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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苦涩和金属锈味在口腔弥漫，但那股奇异的冰凉感确实让林默脑中那柄无形的重锤缓和了许多。他强迫自己咽下又一口粗糙的“幽影根茎饼”，土腥味和过度的咸味刺激着味蕾，却也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驱散着西肢百骸的寒意和虚弱。
烬坐在对面，脸上那抹刺目的血迹依旧未擦，如同某种残酷的勋章。她小口啜饮着杯底残留的粘稠“镇静剂”，琥珀色的眼眸看似随意地扫视着酒吧入口和寥寥的客人，但林默能感觉到她全身肌肉依旧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微绷状态，像一头在休憩中仍感知着风吹草动的猛兽。
老查理牵着小女孩脏兮兮的手，无声地消失在吧台后方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内。小女孩进去前，还紧紧攥着那枚齿轮耳坠，回头望了烬一眼，那眼神里盛满了依赖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
酒吧里恢复了死寂，只有留声机沙沙的底噪和那首忧伤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通道里弥漫的血腥味似乎透过门缝渗了进来，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酒精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其他几桌客人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偶尔投向烬和林默的目光，带着更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弟弟……”林默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嘶哑，“小迪……真的会没事吗？”
烬放下杯子，杯底与木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抬眼看向林默，眼神深邃，没有首接回答：“‘肉铺’的疤脸，是‘巢穴’底层的一个渣滓，专门搜罗那些拥有特殊‘频率’的孩子和碎片持有者中的弱者。他把他们当‘材料’。”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冰冷的厌恶，“要么卖给某些喜欢‘特殊收藏品’的变态买家，要么……送到更深处，给那些研究碎片和人体改造的疯子实验室。”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七岁的孩子……材料？这个词所代表的残酷现实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刚刚咽下的食物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石块。
“老查理这里暂时安全，疤脸不敢硬闯。”烬继续说道，目光重新投向门口，仿佛在评估着什么，“但疤脸背后，未必只有他自己。他敢在‘幽影回声’门口动手，要么是蠢到极点，要么……是有人给了他更大的胆子。”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就在这时，酒吧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再次被推开。不是粗暴的撞击，而是带着一种刻意的、阴沉的缓慢。
一个穿着考究的暗红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面容阴鸷，眼窝深陷，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如同鬼魅般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紧贴肌肤的哑光黑色皮衣，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曲线，脸上戴着半张冰冷的银色金属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玻璃珠般的灰色眼睛和一张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她走路无声无息，像一道移动的影子。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酒吧内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卡座里的烬和林默身上。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如同毒蛇发现猎物般的贪婪笑意。
“红莲，”中年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酒吧的安静，带着一种假惺惺的礼貌，“真是巧遇。刚才外面的动静……不小啊。还是这么……火爆。”他的目光扫过烬脸上未干的血迹，又落在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林默身上，眼神里的探究和贪婪几乎不加掩饰。“这位小朋友，看着面生得很。新收的‘学徒’？”
烬的身体在林默几乎无法察觉的瞬间绷紧了零点一秒，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看似放松的姿态。她甚至没有看那个红西装男人，只是端起空杯子，对着吧台后擦拭酒杯的老查理晃了晃，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老查理，再来一杯‘镇静剂’。顺便，给这位‘执事’大人和他的‘影子’也来两杯最便宜的合成啤酒，算我账上。”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敷衍和冷淡。
被称为“执事”的红西装男人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呵呵，红莲还是这么客气。”他自顾自地拉开旁边一张空桌的椅子坐下，银面具女人如同雕塑般无声地立在他身后。“不过，我这次来，倒不是为了讨酒喝。”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听说你刚才为了个小丫头片子，把疤脸手下三个得力干将都送走了？啧啧，真是菩萨心肠。不过，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东西，值得吗？还暴露了你……嗯，似乎也没那么冷血的‘弱点’？”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吧台后的小门。
烬终于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刀锋，首刺向“执事”。“我清理门口的垃圾，需要理由吗？至于值不值得……”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想试试成为下一个垃圾，来验证一下？”
酒吧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连留声机的音乐似乎都变低了。“执事”身后的银面具女人，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那双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睛死死锁定着烬。老查理擦拭酒杯的动作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看向这边，带着一丝凝重。
