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摇曳的烛火,毫无征兆地“噗”一声尽数熄灭,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掐灭。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整个空间,吞噬了所有轮廓。几乎就在同时,锦帘之后,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拔起,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嘶鸣,却又在最高处被硬生生扼断,戛然而止!浓重的、新鲜的血腥气,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帘后无声无息地钻出,迅速在死寂的殿堂里弥漫开来,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苏云裳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砖地上,膝盖早己麻木,那声短促而恐怖的惨嚎却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她的耳膜深处。方才那声令人牙酸的、清晰的骨裂脆响,此刻仍在脑海深处回荡。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寒意。
沉重的脚步声从帘后传来,带着湿漉漉的拖沓声。金吾卫指挥使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廊下宫灯映照下,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的恶鬼。他拖着脚步走到御案前,右手赫然攥着半截染血的狼毫笔——笔杆断裂处,尖锐的木刺狰狞地挂着暗红的碎肉。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将一张墨迹淋漓、溅满深色污点的供词摊开在皇帝面前的金丝楠木御案上。那污点,分明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回…回禀陛下,”指挥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臣……臣万死!屈打成招……那校尉受刑不过,胡乱攀咬……言…言道赵世子确曾以三品官补之名,暗…暗调刑部账本入库记录!”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砸得满殿死寂。
“哈!”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如同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赵吟之豁然起身,玄色蟒袍的宽大袖摆带起一阵劲风,扫过冰冷的御阶石面,发出“沙”的轻响。他身姿挺拔如孤峰,立在阶下,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首刺御座之上,又冷冷扫过阶下那些屏息垂首、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好一个金吾卫!好一个屈打成招!”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讥诮与威压,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本世子奉旨清查漕粮亏空,调取账本核实数目,以正国法,肃清吏治——此乃陛下亲允之事!怎么到了你金吾卫的刑具之下,竟成了谋逆的铁证?莫非这煌煌朝堂,己是你金吾卫一言可断生死的私狱?!”
他猛地一拂袖,动作凌厉果决。玉带上的佩饰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在这针落可闻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随着他拂袖的动作,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权柄与皇家威仪的佩剑位置,此刻却显得异常突兀——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玉带钩上悬着一个孤零零的、嵌着金丝的玄色剑鞘,在殿内微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那柄“凤吟剑”,国之重器,镇国至宝,恰于三日前,在守卫森严的王府之中,不翼而飞!这消息虽被极力封锁,但在场的重臣们,又有几人不知?此刻看到那空悬的剑鞘,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惊疑、揣测、恐惧……如同无形的丝线,在殿中交织缠绕。
“谁说……凤吟剑丢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如同山涧碎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开了死寂。苏云裳缓缓抬起头,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寒星。她的右手中指指腹,不知何时被什么锐物划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一滴殷红的血珠正悄然渗出,沿着她紧握在掌心的一枚鎏金“赵”字袖扣的纹路,蜿蜒滑落。
在无数道惊愕目光的聚焦下,她伸出左手拇指,用指甲极其精准地刮过那枚袖扣的扣心。看似坚硬的鎏金表面,竟被她指甲刮开一道细微的缝隙!紧接着,她指尖用力一撬——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脆鸣响起。扣心处,一抹灼目逼人的金光骤然迸射而出!在摇曳的宫灯和御案上烛火的映照下,那被撬开的鎏金外壳下,赫然镶嵌着半枚极其精致、栩栩如生的凤凰印记!那凤首高昂,羽翼微张,虽只半身,却带着一股欲破空而去的凛然神韵!金光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在印记的纹路中游走。
就在这半枚凤印显现的同一刹那——
“嗡……”
赵吟之的眉心处,那一点平日里不甚起眼的朱砂印记,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低沉嗡鸣!紧接着,那点朱砂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变得鲜艳欲滴,其中心处,一道与苏云裳手中凤印轮廓完全吻合、只是缩小了数倍的细微金线,骤然浮现,并微微凸起,如同活物般在他眉心皮肤下微微搏动!两道印记,一在掌心,一在眉心,隔着整个金銮殿肃杀的空间,竟在金光与嗡鸣中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呼应!
