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老宦官曹德就己经佝偻着身子,在未央宫前殿点亮了第一盏青铜鹤灯。昏黄的灯光映出他手上龟裂的冻疮,也照见了殿门外那个蜷缩的身影。
"谁?!"曹德吓得差点打翻灯油。
"扶风驿卒赵三..."那人抬起青紫的脸,从怀中掏出一卷沾血的竹简,"八百里加急..."
老宦官接过竹简时摸到一手黏腻。借着灯光,他看见这个驿卒的左腿怪异地扭曲着,露出森森白骨,靴筒里不断滴下混着冰碴的血水。
"你的腿..."
"在崤山遇伏,马死了。"赵三咧开干裂的嘴唇,"爬了三十里。"
殿内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曹德慌忙转身,看见大司马马越只穿着单衣就冲了出来,赤脚踩在结霜的青砖上。
"可是许都军报?"
马越接过竹简时,赵三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竹简封印处那个狰狞的"曹"字徽记被血浸得发黑,拆开后只有七个字:
"曹操卒于建安八年冬"
"好!"马越猛地攥紧竹简,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赵三正用牙齿撕开裤腿,从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抠出个蜡丸。
"还有...这个..."
蜡丸里是一小卷绢布,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许都兵力调动:虎豹骑正在向宛城集结,而荀彧连续三日秘密会见荆州来使。
"赏千金!传太医!"马越高喊,却发现赵三己经昏死过去。他弯腰想扶起驿卒,指尖却触到对方怀里一块硬物——半枚染血的铜钱,边缘还留着牙印。这是西凉军特有的"命钱",临行前要咬在齿间,活着回来才能领另外半枚。
晨光初现时,未央宫前己经跪满了大臣。马越站在高阶上,看着侍医将赵三抬过人群。那个驿卒在担架上突然抽搐,吐出一口混着冰渣的血,正好溅在太尉杨彪的紫绶上。
"粗鄙!"杨彪甩袖怒喝。
"闭嘴。"马越的声音让所有人一颤,"昨夜这位'粗鄙之人'爬过崤山冰谷,就为了让你们能安稳地跪在这里。"
他举起那封染血的军报,阳光恰好照在"曹操卒"三个字上。阶下顿时一片哗然,几个年迈的大臣当场昏厥。
"陛下有旨——"黄门侍郎尖声宣读,"即日起,废三公,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杨彪突然暴起:"这是篡汉!"
"错了。"马越从怀中取出半块虎符,"这是救汉。"他将虎符重重按在案上,铜绿剥落处露出里面暗藏的星铁纹路,"即日起,各州郡兵马钱粮首归尚书省调度。"
反对声尚未响起,宫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新编的羽林卫踏着鼓点列队而入,他们胸甲上不再有家族徽记,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汉"字。
"另外。"马越弯腰从赵三紧握的掌心取出那半枚铜钱,"今日起,驿传系统独立于郡县,首隶兵部。"
杨彪突然冷笑:"大司马可知,昨夜有多少士族子弟带着毒酒进了考场?"他指向南方,"就在你高谈阔论时,洛阳己经有三家寒门绝户!"
马越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自己的佩剑扔给杨彪:"拿着。"
"这是...?"
"青釭剑,掺了星铁。"马越冷笑,"用它去砍洛阳那些下毒者——若剑刃变蓝,就是凶手。"
朝臣们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一队工匠己经抬着六方铜印走进殿来。为首的独臂老人将"兵部尚书印"重重按在绢帛上,印文竟比寻常官印深三分。
"印纽里灌了铅。"老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嘴,"老朽按大司马给的图样改的,盖一次能透七层绢。"
散朝时,马越最后一个离开。他驻足看着宫人冲洗阶前的血迹,忽然听见身后有窸窣声。那个叫曹德的老宦官正偷偷用袖子擦拭赵三吐在玉阶上的血冰。
"别擦了。"马越递过一块绢帕,"从今日起,未央宫前殿允许穿靴入内。"
老宦官呆立当场时,马越己经大步走向偏殿。在那里,汉献帝刘协正亲手为昏迷的赵三喂参汤,案头摊开着新拟的《驿传优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