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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神色不变：“回殿下，此兰喜阴畏寒，畏烟尘。暖阁地龙过旺，熏香气浓，己是尽力维持。”
“哦？”萧令容挑眉，“你的意思，是本宫这暖阁，配不上它这娇贵身子？”
“小人不敢。”沈砚声音温顺，“殿下居所，自是人间至暖至贵之地。兰草能沐殿下恩泽，己是福分，焉敢挑剔。”
萧令容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
“嘴倒是甜。”她随手从案上拈起一枚金橘，朝他丢去，“剥了，皮要完整，不许断。”
金橘小而皮薄，极难完整剥离。
沈砚稳稳接住，拿起案边一柄薄如柳叶的小刀。他手指翻飞，刀光如丝，橘皮如蝉蜕般缓缓褪下，竟无一处断裂。
萧令容眯起眼。
那双手——稳得可怕。
她接过橘子，指尖似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掌心，触到一层粗粝的薄茧。
“这手，”她轻笑，“倒不像只会养花的。”
沈砚垂眸：“家道中落前，学过几年微雕。”
“是么？”萧令容不置可否，将橘子随手丢在沈砚身上，拿起手边的蜜酿杯盏。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暖阁的寂静。
影七踉跄闯入，肩头一片血红，单膝跪地时险些栽倒：“殿下！柳叶巷遇伏！账册……被劫了！”
萧令容指节一紧，蜜酿杯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对方蒙面，武功极高，配合默契，像是军中精锐。”影七咬牙，“我们折了两人，重伤三个，还是没能保住账册……只带回这个。”
他摊开掌心，是一片染血的黑色织物，质地特殊，非丝非麻，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暗纹。
萧令容盯着那片布，眸色森寒。
“王家？李家？还是……”她轻声呢喃，忽然冷笑，“好，好的很。”
影七低声道：“殿下，接下来……”
“查。”她一字一顿，“伏击者的武器、尸体、撤退路线，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永丰商行的码头，给本宫盯死了，必要时——动一动。”
“王铮府上，加派人手，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
影七领命退下时，那片染血的黑布飘落在地，恰好落在沈砚脚边。
他低头擦拭兰叶，余光却锁定了布料——
这材质……似曾相识。
北境军营？
还是……
“沈砚。”萧令容忽然唤他。
沈砚抬眼：“殿下？”
“西角园那株老梅，看着碍眼。”她漫不经心道，“明日，你亲自去，给本宫挖了。”
沈砚垂首：“是。”
心中却蓦地一凛——
那株老梅，靠近公主府外墙。
地下……有什么？
雪后初晴，西角园的梅树下，沈砚握着铁锹，一铲一铲地挖着冻土。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真的只是个被长公主一时兴起刁难的花匠，可那双低垂的眼睛却始终警觉地扫视着西周。
梅树根部的土壤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很新，最多不过三五日。
铁锹突然“铿”地一声撞到了硬物。
沈砚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扩大了挖掘范围。三尺之下，一个青石匣子露出边角。他迅速扫了一眼园子外围——侍卫刚刚巡逻过去，树丛间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他撬开石匣。
里面是半本烧焦的账册，边缘焦黑蜷曲，但中间几页尚且完好。沈砚快速翻看，眉头渐渐拧紧——这账册上的笔迹与赵廉供述的副本一致，但记录的数目却比赵廉交代的多出五成，且不止精铁，竟还有……火药。
账册下方，压着一枚铜符，上面刻着狰狞的狼头，獠牙森然。
北狄“苍狼”的信物。
沈砚眸色一沉，刚要将铜符纳入袖中，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枯枝断裂声。
他的动作丝毫未停，继续挖着土，仿佛只是在认真执行长公主“挖树”的命令，可指间己无声地滑出一枚薄刃。
树丛间，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
暖阁里，萧令容正在听影七的汇报。
“箭矢己经验过，是军制的三棱箭，但箭羽的染色手法是北狄特有的。”影七低声道，“永丰商行昨夜秘密运了一批货，走的是西侧偏门，目的地是……五皇子在城郊的别院。”
萧令容指尖轻轻敲着暖炉，闻言嗤笑一声。
“本宫这位五弟，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倒是和北狄的‘苍狼’勾搭得紧。”
“殿下，要动永丰商行吗？”
“不急。”萧令容眯了眯眼，“伪造一份商行的账目，把火药那几条抹干净，再添几笔‘孝敬’大皇子的记录。明日早朝，本宫要看看这位‘贤王’如何自辩。”
影七领命退下时，沈砚恰好从外面进来，袖口还沾着一点泥土。
“殿下，梅树己挖了。”他垂首道。
萧令容抬眼看他，忽然笑了：“挖棵树也能挖出宝贝来？沈砚，你倒是本宫的福星。”
她从案上拿起那枚狼头铜符，在指尖转了转。
沈砚面色不变：“树下有个鼠穴，这铜符许是鼠辈叼来藏的。”
“是么？”萧令容忽然扬手，将手中的茶盏朝他面门掷去！
沈砚下意识地侧身，那茶盏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啪”地砸在身后的柱子上，碎瓷西溅。他的动作快得几乎成了一道残影，却又在站稳时故意踉跄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萧令容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微雕师傅，身手倒是不错。”
——
皇宫，议事殿。
老皇帝将一份军报狠狠摔在地上，苍老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北狄连破两城！军报被压了半个月，你们兵部是干什么吃的？！”
王铮“扑通”跪地，冷汗涔涔：“陛下恕罪！边关军报一向由各州府层层递送，许是途中耽搁……”
“放屁！”老皇帝一脚踹翻御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沫溅在龙袍上。
大皇子趁机上前：“父皇保重龙体！儿臣早就说过，边关军务干系重大，某些人却偏要横加干涉，如今出了纰漏，反倒……”
他意有所指地瞥向萧令容。
萧令容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卷密折，双手呈上。
“父皇，儿臣的‘蛛网’三日前便截获了边关急报，却被兵部以‘核查’为由扣下。而同一时间——”她扫了一眼王铮，“兵部侍郎王铮府上，连夜运出了三车密匣，送往永丰商行。”
殿中哗然。
五皇子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御史中丞己经站出来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永丰商行涉嫌走私军火，账目在此！”
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正是萧令容命人伪造的那份。
五皇子猛地攥紧了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