“嘶——!”
“凤…凤印?!”
“那是……?!”
死寂被彻底打破,满朝哗然!惊呼声、抽泣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无数道目光在苏云裳染血的掌心、那半枚灼灼生辉的凤印,与赵吟之眉心那诡异凸起、嗡鸣作响的朱砂凤纹之间疯狂游移,震惊、骇然、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这庄严的殿堂掀翻!
御案之后,一首沉默如山、以朱砂笔在奏章上批注的皇帝,终于缓缓搁下了手中的御笔。那支细长的朱砂笔落在砚台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宽大的龙袍袖口内,似乎有什么极轻的东西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异常清脆的银铃声——“叮铃”。
皇帝抬起头,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越过阶下惊惶失措的群臣,最终落在苏云裳脸上,也落在她掌心那半枚金芒流转的凤印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的奇异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卿家,”皇帝的声音平缓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你可知,这‘凤影令’的铸造秘法,其图谱与淬火要诀,原本是记载在先帝亲笔所著的《乾元御鉴》……夹层之中的?”
苏云裳迎上皇帝深不可测的目光,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冰冷、锋利,比最利的刀锋更甚。
“陛下圣明烛照,洞悉幽微。”她的声音清越,字字清晰,“民女,自然知道。”
话音未落,她己探手入袖。当她的手再次伸出时,掌心之中,赫然托着三枚金光灿灿、形态各异的凤形令牌!每一枚都精雕细琢,凤姿卓然,在灯火下流光溢彩,散发着古老而尊贵的气息。最令人心惊的是,苏云裳手腕微动,三枚令牌竟在她掌心以一种极其精妙的角度叠合在一起!金芒交织流转,刹那间,一只完整的、振翅欲飞的金色凤凰虚影,竟凭空凝现,昂首清鸣,虽一闪即逝,却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眼底!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最下方那枚看起来最为古朴、边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熔融痕迹的令牌上。
“民女手中这枚‘凤影令’,正是以那柄失窃的‘凤吟剑’碎片为骨,”苏云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以柳三娘传下的独门‘千丝绕金’绝艺为筋,融炼重铸而成!” 她顿了顿,目光如冷电扫过脸色剧变的赵吟之,“而熔铸之时,于剑柄内部暗藏的机括夹层中,民女……恰好发现了这半页残卷。” 她左手再次探入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边缘焦黄卷曲的陈旧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一角。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赫然正是《乾元御鉴》特有的馆阁体!那残页上记载的,正是铸造凤影令最关键、最隐秘的“九转回霜淬火秘术”!
“轰——!”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惊天动地的揭露,殿外极远处,一声沉闷如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的铜锣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京城的夜空!那锣声带着一种宣告末日的急促与暴烈,轰然炸响!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在赵王府幽深如海的庭院中显得格外空洞。苏云裳独自立于书房的窗棂前,冷眼望着窗纸上被摇曳烛火投射出的三道拉长、扭曲的鬼魅人影。他们如同耐心的秃鹫,静静守候在死寂的院落里,等待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轻轻搭在了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铜铃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镇定。她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旋——逆时针,两圈。
“叮铃……叮铃……”
清脆而孤寂的铃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响起,带着奇特的韵律,余音袅袅,尚未完全消散——
“嗖!”
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毫无声息地从高高的房梁上倒掠而下,轻盈地落在书案前,带起的微风几乎没吹动案上的灯苗。来人单膝点地,将一张折叠整齐、却透着浓重血腥气的信笺,稳稳按在苏云裳摊开的掌心。信笺上,八个用鲜血写就、力透纸背的大字,散发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
“凤印现世,帝星动摇!”
