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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峰。”
“本王……亲自……来看你了。”
那声音，低沉、平静，如同深潭之水，不起波澜。却带着一种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力量，穿透厚重的生铁巨门，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九幽狱浓稠的黑暗与死寂！
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重量，狠狠砸在凌峰几乎冻结的心脏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瞬疯狂地逆冲上头顶！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李世民！
竟然是李世民！
大唐的秦王！未来的天可汗！竟然在这雷暴肆虐的深夜，亲临这比地狱更深的九幽狱！来看他这个……被彻底打入深渊的囚徒？！
为什么？！
为了那失控的“神火”？为了那未知的晶体？还是……为了彻底碾碎他这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意志？！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至高存在俯视的、深入骨髓的渺小感，瞬间将凌峰淹没！他蜷缩在冰冷滑腻的岩石地面上，身体因极致的寒冷和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威般的降临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的撞击声在死寂的九幽狱中清晰可闻，如同濒死昆虫的哀鸣。
门外，死寂了片刻。
只有那永恒不变的“滴答”水声，如同嘲弄的节拍。
“嘎吱……嘎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比阴九幽开启时更加沉重，更加缓慢！那扇布满锈迹和冷凝水珠的生铁巨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带着万钧之势，缓缓向内开启！
刺骨的寒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从开启的门缝中汹涌喷出！比之前更甚！更猛！门外的火把光芒被这寒流冲击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那光芒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挤进九幽狱浓稠的黑暗，如同利剑般刺破墨色！
首先映入凌峰被强光刺痛、泪水模糊的眼帘的，是两道如同山岳般矗立在门口的身影！
依旧是那西名杀气腾腾、全身玄甲、如同铁塔般的卫士！他们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被拉长，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阴影！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钉在凌峰身上！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主角。
在他们身前，在门口那汹涌的寒流和摇曳的光影中心，站着一个身影。
没有披挂象征亲王威仪的衮服或甲胄，只是一身玄色的、质地考究却毫不张扬的圆领窄袖常服。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久居上位、掌控生杀、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便己弥漫开来，压得整个九幽狱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李世民！
他微微侧身，火光跳跃着，照亮了他那张年轻、却如同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脸庞。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摇曳的光影和冰冷的寒流，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阴影里、如同烂泥般狼狈不堪的凌峰！
那目光里，没有暴怒，没有轻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审视。一种居高临下、如同神明俯视蝼蚁般的、冰冷到极致的审视！
凌峰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都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得更紧，想要将自己彻底埋进这冰冷的黑暗里，但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凌峰的目光，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李世民的肩头！
那玄色的常服肩头，靠近脖颈的位置，有一小块……深色的、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的……湿痕！
湿痕的边缘，还残留着极其细微的、正在迅速被寒冷冻结的……水珠痕迹！
那不是九幽狱的冷凝水！九幽狱的寒气只会凝结冰晶，不会留下明显的水渍！那是……雨水！新鲜的雨水！
外面……在下雨？！
而且……是很大的雨！
否则，以李世民的身份和护卫，从营房走到这位于地下的九幽狱，短短距离，绝不会让雨水打湿肩头！除非……外面的雨势极其猛烈！或者……他在这雨中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为什么？！李世民为何冒着如此猛烈的雷雨，深夜亲临这九幽狱？！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凌峰混乱的脑海——难道……难道刚才那道撕裂夜空、照亮铁窗的恐怖白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如同天罚般的巨大雷暴……与李世民的到来……有关？！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
“轰咔——！！！”
一声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接近、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天动地的霹雳巨响！如同亿万钧雷霆在九幽狱正上方轰然爆裂！巨大的声浪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击在九幽狱厚重的岩壁和生铁巨门上！
整个九幽狱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铁罐，剧烈地震颤起来！头顶坚硬的岩石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无数细小的碎石和尘土！墙壁上凝结的冰晶瞬间碎裂，如同冰雹般砸落！地面上厚厚的滑腻苔藓被震得如同波浪般起伏！
凌峰被震得首接从冰冷的地面上弹起，又重重摔落！绳索勒紧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巨大的声波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生铁巨门外，那摇曳的火把光芒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明灭！映照着门口李世民的身影！
就在那刺目的闪电光芒透过门缝、瞬间将整个九幽狱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刹那！
凌峰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李世民的脸上！
那张如同花岗岩雕琢般、永远沉稳冰冷的脸上，在那一瞬间，在雷霆炸响的强光映照下，竟极其清晰地……掠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那惊悸极其短暂，如同错觉！瞬间便被更加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所取代！但凌峰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对雷霆本身的恐惧！而是一种……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深处某个隐秘角落的、带着一丝……天命动摇般的震动！
玄武门！太白经天！天象示警！
凌峰脑中如同惊雷炸响！史书上的记载瞬间涌上心头！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前夕，曾出现过“太白经天”的异象，被解读为“秦王当有天下”的征兆！但也有人视其为“弑兄逼父”的天谴！这种天人感应之说，在古人心中分量极重！
刚才那恐怖的雷暴，接连劈在洛阳城，是否被李世民和他的敌人解读为……上天的震怒？！对他囚禁凌峰、图谋“神火”的警告？或是对他未来之路的……不祥预兆？！
所以……他才冒着如此恐怖的雷雨，亲自来到这九幽狱？！来看他这个“妖人”？来确认……这天罚是否与他有关？！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悲凉，瞬间攫住了凌峰！他感觉自己像一枚棋子，被投入了名为“天命”的巨大棋局，每一步都身不由己！
震动渐渐平息。
碎石落地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火把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但比之前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李世民脸上的那丝惊悸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比九幽狱寒冰更深沉的冰冷。他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眸子，在摇曳的火光下，锐利得如同能刺穿灵魂，再次牢牢锁定了凌峰。
他没有看头顶落下的碎石，没有看剧烈震颤后的狼藉。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缓缓扫过凌峰被绳索勒得深陷皮肉、渗出黑紫色血痕的手臂，扫过他脸上混杂着血污、冰水、泥垢和极致恐惧的狼狈，扫过他身下冰冷滑腻的岩石地面……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凌峰脚边不远处——那块被震得微微移位的、沾染着尿液和可疑晶粉痕迹的、粗糙的石板碎片上！
那正是凌峰之前用来进行“实验”的石板浅坑的一部分！
李世民的目光在那可疑的污渍上停留了数息。他那如同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凌峰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了自己身上！
“看来……”李世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那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凌壮士……在此……也不曾……闲坐。”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块沾染污渍的石板碎片，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雍容，声音却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
“此物……便是你……为秦王殿下……准备的……‘驯服神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