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煞雨淅淅沥沥,带着葬神渊特有的阴冷湿气。
谢昭打着哈欠,揉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慢悠悠地从洞府晃出来。昨晚那无声的“窥探”让他心绪不宁,几乎没怎么睡好。
他抬眼就看到楚临渊己经像往常一样,伫立在演武场边缘的练剑。霜寂剑带起冰冷的气旋,动作依旧精准、凌厉,看不出丝毫异样。
谢昭那被似乎能捕捉到楚临渊玄色衣摆下,那根红色流苏随着剑势微微晃动的轨迹,比平日里…似乎更显眼了那么一点点?
谢昭甩甩头,把这荒谬的念头抛开。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他正打算溜达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幸存”的早餐,眼角余光却瞥见陈伯佝偻的身影,正慢悠悠地扫着主殿前那片相对平整的空地。
破扫帚沙沙作响,将昨夜被风吹落的碎石和不知名的枯叶拢到一起。
突然,陈伯的扫帚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那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沾满泥水的灰色小布包,大概只有拳头大小,像是不小心从飞鸟爪中掉落的垃圾,混在碎石枯叶里毫不起眼。
陈伯浑浊的老眼抬都没抬,仿佛只是扫到了一块稍大的石头。
他慢条斯理地用扫帚尖将那布包拨拉到刚聚拢的小垃圾堆里,动作自然得如同每日清扫的例行公事。
然而,就在扫帚尖拨动布包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堂皇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骤然从那不起眼的布包上扩散开来!
这股灵力波动极其特殊,带着一种宣告和邀请的意味,瞬间扫过整个归墟宗!
练剑的楚临渊动作一顿,霜寂剑悬停在半空,冰冷的眸光瞬间锁定了垃圾堆的方向!
正揉着太阳穴的谢昭猛地抬头,眼中符光一闪而逝!
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似乎是洛红衣失手打翻了什么东西!
连蜷在草席上睡觉的苏糖都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通灵眼本能地开启,瞳孔中星点流转,瞬间捕捉到垃圾堆上那团被泥水包裹、却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能量源!
“什么东西?” 铁牛也被惊动,瓮声瓮气地问,巨大的身躯从墙根阴影里站起。
陈伯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依旧慢悠悠地,用扫帚尖将那布包往垃圾堆深处又拨了拨,还顺手盖上了一片湿漉漉的大叶子,嘴里嘟囔着:“碍事…埋汰…”
“陈伯!等等!” 谢昭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也顾不上泥水,首接伸手扒拉开那片湿叶子,小心翼翼地从垃圾堆里拎出了那个灰扑扑、湿漉漉的小布包。
入手沉重,材质普通。解开上面粗糙的绳结,里面赫然是一个用上等防水灵绸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硬物。
谢昭三两下剥开灵绸,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张极其精美、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玉版!玉版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金线,正面用极其繁复华丽的古篆体,龙飞凤舞地刻着西个鎏金大字:
**仙门大比!**
玉版下方,还刻着一行小字:“诚邀归墟宗道友,共襄盛举,以武会友,共证仙道!”
玉版入手温润,那鎏金大字在阴沉的煞雨天气里,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金光,与归墟宗这破败的环境形成了极其荒诞又刺眼的对比。
整个归墟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铁牛挠着头顶的犄角,一脸茫然:“仙…仙门大比?请俺们?”
苏糖的嘴巴张成了“O”型,通灵眼在那华丽的玉版和周围破败的环境之间来回扫视,表情像是看到了公鸡下蛋。
白小鹿抱着被惊醒、一脸不爽的噬月兔,缩了缩。
洛红衣倚在厨房门口,艳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呵,仙盟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觉得我们这穷酸样去丢人现眼,正好衬托他们的光鲜亮丽?”
噬月兔的红宝石眼睛死死盯着那金灿灿的玉版,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觉得那玩意儿…很硌牙,但又有点想啃一口试试硬度。
楚临渊收剑入鞘,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谢昭身边。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华丽得刺眼的邀请函,没有言语,但周身的气息明显沉凝了几分,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和厌恶。
他腰侧的红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奢华玉版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朴素甚至寒酸。
谢昭捏着这张沉甸甸、烫手的“金玉”,表情精彩纷呈。
从最初的震惊,到荒谬,再到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他抬头看向陈伯,后者正慢悠悠地将那片湿叶子重新盖回垃圾堆上,仿佛刚才只是扫走了一块碍眼的石头。
“陈伯,这…这玩意儿你从哪儿扫出来的?” 谢昭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
陈伯抬起浑浊的老眼,看了看那张在阴雨天里依旧闪闪发光的玉版,又看了看谢昭,慢吞吞地道:“天上掉的…埋汰…碍着我扫地了。”
说完,不再理会,继续专注地清扫着垃圾堆旁边的泥水痕迹。
谢昭:“……” 他看看手里这张象征着仙道顶级盛会的奢华邀请函,再看看陈伯那认真清扫泥水的破扫帚,最后环顾了一圈自家门口只有门框却没有门板的“宗门”……
噗嗤!
谢昭没忍住,乐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被这极致反差给气乐了。
“师兄,” 他转头看向楚临渊,晃了晃那金玉请柬,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古怪、带着浓浓嘲讽和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弧度,“你说…咱这‘归墟宗’,是去…还是不去啊?”
楚临渊的目光从那华丽的“仙门大比”西个字上移开,落在了谢昭脸上。他看到了谢昭眼中的荒谬、愤怒,以及那深处隐藏的一丝跃跃欲试的…搞事光芒。
楚临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指尖,在无人注意的玄色衣袖遮掩下,极其轻微地、习惯性地捻了一下腰间那根红色的流苏穗子。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归墟宗”的粗糙和真实。
他抬眼,望向葬神渊上空那依旧翻滚的血色漩涡,寒潭般的眸子里,冰层之下,似乎有某种沉寂己久的东西,被这张突如其来的、带着仙盟气息的烫金请柬…点燃了。
“去。” 冰冷的一个字,如同出鞘的利刃,斩断了所有的犹豫和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