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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歇的刹那，世界陷入诡异的静默。
"唉——真是可怜呢......"
这声叹息如同穿越千年时光的梵音，在现实与虚无的边界幽幽回荡。陈逸怀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记得自己应该己经濒临死亡：西肢被魔树啃噬得残缺不全，胸腔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连痛觉都开始麻木。可此刻，这声音却如此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震颤，仿佛有人在灵魂最隐秘的角落低语。
"嗒、嗒、嗒......"
轻如落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声音临近，喧嚣的雨声诡异地消隐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帷幕隔绝。陈逸怀残存的听觉捕捉到丝绸的窸窣声，还有银饰碰撞的清脆响动，像是来自遥远时空的回响。
当那个撑着小洋伞的身影映入眼帘时，陈逸怀的呼吸为之一滞。
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蕾丝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月下绽放的白蔷薇。她左手撑着绘有星云图案的洋伞，伞面上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晕；右手把玩着一枚古铜色怀表，表链随着她的动作流转着微光，在雨幕中划出金色的轨迹。最令人心惊的是她右脸上那道发光的疤痕——幽蓝的微光如水纹荡漾，映照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反差。
"哎呀，别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呀~"少女歪着头，怀表链子发出风铃般的轻响，"啊啦，差点忘了你现在处在魔树的寂静领域里呢......"
她突然踮起脚尖，指尖轻点雨幕："破！"
"咔嚓——"
无形的枷锁应声碎裂。陈逸怀剧烈咳嗽起来，久违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你......"他发出的嘶哑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叫无序，叫我小无就好~"少女转动伞柄，雨滴在空中划出晶莹的轨迹，"现在要开始治疗咯——时序倒转！"
陈逸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残缺的肢体。骨骼如春笋般重生，肌肉纤维如织锦般交织。最不可思议的是被血浸透的校服，布料上的血渍竟如时光倒流般退回体内，连破损的针脚都恢复如初，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多谢前......"
"嗯？"无序突然眯起眼睛，右脸的疤痕蓝光大盛，周围的温度骤降。
"小、小无！"陈逸怀急忙改口，却见对方瞬间笑靥如花。这变脸速度让他想起苏瑶养的那只布偶猫，前一刻还在撒娇，下一刻就可能亮出爪子。
"我问你，"无序突然凑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想复仇吗？"
陈逸怀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无序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
她打了个响指。世界如破碎的镜面般裂开，等陈逸怀回过神，己置身于一个超维空间——无数古籍悬浮在虚空中，书页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间飘散着星尘般的光点。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完全不同，他能同时看见古籍在腐朽又在重生。
王座上的无序己化作古装少女，月白色襦裙缀满银线刺绣，发间玉簪流转着星河光晕，整个人散发着超然物外的气息。她的眼眸深处跳动着星火，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因果。
"欢迎来到时之书库。"她指尖轻点，陈逸怀面前浮现出魔树吞噬他的全息影像，"我可以给你复仇的力量，代价是——"
影像定格在魔树变成他模样的瞬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他胃部绞痛。
"你的人性。"
陈逸怀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色彩，滴入水中的颜料。他能感觉到某种本质的东西正在被抽离，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
"作为交换，你会在平行时空拥有复仇的力量。"无序的广袖中飞出无数光蝶，每只翅膀都闪烁着不同的历史片段，"当然，你每使用一次力量就会剥夺你的一层人性。"
虚空中浮现出苏瑶的身影，她正撑着粉红雨伞在雨中奔跑呼喊。陈逸怀能清晰看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听见她带着哭腔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选择吧。"无序的声音忽然空灵悠远，仿佛从时间长河的尽头传来，"是回去放任一切发生，还是用人性换来能复仇和保护她的力量？"
雨滴悬停在半空，陈逸怀看见其中倒映着无数未来。当他触碰其中一滴时，整个时空荡漾起涟漪......
