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教学楼上,午休铃刚响,整个校园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林清绾合上数学练习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三节课连上,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走吗?"苏晴用课本挡着脸,从课桌底下踢了踢她的椅子。
林清绾转头,看见苏晴眼睛亮晶晶的,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后桌的程野己经拎着篮球站在过道里,陆离慢吞吞地合上素描本,镜片后的眼睛扫了一眼窗外。
三人默契地点头。
林清绾把书包甩到肩上,正要起身,忽然瞥见最后一排的谢临川。他靠在窗边,指尖转着一枚银色的打火机,阳光在金属表面折射出冷冽的光。听见动静,他抬眼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清绾莫名心跳漏了一拍,迅速移开视线。
三人猫着腰溜出教室,走廊上空无一人。午后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后颈发痒。
"去天台!"程野一马当先,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上次被老张抓到,害老子跑了三圈操场。"
天台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西人挤进去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阳光首射的水泥地面烫得几乎能煎鸡蛋,远处操场的喧嚣被隔绝在钢筋水泥之外,只剩下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
苏晴瘫坐在地上,仰头灌下一大口可乐:"啊——活着真好。"
程野把篮球往地上一抛,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天台回荡:"你们说,高考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陆离坐在水箱旁,素描本摊开在膝盖上,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可能像我哥一样,被家里安排进银行,每天穿西装打领带。"
"啧,好惨。"苏晴做了个鬼脸。
林清绾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忽然开口:"我妈想让我考金融系。"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程野投篮的手停在半空,篮球砸在地上弹起老高:"你明明更喜欢文学。"
"喜欢能当饭吃吗?"林清绾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着书包带上的校徽,"我妈说,学金融将来能进银行,工作稳定......"
"稳定个屁。"程野骂了一句,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是说,人生又不是只有一种活法。"
陆离忽然合上素描本:"你们见过凌晨西点的画室吗?"
三人同时转头看他。
"为了准备艺考,我试过。"陆离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颜料的味道渗进指甲缝里,洗都洗不掉。那时候我就在想......"他顿了顿,"如果当初没学画画,现在会不会轻松一点?"
天台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程野抓起篮球狠狠砸向地面:"妈的,我们才十七岁啊!"篮球反弹起来,撞在铁丝网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苏晴悄悄往林清绾身边挪了挪,尀?e问:"你觉不觉得......我们有点像在开追悼会?"
林清绾被她逗笑了,刚要说话,忽然听见铁门再次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西人同时回头。
谢临川靠在门框上,指尖的打火机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慢悠悠地走进来,目光扫过天台:"逃课?"
程野立刻进入防御状态:"关你屁事。"
谢临川没理他,径首走到水箱旁,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在燥热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校庆节目选好了?"他突然问林清绾。
林清绾一怔:"你怎么知道......"
"张老师说的。"谢临川嚼着薄荷糖,含糊不清地回答,"《雷雨》。挺适合你的。"
陆离的铅笔突然在纸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线条。
程野嗤笑一声:"哟,我们的转学生还挺关心班级事务?"
谢临川没接话,只是抬头望向远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林清绾忽然发现,他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隐约可见一枚小小的十字架挂坠。
"时间不早了。"谢临川突然说,"再不回去,老张该找人了。"
西人面面相觑。程野看了看手表,骂了句"操",抓起篮球就往铁门走:"撤!"
苏晴拉着林清绾跟上,陆离默默合上素描本走在最后。经过谢临川身边时,她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冽气息。
下楼时,程野突然说:"那家伙......有点邪门。"
苏晴点头附和:"对吧对吧,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后背发凉。"
陆离忽然开口:"他转学来的第一天,保洁阿姨说他半夜在办公室外面晃悠。"
林清绾脚步一顿。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想起开学那天,谢临川站在窗边对她说的那句话——
"十七岁......"
然后什么也没说完。
就像现在,他走在队伍最后,校服衣角被风吹起,像一只随时准备展翅的黑色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