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9年,严寒,大秦,咸阳宫。
黑灰色的云团压在咸阳宫夯土墙上,凛冽的寒风将宫顶的琉璃瓦冻成一片暗青色的鳞甲。
北风卷着雪沫子灌进回廊,撞在青铜廊柱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殿内,张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陌生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与害怕,手指不可思议的触摸着脸庞,实在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张凯只记得自己原本在陕西咸阳博物馆参观,看着玻璃柜中出土的精致虎符,下一刻便没了记忆。
而此刻再次醒来,则是来到了这具陌生的身体里。
现代记忆和原主的记忆正在疯狂融合。
身体最后一刻的记忆中,原主将一卷刻着‘焚书令’的竹简狠狠摔在案几上,竹片崩裂的脆响,和他胸腔里裂开的声音重合。
冷汗随着记忆的融合不断在张凯的脸庞滑落。
“什么?,我穿越成扶苏了?”
张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瞳孔猛的放大。
“什么?开局就经历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事?这是要玩死我啊?”
随着记忆不断的清晰,原主的记忆己完全融合在了张凯的脑海里,张凯的心跳莫名加速。
张凯自身记忆知道,扶苏就是因为这次反对焚书,最后被贬到上郡,最终被赵高,李斯,胡亥合谋篡改遗诏被赐死。
张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具身体,耿首、愚孝、不善权变、缺乏反抗精神。
为什么这么说呢,本来是地位比较稳的接班人,可凡事都和秦始皇对着干,秦始皇晚年猜忌心本来就重,害怕皇权受到威胁,所以一怒之下将扶苏贬去上郡。
沙丘之变后,赵高等人篡改遗诏,以秦始皇的名义让扶苏自尽,蒙恬都提醒他这里面有诈,可他却说父亲让儿子死儿子就必须死,流着泪就自己摸了脖子。
“真怪不了别人啊,只能怪你自己”
张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你若稍微有点脑子,大秦也是你的,大秦也不会二世而亡,更不会让蒙恬蒙毅两兄弟给你陪葬。”
笑着笑着,张凯的眼神凌厉起来。
“既然老天爷把我扔到这地界儿,那当皇帝这份儿荣耀,高低得有我一份儿!”
在原主残存的记忆碎片里,年轻时的秦王嬴政总爱将幼子扶苏揽在肩头。
那时的秦始皇会指着巍峨宫殿对怀中幼子说:“等你长大了,一定要让咸阳城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可当方士炼制的丹药混入血脉,当赵高阴柔的低语浸透耳畔,曾经那个愿以血肉之躯撑起九州的王者,竟在水银蒸腾的云雾里化作噬人的修罗。
如今咸阳街头再不见当年那个会俯身替孩童系紧衣绳的皇帝,唯有刑徒的哀嚎与求仙车队的辚辚声,日夜叩击着摇摇欲坠的帝国根基。
殿外传来火油倾倒的刺鼻气味,混着兰草香钻进鼻腔。
“公子,陛下宣召!”
张凯还在想着如何破局时,太监尖锐的嗓音刺破死寂,他猛地抬头,看见来人倒八眉,眼睛小而长,尖嘴。
此人正是日后权倾朝野的赵高。
章台宫中,青铜炉腾起青烟,这是沉香混着丹砂的气息。
“儿臣拜见父皇”
张凯跪在地砖上,余光瞥见赵高垂手立于龙椅左侧,似有似无的笑容好似胜券在握一般。
“听闻你反对焚书?你是要抗旨反朕吗?”
张凯只见秦始皇拍案而起,因为长期服用丹药导致本就灰青色的脸此刻更加恐怖狰狞。
头顶旒冕的珠玉撞击声里混着他喉间压抑的喘息——
这是丹砂毒性正在发作,这让他的怒火多了几分非理性的暴戾。
龙袍扫过眉梢的瞬间,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抽空,阶下七十余位朝臣伏地叩首,在烛火下抖得像风中的麦浪。
看着暴怒中的秦始皇,张凯心想只能赌这一把了!
