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彻底消散的瞬间,房间里最后一面铜镜"啪"地碎裂。
碎片划过我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暗红的花。
自愿。
这个词在脑海中回荡,像口锈钟的余音。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血,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甚至有些疯癫。
多可笑啊。
三百年的布局,七世的轮回,就为了等一个自愿跳进火坑的傻子?
龙潭市的夜,下着雨。
我站在火车站出口,湿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着熟悉的霉味和汽车尾气的浊息。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整条街道染成模糊的红色,像是稀释的血。
三个月了。
上一次离开时,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可命运就像这雨——无论你躲到哪里,最终都会淋湿你。
啪嗒。
右眼突然落下一滴液体。我抬手擦去,指尖沾到的不是雨水,而是混着铜锈色的血。
远处,妇幼医院的轮廓在雨夜中若隐若现。404病房的窗户漆黑一片,像是被人用墨涂死的眼睛。
"要打车吗?"
一个佝偻的老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昏黄的车灯照在他脸上,右眼的位置——
嵌着一枚铜钱。
我猛地后退半步,可定睛再看时,那不过是块普通的白内障疤痕。
"去、去哪儿?"司机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结巴着问。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突然笑了:"风云路,317号。"
司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那地方......"他咽了咽口水,"早拆了啊。"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左眼看到的是寻常街道。
右眼看到的——
每一处积水里都沉着铜钱。
右眼的灼痛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瞳而出。我踉跄着回到家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夜风裹挟着槐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摇曳,树根处的泥土不知何时己经被翻开了,七口棺材暴露在夜色中,像一张咧开的嘴。
最中央的那口棺材盖板斜斜地掀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
3:17。
一条新消息:
"你终于明白了。"
发件人:甲子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
镜子的碎片里,无数个"我"正从各个角度望过来。年轻的、年老的、活着的、死去的……
他们都在笑。
那种了然的笑。
仿佛在说:你早就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我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
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可下一秒,那该死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辞退通知:因长期无故缺勤,即日起解除劳动合同。」
我盯着那条消息,突然觉得荒谬得可笑。
三百年的因果轮回,七世的宿命纠缠,现在还要担心被公司开除?
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说服自己——
睡一觉就好了。
明天醒来,这一切都会变成一场噩梦。
我还是那个普通的上班族,挤地铁,赶方案,被老板骂……
而不是什么该死的"钥匙"。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猛地坐起身,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右眼——
没有铜钱。
没有灼痛。
没有血迹。
"果然是梦……"我长舒一口气,抓起摔裂的手机,屏幕居然还能亮。
「未接来电:3个」
「新消息:纸扎店面试邀请」
我愣了一下,点开那条消息:
「丁先生,您好。
我店诚聘纸扎师一名,薪资面议。
地址:龙潭市风云路317号(原址重建)。
联系人:沈老板。」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风云路317号。
沈老板。
昨晚那个司机明明说……那里早就拆了。
可我还是穿好衣服,鬼使神差地出了门。
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份工作。
或许,我只是想证明这一切真的只是梦。
又或许……
我早就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