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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当日的阳光异常刺眼。
林清绾站在考场大楼前，准考证在掌心被汗水浸透。右下角的裂痕像一道新鲜的伤口，在阳光下泛着淡红色的光。她数着地砖上的裂纹，一步，两步......当数到第七块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
"准考证。"
谢临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清绾转身，看见转学生站在梧桐树下，黑色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指尖夹着一颗薄荷糖，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
"这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谢临川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薄荷糖扔进她掌心，糖纸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林清绾低头，看见糖纸上印着微小的"S.L"字母——和上周出现在她课本里的那颗薄荷糖一模一样。
"时间到了。"谢临川看了眼手表，转身走向教学楼。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考场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林清绾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薄荷糖。监考老师拆封试卷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她盯着试卷右上角的考号，突然发现数字"08"被墨水晕染开，像一滴凝固的血迹。
"考生不得交头接耳。"
监考老师的警告将她拉回现实。林清绾慌忙低头答题，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第三题，第五题，第七题......这些题目昨晚出现在谢临川给她的"复习资料"里，只是现在那些答案像被水浸过的墨迹，在脑海中渐渐模糊。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林清绾抬头，看见谢临川坐在考场最后一排，黑色校服的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胎记——和她母亲收藏的那枚银脚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还有十五分钟交卷。"
监考老师的声音惊醒了走神的她。林清绾慌忙检查答题卡，突然发现选择题第五题的答案被涂改过——原本选"C"的选项被用力擦去，重新涂上了"B"。她确信自己最初选的是"C"，因为那是陆离反复强调的正确答案。
教室里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三十分。林清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看见谢临川站起身交卷，黑色校服的下摆擦过她的课桌，留下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这不符合校规的味道从何而来？
考场外的香樟树下，苏晴正焦急地踱步。
"清绾怎么还没出来？"她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远处教学楼顶的时钟指向十二点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能是题目太难。"陆离靠在树干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右手还缠着纱布，颜料顺着绷带渗出，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
苏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昨天给清绾的那瓶水......"
"和谢临川给的是同一批。"陆离打断她的话，目光越过操场，落在教学楼三楼的窗口。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像一只栖息在窗台上的乌鸦。
林清绾走出考场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临川靠在围墙边等她，手里把玩着一颗薄荷糖。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掩不住眼底深深的疲惫。
"答案对吗？"他问，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林清绾没有回答。她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薄荷糖，在掌心慢慢碾碎。薄荷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葬礼。
"我母亲......"她听见自己说，"收到了谢氏集团的offer。"
谢临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空气。林清绾己经转身走向校门，深蓝色的校服在夕阳下像一面投降的旗帜。
校门口的告示栏前挤满了学生。
林清绾挤进人群，看见最上方贴着一张红纸，上面用加粗的字体写着："高考成绩查询方式"。她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突然在角落里看见了程野的身影。少年体育生靠在电线杆上，右手缠着渗血的绷带，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
"程野！"她喊他的名字。
体育生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林清绾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哭过很久。
"准考证......"程野突然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你的准考证在我这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雨水泡皱的纸片，边缘己经起了毛边。林清绾接过纸片，发现那根本不是准考证，而是一张被撕碎的成绩单。碎片上"谢临川"三个字依稀可辨，右下角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
"这是......"
"高考前夜......"程野的声音突然哽住，"我父亲跳楼的时候，手里攥着这个。"
夕阳突然暗了下来，乌云从天边涌来。林清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结冰，她想起今早母亲在电话里说的话："谢氏集团答应给金融系赞助......"
一声惊雷在远处炸响。程野转身跑进雨幕，深蓝色的校服很快消失在雨帘中。林清绾站在原地，看着雨水打湿准考证上的字迹。右下角的裂痕突然蔓延开来，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当第一滴雨落在脸上时，林清绾终于明白了一个真相：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改正。就像谢临川递来的薄荷糖，就像程野父亲账本上的名字，就像她手中这张被雨水浸透的准考证。
十七岁的盛夏，在这个暴雨将至的黄昏，终于显露出了它最残酷的底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