赌赢了,或许能改写命运;赌输了……不过是早死几天!
“父皇,那些诗书看着没用,其实是‘文化底蕴’!六国刚统一,南边的楚地、东边的齐地还觉得自己是外人,你要是把他们老祖宗的书全烧了,不就等于跟他们说‘你们的历史都是垃圾’!
商鞅主张‘以法为教’,却从未说过要焚毁百家!如今把诗书全烧了,堵天下人之口,这难道是爱民?父皇若行此举,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殿内瞬间死寂。
张凯余光瞥见赵高的瞳孔猛地收缩,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阶下某御史大夫的朝靴随即往前挪动三寸道:“公子妖言惑众,当以重典!”
而张凯则死死盯着秦始皇骤然铁青的脸,但只有张凯自己知道,此刻的他,喉咙发紧,心脏狂跳。
此刻这般失态:
一则是被千古一帝的雄浑气魄狠狠震慑,
二则是作为现代人,对死亡原有的恐惧。
秦始皇走下台阶,绣着金龙的黑色龙袍袍角扫过张凯的眉梢。
“逆子,你可知,朕一统六国,如不严刑峻法,何以安天下?”
“父皇,六国百姓就如这粮食——要是下猛雨似的天天拿峻法浇着,根须不得沤烂了?当年大禹治水,要不是改堵为疏,哪能平了九州水患?您拿峻法硬压着苗尖不让长,看着整齐了,底下根都断了啊!您这是逼着百姓造反啊。“
张凯突然猛的磕头撞地,血顺着脸庞低落在秦砖上印出红晕。
“儿臣不是抗旨!是怕父皇百年后,史书里写‘始皇帝焚书亡国’!您想传之万世,可没了百姓心,这江山拿什么传?!”
“逆子…..逆子…….给朕滚出大殿!跪到宫门外头去!啥时候想明白朕为啥要焚书了,啥时候再起来!敢动弹一下试试——朕立刻打断你的腿,让你血溅当场!”
秦始皇的怒吼震得地砖发颤,看着他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指,张凯膝盖一软,却咬着牙硬撑着。
梆…..梆…..梆…..
更夫梆子声从三条街外传来,己经子时了。
“公子!东市有儒生聚众抗议焚书令,赵高己派人镇压!“
亲卫的禀报让张凯僵在原地,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阻止?赵高早己布下‘抗旨’的罪名等着他;
不阻止?咸阳全是赵高的人,坐以待毙也是死路一条。
张凯盯着殿外飘起的雪沫子,突然想起博物馆里那句解说:‘焚书坑儒,是大秦帝国崩塌的序曲。’”
蒙毅握紧剑柄的关节泛白,此刻眼底燃着焦虑的火:
“公子,你不可冲动,你留在此,末将愿率府兵...“
“没用的。“张凯打断他,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备马。“说出这句话时,张凯的膝盖还在不受控地颤抖。
“不可,陛下让您跪在此反思”蒙毅话未说完,张凯站起身紧盯他的双目。
张凯指尖着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勉强聚焦——
史书记载,扶苏正是因为反对焚书触怒始皇帝,才被贬上郡监军。
但在此时,这看似是惩罚,却是逃离咸阳权力漩涡的唯一机会。
赵高的党羽己遍布朝堂,留在咸阳,他迟早是砧板上的鱼肉;
而蒙恬的三十万大军,是史书里唯一能与赵高抗衡的力量。
而他现在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惹怒秦始皇,加快去上郡的进度。
去上郡不是逃避,而是要握住蒙恬的三十万大军,这才是逆转命运的第一步
“备马,”张凯对着蒙毅说道。
“既然你备好了抗旨的罪名,那我就抗给你看”
不远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躲在黑暗中的赵高露出了死人脸,看着扶苏和蒙毅远去的背影,阴恻的笑道:
“公子,这出戏,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