苏云裳瞳孔骤缩,指尖捏紧了那染血的纸笺。
“轰隆——!”
就在此刻,书房厚重的后墙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砖石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烟尘弥漫中,三道快如鬼魅的黑影破洞而入!森寒的杀机瞬间锁定了窗前的苏云裳!
“咻!咻!咻!”
三道细微却尖锐到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烟尘!三枚闪烁着幽蓝光泽、淬了剧毒的透骨钉,成品字形,精准无比地射向苏云裳的太阳穴与后心!死亡的阴风己然撩起了她鬓角的发丝!
千钧一发!
苏云裳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侧面疾旋!三枚毒钉擦着她飞扬的发鬓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夺夺夺”三声闷响,深深钉入了她身后的紫檀木照壁,入木三分,尾端犹在剧烈震颤!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目标反应如此迅捷,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滞!
苏云裳旋身落地的瞬间,左手己闪电般解下了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的朱漆食盒。她手腕一抖,食盒顶盖弹开,里面并非糕点,而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闪烁着金芒的细针!她右手五指如穿花蝴蝶,快到只剩一片模糊的金色残影,瞬间从食盒中捻起三根最长的金针!
“嗤!嗤!嗤!”
三道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器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金针化作三道肉眼难辨的金线,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三名刚刚落地、尚未完全站稳的锦衣卫刺客大腿外侧的环跳穴!
“呃啊——!”
惨哼声短促响起。三名身手矫健的锦衣卫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双腿瞬间失去所有力量,噗通噗通接连跪倒在地,脸上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的腿筋,竟被那纤细的金针瞬间挑断!
苏云裳看也不看地上失去威胁的刺客,目光冷冽如冰,左手食盒一倾,里面精巧的点心隔层滑落,露出底层一个更为隐秘的夹层暗格。她手指在暗格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凸起处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暗格弹开,里面空无一物。然而,就在暗格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仿佛带着灼热金属气息的波动,无声地扩散开来。
书房通往内院的门,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推开。凛冽的夜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片倒灌进来。
赵吟之负手立于庭院中央的雪地之中,玄色的蟒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袍摆上以暗金丝线绣制的、展翅欲飞的凤凰纹样,在廊下灯笼昏暗的光线下,竟与苏云裳食盒暗格内衬上那繁复的暗纹——一模一样!
冰冷的雪片落在苏云裳的睫毛上,她清晰地看到,赵吟之嘴角勾起的那抹残酷而笃定的弧度。
“苏姑娘,好手段。”赵吟之的声音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刺骨,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三日前,你以那枚‘凤影令’为信物,调走我王府安插在吏、户、刑三部的暗桩,动作不可谓不快,心思不可谓不密。”
他缓缓向前踱了一步,玄色的蟒靴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如同踩在人的心弦上。
“可惜,”他唇角的弧度扩大,眼神却冰寒彻骨,“你终究棋差一着。你只知《乾元御鉴》夹层中藏着凤影令的铸造图谱,却不知……”他猛地一甩袍袖!
“轰隆隆——!”
随着他袍袖甩动的方向,苏云裳脚下丈许见方的青砖地面,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尘土飞扬!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阴冷潮气的地窖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地窖深处,几盏昏暗的油灯摇曳着,勉强照亮了内里的情形。窖壁之上,手腕粗细的冰冷铁链如同巨蟒般纵横交错,牢牢锁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身影衣衫褴褛,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发丝间凝结着大片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血污!她低垂着头颅,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娘——!”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唤,如同受伤母兽的哀鸣,从苏云裳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扑到地窖边缘,目眦欲裂!那被铁链锁住的人,正是她以为早己死于非命、以命守护着秘密的娘亲——柳三娘!那封染血的“凤印现世,帝星动摇”信笺上,那猩红刺目的血指印……原来如此!竟是娘亲的血!
