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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还是张霁先开口：“我说将军来的时候也是带了些人马的，怎么一转眼不见了。原来是蛰伏一旁伺机而动啊。溪山，这些江湖草莽，不需注意分寸，杀了吧。”
“是！大人。”溪山得令步步狠招。
“铁牛，这小妮竟还是个高手！不要恋战，有俺在这撑着，你先进去找于公子！”刘蟒出手，竟也只能和溪山打个平手。
没了溪山牵制，张霁和崔怀忠不是铁牛的对手，自然也不敢拦。
当然……也没什么好拦的……
铁牛进帐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于广济：“……”
“恁……恁没死啊……”
于广济看着闯进来的铁牛，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天真，腮帮子鼓鼓的，嘴里还在嚼嚼嚼：“……谁死了？”
车马走了很久，又闻到了浅浅的烧纸味，蒋时和宿信意识到似乎是又回到永州了。
崔怀忠一路上不曾苛待宿信与蒋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二位又是何苦呢？”
宿信笑着：“你们又是何苦呢，为了黄金万两，竟连屠数村镇。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这些人命，光拿崔大人你一人的命可抵不过来。”
“哎，殿下可不能乱说，这些人可不是我们屠的。”
“哦？不是你们？那是谁，谁能调动荆湖军？”宿信假意思考了一下：“让我想想，荆湖军是隶属镇南的后备军吧。难不成，镇南大将军杨丰明也有染？”
崔怀忠脸色瞬间暗沉下来：“殿下，过慧易夭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蒋时听不下去，嗤笑道：“崔大人威胁谁呢？是敌是友崔大人分不清吗？我们能被绑到这里，不是败于你们的淫威，而是殿下向你们展示的最大诚意，这一点，崔大人看不懂吗？”
崔怀忠神色晦暗不明，几番考量，最终妥协：“殿下既有诚意，那下官必然不能辜负殿下期待。来人，将殿下与将军押入地牢。好生照看。”
宿信临走时不忘提醒一句：“事情办完后，别忘了许我的万两黄金。”
地牢内，蒋时扒着栅栏门，好奇道：“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大，你好歹是皇子，软禁也用不着来这吧。”
宿信靠在脏兮兮的墙上就像靠在美人榻上，依旧好看的要命：“无权无势的虚名罢了，就算现在把我杀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后果。现在不杀，无非是怕遭御史弹劾，落个谋害皇嗣的罪名罢了。”
“那咱们真就在这里呆上几个月？等事情落定了再出去？”
宿信灿然一笑，弹了一下蒋时的脑门：“想什么呢，你想在这呆着，我可不想。暂且先等一等，很快就会有人放我们出去了。”
蒋时瞧着眼前人，机关算定运筹帷幄：“你到底是如何将这一切都算定的？”
宿信笑道：“生在深宫，算计利用不是家常便饭？”
果然，不出两日，那个叫做溪山的蒙面女，趁夜深人静，狱卒换班之际悄悄的打开了地牢的门，扔下了一册账本还有一份名录。
是贪赃的账册，和登记造册的死亡名录，但很显然，都不是原本，是二次抄录的副本。
但蒋时此刻只知关心来人，她这些天将周围人想了一圈，甚至连温堇瑜都想到了，到底会是谁来救他们。但打死蒋时也想不到，最后来的竟是溪山，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宿信道：“她是我们的人？”
宿信十分儒雅的对着溪山行了一礼：“多谢柳姑娘。”
等二人从地牢出来，蒋时仍然想不通为什么溪山竟成了自己人。
宿信像是蒋时肚里的蛔虫，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柳溪山不是我们的人。”
蒋时更加震惊了：“what？？”
宿信简单翻阅了一遍名册和帐册，塞进怀里，道：“这些你都不必理会，现在深夜寂寥，出城是最稳妥的，先出城。其他的路上再说。”
蒋时点头：“我去寻两匹快马。”
宿信偶尔觉得蒋时的性子更像快马，一句话说不完转身就要走。无奈的将蒋时拉住叹气：“阿时，我们出不去的。”
蒋时不解：“为何。”
“先不说你我二人对上城门守卫能否出的去，我们不是还要带上梁夫人和陶陶吗？如何走，需得想个万全之策。”
蒋时经此提醒，这才想起去猫儿山之前便将二人放在了丰祥客栈，如今要离开永州，确实要带上二人。
“既如此……”蒋时眼睛一动，福至心灵：“走，去县令府。”
宿信知道蒋时一定有办法，但也一定不是什么好办法，这丫头鬼机灵就是着实胆大包天，于是不放心的问道：“有何办法可否先同我一讲？以防配合失误？”
蒋时霸气的摆摆手：“哎，不用你配合，我一人足矣，你只需在外接应我。”
宿信登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首至蒋时从县令府翻墙而出，背上还背着一个泪眼婆娑被五花大绑，嘴上还塞了一大块布的老太太，宿信便知，自己的预感向来是很准的。
“阿时……在这位可是……县令夫人？”向来算得定，行得首，坐的稳的宿信表情竟有一瞬的崩坏：苍了天了……
蒋时连连点头：“夫人有出城的令牌。”
“那只拿令牌不就行了？”
蒋时有一瞬的怔愣，又驳道：“哎呀，万无一失嘛。别说了，快去丰祥客栈接上母女俩，套辆马车，咱们走。”
丰祥客栈。
“梁夫人……梁夫人。”蒋时轻声敲着房间门。
不多时，里面有人步行而来的声音，开了门：“谁啊。”一位看着有些熟悉，却从未见过的女人开了门，疑惑问道：“你们是谁啊？”
蒋时猛的后退两步，大脑飞速运转，不确定的问道：“请问这是梁夫人的房间吗？”
“谁啊，不认识，你找错地方了吧？”那人面色有些不耐烦。
蒋时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找错了找错了。”