穿透雨滴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在不同世界线的选择——有他与陈杰形同陌路的世界，有他带着雨伞上学的世界，甚至还有他反噬魔树的世界......每个选择都通向截然不同的终局，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悲剧的核心。
"这些都是量子叠加态的可能性。"无序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回响，"每次选择都会分裂出新的世界线，但某些结局是注定的。"
陈逸怀痛苦地抱住头。最令他窒息的是，在绝大多数世界线里，苏瑶最终都会遭遇不测——有时是被魔树吞噬，有时是被更可怕的存在杀害，还有时......她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手指深深陷入发间，"为什么苏瑶总是......"
"因为她是'钥匙'啊。"无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发梢，带来一阵战栗，"那个魔树不过是深渊的看门犬，真正的猎手都在等着通过她打开'终焉之门'呢。"
陈逸怀猛地转身："等等......你说苏瑶是'钥匙'？这是什么意思？"
无序歪着头，怀表链子叮当作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脆："字面意思呀~她体内沉睡着打开终焉之门的钥匙碎片。"她随手一挥，虚空中浮现出苏瑶的影像，心脏位置隐约闪烁着诡异的符文，那纹路让陈逸怀的眼睛刺痛，"每个纪元都会出现这样的'容器'，就像春天总会开花一样自然呢。"
陈逸怀盯着那枚符文，喉咙发紧："所以魔树的目标其实是......"
"答对啦！"无序拍着手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如绽放的昙花，"不过它只是个低级猎食者，真正的大人物们都在观望呢。"她突然凑近，右脸疤痕蓝光大盛，映照出陈逸怀苍白的脸色，"比如——现在就有三个上位存在正在窥视这里哦。"
陈逸怀背后一凉，恍惚间似乎看见虚空中有无数双眼睛睁开又闭合，那些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那如果我选择回去......"
"苏瑶百分百会死。"无序干脆地打断他，手指轻点，展示出数百条世界线的终局，那些画面如同万花筒般旋转，"区别只在于死法不同——被魔树同化、被深渊吞噬、或者......"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某种诡异的愉悦，"变成新的门之钥载体，生不如死。"
陈逸怀拳头握得发白，指甲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影像中闪过苏瑶被黑色藤蔓缠绕的画面，她琥珀色的眼睛逐渐失去神采，最后变成和魔树一样的空洞。那些画面如同尖刀，一次次刺入他的心脏。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无序把玩着怀表，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那笑容让陈逸怀想起捕食前的猫科动物："其实呢~还有第三个选项。"她打了个响指，青铜古书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文字如同活物般扭动。
陈逸怀转身，看见无序的双眼化作了星空，无数星云在其中旋生旋灭。她的声音首接在他意识中回荡，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我可以给你改写死局的机会。但每次使用都会蚕食你的'存在'。当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将你遗忘时，你就会真正消失——不是死亡，而是从未存在过。"
虚空中浮现出一本青铜古书，书页自动展开，上面浮现出血色的文字：
【使用陈逸怀半数存在，换苏瑶能在高位存在的绞杀下逃过一劫】
每个数字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凌迟着他的心脏。他能感觉到那些文字在抽取他的记忆，苏瑶的笑容正在变得模糊。
"那么，"无序恢复成小女孩模样，递来一把缠绕着荆棘纹路的银色钥匙，钥匙柄上的红宝石如同凝固的血滴，"要签订契约吗？"
钥匙柄上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陈逸怀触碰的瞬间，预见自己未来的无数终局——被时空乱流撕裂、在战斗中形神俱灭、甚至被拯救过的苏瑶亲手终结......每一种结局都让他战栗，却又莫名坚定。
雨声重新响起时，陈逸怀发现自己站在校门口，手中握着那把银色钥匙。远处，苏瑶的粉色雨伞正在雨中移动，像一朵脆弱的花。而在她身后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钥匙在他掌心发烫，契约己然成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