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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城的清晨裹着层薄雾，像块浸了水的灰布，将残垣断壁捂得严严实实。李云龙蹲在镇东的土坡上，皮大衣下摆沾着凝固的血渍，在晨雾里泛着暗紫。他面前摆着二十多具美军尸体，用草席裹得方方正正——这是战士们连夜整理的，每具尸身上都别着块白布，写着姓名、军衔，还有句手写的“一路走好”。
“军长，三连的小柱子...”王铁柱的声音发颤，他蹲在土坑边，往冻土里填着石头，“他娘去年托人捎信，说他寄的军功章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埋着。等打完仗，我替他挖出来，给老人看看。”
李云龙没接话。他摸出兜里的铜制怀表，表盘玻璃裂了道缝——这是从史密斯上校身上搜来的。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小柱子腿被炸断的时刻。他想起昨夜，小战士断腿前还攥着他的衣角笑：“军长，等打完仗，我想回家看我娘种的枣树。她总说，我家柱子要是能活着回来，比那棵老枣树还金贵。”
“挖深点。”他声音发哑，“雪化了，别让野狗扒了尸首。”
楚云飞抱着两坛白酒走过来，坛口封着红布，酒气混着硝烟味在冷空气中散开：“军长，这是从美军指挥部翻出来的。史密斯那老鬼子藏了不少好东西——威士忌、巧克力，还有包骆驼牌香烟。”他揭开红布，酒液在晨雾里凝成细珠，“给牺牲的兄弟们灌两口，暖乎暖乎。”
战士们围过来，用搪瓷缸接酒。二排长老张捧着缸，手首抖：“小柱子...你闻闻，这是山东的高粱烧，你娘准爱喝。去年你寄的信里说，她把枣树砍了给你打家具，我琢磨着，等打完仗，咱去山东看她，给她带两斤高粱面，再捎包香烟——”
他的话被风雪截断。李云龙望着土坑里的小柱子，突然想起昨夜给烈士盖草席时，摸到他怀里还揣着半块硬邦邦的玉米饼。“老楚，把酒倒在坑边。”他说，“让小柱子尝尝家乡的味道。”
酒液渗进雪地，腾起一缕白烟，像极了小战士生前冻红的鼻尖。
午后，临时指挥部的铁皮房里飘着松枝燃烧的香气。李云龙把地图摊在铁皮桌上，用炭笔圈出三个红点——那是美军残部的三个可能逃窜方向：宁远里的公路桥、新兴里的冰湖渡口、还有向南五十公里的清津港。楚云飞捏着半块压缩饼干，盯着地图上的“宁远里”标记：“彭总电报说，美第10军正在向咸兴收缩，咱们得在他们合围前截断退路。”
“截断？”王铁柱把爆破组的炸药箱往桌上一放，木箱上还沾着雪渣，“宁远里有座公路桥，我去看过了。桥墩是钢筋混凝土的，炸药得埋在桥基底下。我画了地形图，炸塌半座桥，他们的卡车就得掉冰窟窿。”他掏出张皱巴巴的草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标着每个炮楼的火力点。
李云龙接过草图，指节叩了叩“宁远里”：“韩军第8师残部在那儿，美韩混编，指挥乱得很。咱们可以——”他突然顿住，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让59师扮成溃兵，混进宁远里。等他们放松警惕，爆破组再动手。”
楚云飞眼睛一亮：“妙啊！韩军最恨美军抢功，咱们让‘溃兵’喊‘美军扔下我们跑了’，保准他们骂骂咧咧地往桥边凑。到时候——”他拍了拍腰间的美式手雷，“咱们的雷可都憋足了劲儿。”
“还有。”李云龙从怀里摸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半块压缩饼干，“让炊事班把饼干渣撒在桥头。美军撤退时肯定带了不少给养，狗闻着味儿就去翻他们的卡车——”他咧嘴笑了，“等他们手忙脚乱抓狗，爆破组的雷就响了。”
王铁柱一拍大腿：“军长，您这招儿比上次炸水门桥还绝！上次用水门桥卡坦克，这次用饼干渣卡狗，咱们的脑子，比老美的钢铁还硬！”
入夜，志愿军部队开始向宁远里机动。李云龙裹着缴获的美军羊皮大衣，骑在吉普车上，车灯照亮的雪面泛着幽蓝。后车厢里，59师的战士们裹着草席，怀里揣着冷硬的玉米饼——这是他们最后的口粮。
“军长！”通讯员小吴从前面探出头，睫毛上结着冰碴，“前面发现美军巡逻队！大概二十多个，端着M1卡宾枪，正沿着公路搜索。”
李云龙猛地刹住车。月光下，二十多个美军端着枪，皮靴踩得积雪咯吱响。领头的军官叼着烟，皮大衣下摆沾着草屑——显然刚从哪个村庄搜刮过物资。
“王铁柱！”他拍了拍身边的爆破手，“带两组人绕到东边山包，用手榴弹砸他们的屁股！”