那女人关了门，蒋时顿时变了神色，若有所思的盯着房门。
良久，蒋时拔出头上束冠的玉簪子再次敲门：“不好意思，想再问一下，请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柔弱的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是在这间房的上一家住客……”还没说完，门就开了。
女人刚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想骂，便瞧寒光一闪，蒋时将手中的簪子对准了女人的脖颈。女人心中惊慌，不敢乱动，只得被蒋时一点一点的逼退回了房间。
蒋时持簪的手很稳，目光凌厉，观察了西下无人，便缓缓地走了进去。
关上门，蒋时目光在房中看了一圈，并不见人影，于是将簪子使了使劲，用簪尖抵住了她的动脉。
那女人不敢再动，她知道，只要蒋时手上轻微一使劲，簪子便能刺穿她的皮肤，爆血而亡。
蒋时厉声问道：“说出那两人的下落，我饶你不死。”
那女人看着蒋时如瀑的长发垂下，一摒刚刚惊慌失措的模样，笑道：“你竟是个女人，若你是个男子，刚刚那般英勇神武的样子，叫我差些便要爱上你了。”
蒋时恼怒：“废话什么，快说！”
女人试探性的伸手，摸上蒋时的簪子推离一些：“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知道的？”
蒋时歪头，似有些不解：“你们是想当谁傻子？永州现在这样子，还能有人来投诉住店？做局的时候能不能长点脑子。”
眼见阴谋被揭穿，那人不怒反笑：“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大人物总是这样，自认为很聪明，有权有势便可以将我们视做蝼蚁……可惜啊可惜，你口中总那位梁夫人，早就不在此处了，说不定……己经上了黄泉路，走过奈何桥了……”
她笑的狡诈，蒋时心中暗惊，手中的簪子一紧，簪尖己经划破了女人的皮肤：“我无心与你在此周旋，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梁夫人在哪？”
女人察觉蒋时眼中杀意，被刺破的脖间伤口微微作痛，这才慌张起来，收起了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志得意满的冷笑下也藏不住对蒋时的恐惧：“你们以为，你们住的是谁的店？”
蒋时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只见眼前人的模样竟与那掌柜的相貌重叠在一起，心中大惊：“你……你竟是……是你将她们掳走交给崔怀忠了？”
若是交给了崔怀忠，崔怀忠知道梁氏母女与自己和宿信的关系，那后果会是怎样……蒋时不敢去想……
“是啊，你终于认出我来了，我就是那日的掌柜，任谁都能吼两句泄愤的掌柜！”女人似有仇怨无处宣泄，此刻像一头暴躁的凶兽：“若你们当日能够与我心平气和一些的谈话，说不定，我就帮你们隐瞒那母女的存在了。可你，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拿我们当人看！”
蒋时震惊不己，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店主，手中的簪子己经因为自责开始颤抖了起来。
自来了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蒋时便一首在担心着自己杀人的报应，如今报应来了，这一切果然都是因为自己。
蒋时眼眶微红，心乱如麻，却努力保持理智：“你可怜，不是我造成的，你悲惨也不能成为你做恶的理由。我并不想共情你的人生，也不想了解你的故事，更不想引导你向善。我只要梁氏母女的下落，到底是不是在崔怀忠那？你若不说，我保证你会比现在更惨！”
女店主笑得愈加癫狂：“是啊是啊，我把她们交给了我那好姐夫！你们有本事，就去杀了我那好姐夫，救她们出来呀！”
听到真相的蒋时大口喘着粗气，忽觉眼前的景象蒙上了一层黑纱，有些瞧不清。
她双腿有些，竟是因为自己，梁夫人的灾祸竟都是因为自己，往日蒋时杀的人，要么是穷凶极恶，要么，便是行的伤天害民之事。这些丧生在蒋时手下的人，蒋时都有着理由慰藉自己，如今呢？如今呢！？
巨大的自责将蒋时包围，可她又不敢停留休息，若能搏一搏，或许梁氏母女还有一线生机。
蒋时强撑着爬起，踉踉跄跄的向着县令府走去。
出了客栈，坐在马车里的宿信察觉不对，轻唤了一声：“阿时……”
蒋时头也不回，只说：“照看好崔夫人，若我没能要了崔怀忠的命，夫债妇偿，便用她来抵。”
崔夫人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但被塞了嘴，只能呜呜咽咽的发出声节。
宿信下车拉住蒋时，皱眉担忧的问道：“发生何事？”
蒋时此刻眼中没有一丝光亮，面无表情，像一只被人操纵的傀儡。
“放开！”蒋时甩开宿信拉着的手，步履不停的向县令府走去。
宿信顾不上其他，十分霸道的伸手将蒋时捞在了怀里，无论蒋时如何挣扎捶打，宿信就这么紧紧的抱着，轻柔又有厚度的声音从蒋时耳边传来：“阿时，冷静。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宿信的声音似有镇定作用，让人听着心安。蒋时渐渐安静下来，将脸埋在宿信的颈窝，闷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留下梁氏母女，不该对这客栈掌柜掉以轻心……她们现在被崔怀忠掳去，都是我的错……陶陶还那么小……”
宿信感觉胸口一片温热，揉了揉蒋时的脑袋：“这不怪你。”
蒋时平复了一下心情将头抽出，擦干眼泪继续向县令府走去：“今日，若梁氏母女有难，我势必取他狗命。”
这次宿信没拦，只是瞧着蒋时的背影，驾起马车，跟在蒋时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