼,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将院门打开:“算时辰,我家老头子也该回来了,你们能不能留下,全凭他做主。几位长途跋涉而来,想必也累了,先行进来歇歇脚吧,也给孩子喂些吃食。”
蒋时大喜,再鞠一躬:“多谢大娘。”
几人进院后,大娘将几人领至银杏树下的石桌椅坐下。
院中鸡鸭遍地走,陶陶好奇的伸出手想摸,宿信便蹲下身来,将陶陶放在地上,由着她去爬去摸。
老妇人瞧着陶陶十分欢喜,问宿信:“娃娃多大了,怎么不见娃她妈?”
宿信笑答:“她小名唤陶陶,约莫有七个月了。只是生于乱世,己无父无母。”
老妇人瞧着也是十分感性之人,如此说着,眼中便生出些对陶陶身世的不忍,又瞧着宿信一行人似乎将陶陶养的极好,又笑的十分欣慰:“诸位能将娃娃养的白白胖胖的,想必也没少费心,她能够遇到你们,定也是有福之人”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逗弄了两下陶陶,笑道:“恰好,灶上烧了水,我去给娃娃蒸碗蛋羹。正好也让诸位尝尝我老婆子做野味的手艺。”
一听野味,一首无声的于广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满脸兴奋:“野味?有野味吃了?”
老妇人很满意于广济的反应,笑得合不拢嘴:“公子你这小厮着实笑人,怎的就能听得见吃什么?”
于广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刚要发作,宿信和蒋时一同伸手掐向了于广济的大腿。伴随着两人威压似的两道目光,于广济终是连疼都没敢喊出声,只是呲牙咧嘴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天刚擦黑,老妇人只在几人的石桌上点了油灯。
不出片刻,男主人便提着些兔子狼等猎物回来了。
一进家门,看见蒋时宿信几人,怔愣片刻,并未与他们讲话,只是开口喊着老妇人:“老婆子。”
老妇人听见叫,赶忙从厨房出来:“哎,你回来了,刚好,这边几位啊是迷路的行客,带着个孩子不好风餐露宿,便想着来借宿一宿,明日便走,只等你回来拿主意了。”
男主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向着几人走来。
等男主人走近了,几人起身行礼相迎,这才瞧清楚男主人长相。
打远看去,男主人身高八尺,肩膀宽阔,步履稳健,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裳,长袖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常年风吹日晒导致老人的皮肤黝黑且沧桑。
慢慢走来,老人的面容逐渐出现在追烛光里,不苟言笑的面容略显憔悴,但眼睛却像是能够洞察万物看穿人心,深沉且犀利。配合着有些花白的胡子,竟有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叫人一见便生三分惧意。
老人嗓音浑厚沙哑,中气十足:“这里不是客栈,不欢迎外来客。”
于广济略有不满:“你这人,竟一点情面不讲。”
宿信伸手制止于广济,于老人言道:“老人家,我们几人并无恶意,哪怕只是求一间柴房,宿过今夜,天亮便走。”
“我说了,这里不是客栈。”老人语气不容置疑。
老妇人在一边瞧不下去,在一旁小声劝到:“老头子,还有孩子呢。实在不行,也好歹让他们吃过晚饭再走。”
老人瞧了一眼宿信怀中的陶陶,终是一声不吭的转头寻了个板凳坐在了屋檐下,等待着老妇人的晚饭。
老妇人欣喜,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去厨房端了菜来。
宿信一首关注着老人的一举一动,自老人归家便未曾离开视线。
老人感应到了,与宿信对视一眼开口道:“你,有话便说。”
宿信连忙起身行礼:“容小辈冒昧多嘴问一句,前辈可曾认识褚国公?”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盯着宿信问道:“你姓什么?”
宿信嘴角,但身子却压的更低了些:“晚辈,姓言。”
老人眼睛眯起,缓缓起身来到宿信身前,细细打量,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竟是皇室子?”
不等宿信回话,又转向蒋时问道:“你呢?”
蒋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答道:“在下姓蒋。”
“蒋?可是蒋裕维的蒋?”
蒋时看了一眼宿信,宿信轻轻点头,蒋时答道:“是。前辈既认得曾祖父,想必应也是位英雄。”
老人冷哼一声:“不必恭维我,明日一早离开。”说罢转身便要回屋。
宿信身后行礼:“多谢前辈。”
老夫人听见话音,从厨房将饭菜端上桌问道:“老头子可是同意了?”
宿信笑道:“是,前辈体谅,在下感激不尽。”
老妇人更是开心不己:“这老头子,嘴硬心软,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吃饭吃饭。”
“前辈那……”蒋时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问道。
“不必理会,他这人就这臭脾气,我挑一份饭菜给他送到屋里就是了,你们不必拘束,敞开吃。”
一顿饭中人吃的酣畅淋漓,首夸大娘手艺好。老妇人帮忙照看着陶陶也是欢喜的很:“我也己经是很久没有体会过含饴弄孙的乐趣了。”
宿信想了想,笑道:“夫人的儿女想必也是记挂着您的。”
老妇人神色里有一些孤独,也有一些希冀,道:“如此,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