“得嘞！”王铁柱猫着腰消失在雪地里，像只敏捷的雪豹。
李云龙数着心跳，等美军走到离自己五十米的地方，猛地举起手雷。“投！”
三颗手雷划着弧线砸进敌群。爆炸声震得雪粒簌簌往下落，美军被掀翻在地，惨叫声混着金属撞击声刺破夜空。一个美军士兵被气浪掀飞，撞在路边的老槐树上，脑浆混着鲜血溅在树干上，像朵狰狞的红梅。
“冲！”李云龙踹开车门，端着M3冲锋枪跃出掩体。战士们像潮水般涌上来，有人踩着没膝的雪，有人趴在冰面上匍匐，子弹在头顶划出密集的火线。
一个新战士被流弹击中肩膀，踉跄着栽进雪堆。李云龙扑过去把他拽起来，血顺着指缝往下淌：“疼吗？”
战士疼得首抽气，却咧嘴笑了：“军长，我...我没给咱连丢脸。我娘说，咱志愿军的骨头，比冰雕还硬。
凌晨三点，宁远里的公路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铁柱带着爆破组摸到桥基下，冻得发僵的手指抠进石缝里。他摸出两颗美式炸药，雷管己经接好，导火索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线。
“老王，撤！”他对身边的战士说，“等狗叫起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犬吠。三只军犬从美军营地窜出来，叼着饼干渣往桥边跑。一个韩军士兵追出来，举着枪骂骂咧咧：“该死的狗！那是给长官的肉干！”
“轰！”
第一声爆炸掀飞了半座桥。桥面断裂的瞬间，二十多辆美军卡车顺着斜坡冲进冰窟窿，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卡车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一辆满载弹药的卡车掉进冰水后爆炸，火舌舔着冰面，把黎明前的黑暗照得透亮。
“杀！”王铁柱端着刺刀冲进桥头工事，冻僵的手指扣动扳机。一个美军士兵举枪要打，却被他一刺刀捅穿胸膛，鲜血溅在雪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与此同时，镇北的巷战再次打响。59师的战士们端着缴获的美式步枪，贴着墙根往前挪。美军的重机枪在二楼窗口扫射，子弹打在砖墙上“噗噗”作响。
“老张！”二排长喊了一嗓子，“把那挺机枪点了！”
老张是炊事班的老兵，平时总爱给大家煮热汤。此刻他猫着腰冲过去，怀里揣着两颗燃烧瓶。第一颗砸在机枪射手脚边，汽油溅在枪管上；第二颗划着弧线飞进窗口，火苗“轰”地窜起来。
“妈的！”机枪手惨叫着滚下楼梯，被守在楼梯口的战士一把掐住脖子。
夕阳把雪地染成暗红色时，宁远里的枪声渐弱。李云龙站在桥头，皮大衣上沾着血，却笑得像个孩子：“楚副军长，你说咱们的饼干渣管不管用？”
楚云飞拍了拍他的背：“管用！刚才59师抓了三十多个俘虏，个个喊饿——他们说从仁川登陆就没吃饱过。有个韩军上尉，兜里还装着半块偷来的巧克力，见到咱们的炊事班，眼泪哗哗往下掉。”
李云龙指了指远处被缴获的美军卡车：“让炊事班把罐头全煮了，给伤员补补。冻伤的战士...用雪搓，别用热水——”他突然顿住，望着远处正在抬担架的卫生员，“告诉他们，等打完仗，我请他们吃东北大炖菜。要炖得烂乎，多放白菜，少放盐。”
系统光幕突然闪烁，弹出一行字：【宁远里战役歼敌1.2万，任务完成度100%】。李云龙盯着光幕，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柳潭里的冰雕连，想起水门桥的爆破组，想起此刻倒在雪地上的战友——他们的血，终于浇开了胜利的花。
“军长！”王铁柱裹着满身硝烟跑来，脸上沾着黑灰，“韩军第8师残部往南跑了，59师在追！他们说，前面有个冰湖，美军可能从那儿撤退！”
李云龙扯下手套，露出冻得发紫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追！让117师从东边包抄，118师从西边堵截。告诉战士们，冰湖底下有暗河，坦克开不进去——咱们的步兵，有的是办法。”
晚风卷着雪粒掠过镇口，远处传来隐约的号声。那是胜利的号角，也是下一段征程的起点。李云龙望着渐暗的天色，知道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前方——但这一次，他和他的战士们，己经做好了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