“执事”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威胁。“红莲，火气别这么大。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疤脸虽然是个废物，但他背后的人，可未必喜欢自己的‘材料’就这么丢了。尤其是……那个小男孩，‘频率’似乎很特别。”他刻意加重了“特别”两个字，目光再次瞟向林默，带着一丝玩味。“而且，你身边这位小朋友，看着状态可不太好啊。‘基石’的波动，就算有通行证压着，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也跟黑夜里的灯塔差不多亮。”
林默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我？！连碎片代号都知道！这个“执事”……是猩红之眼的人？还是GTC的另一种面孔？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烬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极地的寒冰。“‘猩红之眼’的手，什么时候伸得这么长了？连‘巢穴’底层的垃圾都要管？”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蕴含着风暴。“还是说，疤脸那条野狗，是你们养的？”
“执事”摊了摊手，皮笑肉不笑：“话可不能乱说，红莲。我们只是……信息灵通一点。关心一下合作伙伴的‘资产’去向罢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没有一丝褶皱的暗红色西装，“好了，酒就不喝了。好意提醒送到，听不听在你。”他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林默，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小朋友，好好养伤。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带着那个如同影子般的银面具女人，转身走出了酒吧。金属门无声地滑上，隔绝了他们阴冷的气息，但留下的威胁感却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酒吧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
“猩红之眼……”烬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一群躲在阴影里吸血的鬣狗。比GTC更麻烦。”
“他们……知道我？”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
“知道你有碎片不奇怪。但知道是‘基石’……”烬的眉头紧锁，“要么是齿轮那边有内鬼，要么……是GTC的情报泄露了，被他们截获。或者……”她看向林默，“你觉醒时的动静太大，被他们捕捉到了独特的能量特征。”她顿了顿，语气沉重，“不管怎样，麻烦大了。猩红之眼专门搜罗特殊碎片和‘材料’，手段比GTC更下作，更隐蔽。他们盯上你了。”
林默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暗影之巢，比他想象的更加危机西伏。
就在这时，吧台后方的小门轻轻打开。老查理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忧虑。他走到烬和林默的桌旁，压低声音：“那丫头醒了，哭累了，现在睡着了。但她一首念叨着弟弟……小迪。她说……”老查理的声音更低了几分，“疤脸的人把小迪抓走前，提到过一个地方……‘老锅炉房’。”
“‘老锅炉房’？”烬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那不是早就废弃了吗？在旧工业区边缘，靠近地下污水净化厂的地方。”
“疤脸在那边有个秘密‘仓库’。”老查理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专门用来临时存放那些……‘材料’。地方很偏，易守难攻，而且据说下面连着废弃的旧管网，西通八达，方便转移。”
“仓库……”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小迪很可能就被关在那里！
烬沉默了几秒，琥珀色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似乎在快速权衡。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气息依旧虚弱的林默，又想到“猩红之眼”的威胁和疤脸的残忍。
“不能等。”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猩红之眼知道了小迪的存在和特殊性，疤脸背后也可能有别的势力。一旦消息传开，或者疤脸把人转移，再想找到就难了！小迪随时会被‘处理’掉！”
她猛地站起身：“老查理，看好那丫头。菜鸟，”她看向林默，眼神锐利如刀，“还能动吗？敢不敢跟我去‘老锅炉房’走一趟？”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眼神坚定：“去！”
烬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更多的是凝重。“记住，你的能力还没恢复，别逞强。跟紧我，听指挥。这次不是打架，是潜入，是救人。”她快速从腰间摸出两把造型更加小巧、枪管短粗的紧凑型能量手枪，检查了一下能量匣，塞进工装裤侧面的枪套里。“我们得绕开主干道，走‘鼠道’。”
“鼠道？”林默不解。
“巢穴底层的垃圾清运通道，废弃的维修管道，连通的排污渠……像老鼠洞一样西通八达的地方。”烬解释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又脏又臭，但足够隐蔽，能避开大部分耳目。”
她不再多言，走到吧台前，对着老查理点了点头。老查理沉默地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像是某种信号屏蔽器的装置和一张皱巴巴的、手绘的简陋地图。
“拿着，高频脉冲干扰器，能暂时瘫痪低阶的电子监控和警报陷阱。地图是‘老锅炉房’附近区域的旧管网图，不全，但聊胜于无。”老查理的声音依旧低沉，“小心点，烬丫头。疤脸能在那里设仓库，肯定有防备。还有……猩红之眼的‘影子’，可能还在附近。”
“知道了。”烬接过东西，塞进工具包。“走了。”
她带着林默，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吧台后方，推开一扇伪装成酒柜的暗门。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弥漫着浓重霉味和腐朽气息的向下阶梯。黑暗瞬间将他们吞没，只有烬手中那盏冷光手电投下微弱的光圈。
他们像两只钻入地底的鼹鼠，在错综复杂、充满污秽和危险的“鼠道”中快速穿行。脚下是湿滑粘腻的不知名污物，头顶是滴着脏水的锈蚀管道，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林默强忍着恶心和眩晕，紧紧跟着前方那道深红色的身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小迪！
与此同时，在“血腥玛丽酒吧”二楼那个阴暗的包间里。
“执事”站在单向玻璃窗前，看着烬和林默的身影消失在“幽影回声”后巷的黑暗中。他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对着身后阴影中如同雕像般站立的银面具女人——银面，下达了命令：
“跟上他们。确认‘老锅炉房’的位置。如果‘基石’状态真的虚弱……伺机动手。记住，我要活的碎片。至于‘红莲’……”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能抓活的就抓，不能的话……处理干净。她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她的‘弱点’己经暴露了。一个有了弱点的‘红莲’，就不那么值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