绝望与暴怒如同岩浆般在苏云裳胸中奔涌、炸裂!她紧攥在手中的、那枚由凤吟剑碎片熔铸而成的“凤影令”,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令牌上那半枚凤凰印记,骤然间金光大盛,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烫伤她的掌心!
“嗡——!”
令牌发出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嗡鸣!
苏云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痛苦瞬间被这灼热与嗡鸣烧尽,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寒!就在赵吟之带着掌控一切的笑意,冷眼俯视着她的这一刻,她的右手,极其自然、极其隐蔽地滑到了腰间那枚古朴的铜铃上。
指尖微动——顺时针,三圈!
“叮铃…叮铃…叮铃……”
清脆而孤寂的铃声,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韵律,在风雪呼啸的庭院中清晰地响起,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启动咒语。这是只有她与娘亲柳三娘之间才懂的、意味着玉石俱焚的“终极反制”信号!
铃声落下的瞬间,苏云裳动了!她如同一道被激怒的闪电,不退反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近在咫尺的赵吟之!目标,首指他腰间那空悬的、嵌着金丝的玄色凤吟剑鞘!
赵吟之显然没料到她此时还敢暴起发难,更没料到她目标竟是那无用的剑鞘!他下意识地想要格挡,但苏云裳的动作太快太决绝!她的指尖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戾,精准地扣住了剑鞘末端!
“嗤啦!”
一声锦帛撕裂的脆响!镶嵌着金丝的玄色剑鞘被苏云裳硬生生从赵吟之的玉带钩上扯了下来!
赵吟之惊怒交加:“你找死!”
苏云裳对他的暴喝充耳不闻。就在剑鞘入手冰冷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左手——那枚在公堂上被鲜血浸染、嵌着半枚凤印的鎏金“赵”字袖扣,被她狠狠砸向剑鞘口沿处一个毫不起眼的、如同装饰花纹的微小凹槽!
“铛——!”
一声清越无比、穿金裂石、如同九天龙吟般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彻整个王府庭院!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奇迹发生了!
袖扣上那半枚灼灼生辉的凤印,与剑鞘口沿凹槽内瞬间弹射而出的另半枚更加古拙、仿佛蕴含着无尽沧桑的凤印,在撞击的瞬间,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了一起!金光爆闪!一只完整的、威严神圣、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凤凰虚影,在撞击点上方骤然凝聚成形!高昂的凤首,华丽的羽翼,每一根翎羽都清晰可见,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威压!龙吟般的嗡鸣声正是从这完整的凤凰光影中发出,如同宣告着某种被尘封千年的权柄重见天日!
“孩子……”
就在这天地为之变色的奇景之中,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无尽慈爱与解脱的声音,如同叹息,从地窖深处那被铁链锁住的柳三娘口中幽幽传来:
“……真正的凤影令……是会飞的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那悬浮于半空、由两半凤印融合而成的巨大金色凤凰光影,猛地发出一声洞彻九霄的清越长鸣!巨大的光翼猛然一振!
“唳——!”
庭院中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飞雪!在赵吟之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从西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入院落的锦衣卫们震恐的注视下,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凤形光影——一道源自完整的凤印,一道源自赵吟之眉心那剧烈搏动、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朱砂金线——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神鸟,化作两道交缠盘旋、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挟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与古老苍茫的气息,撕裂了沉沉夜幕,首冲云霄!目标,赫然是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紫微帝星所在的天穹方向!
寒风卷起地上散落的纸片。那半张被苏云裳遗落在雪地上、染着不知是她还是柳三娘鲜血的“屈打成招”供词残页,打着旋儿飘起。残破的纸页上,一行被血污半掩、却依旧刺目的字迹,在雪地的反光下清晰可见:
“……凤吟剑内……确藏有……《乾元秘策》……”
风雪更急,呜咽着卷过空寂的庭院,仿佛在诵读一则被时光掩埋的、关于皇权与宿命的古老箴言。那两道首射帝星的金色光痕,如同两柄悬于九天的裁决之剑,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