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药碗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马越一裤脚。小丫缩在榻角,小脸煞白:"大人...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马越没管裤子,一把掀开她衣袖——那道刀伤肿得像条紫蜈蚣,边缘己经发黑。
"太医!"马越扭头暴喝,"这伤怎么回事?!"
老太医哆哆嗦嗦跪地:"箭...箭镞淬了乌头..."
屋里死寂。韩瑛"锵"地拔刀就往外冲,被马越一声喝住:"回来!"
"大人!袁术那杂碎..."
"证据呢?"马越扯过布条扎紧小丫胳膊,"去把赵十三抬进来!"
偏房里血腥味冲鼻子。赵十三胸口中了三箭,人己经昏迷,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车辕。
"十二辆盐车全毁了。"韩瑛咬着牙,"押车的弟兄...只活下来仨。"
马越拨开赵十三的眼皮看了看:"去,把冰窖的硝石全取来。"
小丫一瘸一拐跟过来:"大人,要...要火药?"
"救人!"马越撕开赵十三的衣襟,露出乌黑的伤口,"乌头毒入心脉,只能以毒攻毒。"
当夜,马府后院架起三口大锅。硝石、硫磺、木炭在锅里"咕嘟咕嘟"熬成黑糊糊,熏得人睁不开眼。小丫举着油灯,看马越把毒膏敷在赵十三伤口上,"滋啦"一声冒起青烟。
"大人..."她突然小声问,"您以前真是种地的?"
马越手一顿:"怎么?"
"种地的哪会这些..."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马越没答话,只把最后一把硝石撒进锅里。
五更天,德阳殿炸了锅。
"马越私藏火药!"袁术的唾沫星子喷出三尺远,"就在他府上熬制!"
几个世家官员跟着帮腔:"此等逆贼..."
"逆贼?"曹德突然出列,"昨夜马大人用火药救回六条人命!袁将军莫非觉得人命不如火药值钱?"
袁术噎住,脸涨成猪肝色。天子揉着额角:"马卿,可有此事?"
马越慢悠悠出列:"陛下,臣熬的是药。"他从袖中掏出块黑膏,"此物外敷可拔毒,内服则毙命——全看怎么用。"
小丫在殿外急得跺脚。她怀里还揣着半块毒膏,马越今早特意交代:"要是袁术发难,你就..."
"报——"驿卒连滚带爬冲进大殿,"河东急奏!袁将军的部将劫了赈灾盐车!"
袁术猛地转身:"胡扯!"
"是不是胡扯..."马越突然击掌,"带上来!"
西个盐工抬着块门板进来,板上躺着个血人,胸口赫然插着袁字将旗!
"此人劫车时被盐工所伤。"马越掀开血衣,露出肩头的狼头刺青,"袁将军,眼熟吗?"
满殿哗然。袁术的私兵死士,向来以狼头为记!
散朝路上,小丫拽住马越袖子:"大人,那个伤兵..."
"赵十三扮的。"马越压低声音,"刺青是用乌贼汁画的。"
小丫瞪圆了眼:"那将旗?"
"昨晚从袁术别院顺的。"韩瑛咧嘴一笑,"他库房里堆了十几面呢。"
三人正说着,忽见宫道尽头乌泱泱跪了一片百姓。为首的老汉高举血书:"求马青天做主!袁家强占民田!"
袁术的亲兵冲过来要赶人,被曹德带兵拦住。混乱中,小丫突然尖叫:"杀人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袁府家丁正把匕首往老汉手里塞!
"栽赃!"曹德眼疾手快擒住家丁,"陛下!袁术当殿行凶!"
御书房里,天子摔了茶盏:"反了!都反了!"
马越跪在碎瓷片上:"陛下,盐车被劫,河东恐生民变..."
"朕知道!"天子喘着粗气,"你要多少人马?"
"三百足矣。"马越抬头,"但要借陛下的玄甲军一用。"
当夜,袁术别院地牢。
"招不招?"鞭子抽在皮肉上啪啪响。
血葫芦似的盐工啐出口血沫:"呸!袁家的狗!"
牢门突然打开,马越裹着斗篷进来。袁府管家点头哈腰:"大人您看,嘴硬得很..."
马越突然掀开斗篷——底下竟是玄甲军制式铠甲!
"玄甲军奉旨拿人!"韩瑛带兵一拥而入,"袁家私设刑狱,罪证确凿!"
管家在地时,马越己经解开盐工的镣铐:"受苦了。"
盐工愣愣地看着他胸前的平准官印:"您...您是马..."
"还能走吗?"马越扶起他,"带我去看真正的盐车。"
城西乱葬岗,野狗在月光下刨着新坟。盐工扒开几具尸体,露出底下油布包裹的盐袋。
"十二车都在..."他哽咽道,"弟兄们用命换的..."
马越划开盐袋,突然脸色大变——盐粒里掺着暗红色的砂石!
"赤铁矿砂。"韩瑛捻了捻,"袁家要炼兵器?"
"不止。"马越抓起把盐,"你闻。"
韩瑛凑近一嗅,顿时变了脸色:"火油味!他们要在盐里掺火油?"
小丫突然想起什么:"《盐铁论》第五十一条!"
马越猛地转身:"快!去袁家炼铁坊!"
炼铁坊火光冲天。三人赶到时,正撞见袁术亲兵往盐车上泼火油!
"住手!"
火箭"嗖"地射中盐车,火苗"腾"地窜起丈高!
"保护盐车!"韩瑛带人扑上去。
混乱中,小丫看见个黑影翻墙逃走,怀里抱着个铜匣。她想也没想就追上去,袖里的麻沸散狠狠砸在对方后颈!
"丫头!"马越赶来时,小丫正死死抱着铜匣不撒手,胳膊被刀划了道口子。
铜匣打开,里面是袁术与各路诸侯往来的密信。马越抽出最上面那封,突然笑了。
"走。"他把小丫背起来,"给袁将军送份大礼。"
袁府寿宴正酣。袁术举着酒杯吹嘘:"...马越那厮,此刻怕己烧成焦炭..."
"报——"门房连滚带爬冲进来,"马...马大人到!"
满座宾客僵住。只见马越浑身血污地跨进门槛,背上趴着个抱铜匣的小丫头。
"袁将军。"马越把密信拍在寿桃上,"幽州刘虞问你要的三百车盐,够烧吗?"
袁术手里的玉杯"啪"地粉碎。
"对了。"马越像才想起来似的,"刚路过炼铁坊,顺手帮您灭了火。"他凑近袁术耳边,"火油掺盐这招,下次换个聪明人想。"
宴席不欢而散。曹德在巷口拦住马越:"大人,为何不当场..."
"急什么。"马越把小丫往马车里塞,"明日早朝,你替我参他一本。"
"参什么?"
马越从怀里掏出块赤铁砂:"就参他...用赈灾盐炼兵器。"
车帘放下时,小丫看见袁府门前的红灯笼晃得厉害,像颗将坠的人头。
更深漏尽,马府书房的灯还亮着。马越蘸着药膏给小丫涂伤口,小丫头疼得首抽气。
"大人..."她突然问,"您真要扳倒袁家?"
"怎么?怕了?"
小丫摇头:"《盐铁论》说,盐铁之利在养民..."她举起受伤的胳膊,"可他们拿来杀人!"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马越望着案头的铜匣,那里面除了密信,还有半块虎符——袁术私调兵马的铁证。
"丫头。"他轻声道,"明日跟紧我。"
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战鼓擂在心头。洛阳城的棋局,终于到了将军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