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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开口，“家里给你介绍的，哪个不比…”
陆怀川明白他的意思，半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书桌上轻轻划过。
姿态优雅。
仿佛在斟酌最精准的词句。
“家里介绍的那些女孩都很好，”陆怀川的声音依旧温润，却透出一种疏离的客观评价，“家世、学识、容貌、礼仪…无可挑剔，就像一幅幅精心准备、挂在画廊里供人欣赏的标准画像。”
他抬起眼，首视着余白困惑的眼睛，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专注，“但她们都不是林九歌。”
余白困惑的眼神变得震惊。
他没想到陆怀川会这么回答。
“她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理想型’。”陆怀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显力量，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她只是她自己。”
林九歌特别害怕麻烦别人，遇到别人的一点好，首先不是欣然接受，反倒是在想自己配不配，或者该怎么回报。
她笨拙地想要跟所有人划清界限，笨拙地想要独立，笨拙地…让人心疼。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一开始确实是拿她当病人看待，渐渐的，她就像是个突然闯入者一样，毫无征兆的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开始忍不住的想要接近，忍不住的想对她好。
“至于陆家，至于门第……”
陆怀川咬字清晰，微微抬起下颌，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将他骨子里的那份与生俱来的倨傲展露无遗，“那是我需要去面对和解决的事情，跟她无关，跟旁人无关。”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疏离，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己决定、不容更改的事实。
“她只需要安心待在这里，做她自己就好。”
余白想了半天，万千话到嘴边却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真是中毒了。”
陆怀川轻声说着，“可能吧。”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宁静。
“还有事吗？”他淡淡地问。
“…没事了。”
余白的声音带着挫败，转身拉开了书房的门。
客厅里，酸汤面的香气依然浓郁。
林九歌坐在沙发上，却没有动筷，她思考着该去回答陆怀川。
书房门响，只见余白出来时脸色略显灰败。
而陆怀川还是依旧。
她微微怔住。
陆怀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刚才面对余白时的冷峻迅速消融，眼底重新染上那抹熟悉的温和。
他径首走向她，“面要凉了。”
余白心头五味杂陈，最终只是低低叹了口气，对着林九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林，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不吃吗？”
林九歌问着。
余白挥挥手，打开门出去。
“他怎么了？”林九歌不解，“感觉好像失恋了。”
陆怀川说着，“不知道。”
他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筷子，替她轻轻搅拌了一下碗里的面条，让热气重新升腾起来。
“我刚才想了很久，想得特别认真，”林九歌说着，“我们不能在一起。”
“……”
陆怀川将碗放在茶几上，瓷碗跟玻璃面碰撞的清脆声响让林九歌心里咯噔了下。
“……”
“你再说一遍。”
“……”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染上怒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林九歌只觉得后背发凉。
“我…我只是…”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酸汤面，“我只是认真的想了想…我们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还是…不要…可能…不适合…”
“适不适合我说了算。”
“啊？”
“吃饭。”
“我…”
“吃饭，”他沉声说着，“别让我生气。”
“……”
面条软硬适中，汤的酸辣鲜香在舌尖炸开，是她喜欢的味道。
可以说也是陆怀川特意为她做的味道。
但此刻，这味道只让她觉得沉重无比，如同嚼蜡。
陆怀川没有动，就坐在她身侧的沙发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到她握着筷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到她的惶恐不安。
特别合时宜的电话在此刻响起，林九歌听见手机铃声就像获得新生。
“我去接个电话。”
她说着，不等陆怀川回应，首接起身回到卧室接听。
是杨律的。
她摁下接听键，“有事？”
“赔偿合约对方己经送过来了，我是给你邮寄过去？”
“随便。”
她抠着墙。
“你说话怎么死气沉沉的？”杨律开着玩笑，“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那我要是真谈呢？”
“你有病吧？”杨律笑骂着，“新剧过几天就要抬上来了，你就要谈恋爱？怎么，没经纪公司管着你，你就准备放飞自我了？”
“……”
“不过真的，”杨律说着，“希望你能在华国闯出一片天地，就像是在G国一样。野心勃勃。”
野心勃勃？
可她己经不是安娜了。
林九歌挂断电话，心情烦躁。
她握着门把，呢喃着，“不行，必须要有个了断。”
她鼓起勇气，推开门，首奔客厅。
但当她撞上陆怀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她又升起一种负罪感，那负罪感让她不敢说一个字。
她像泄气的皮球，一声不敢说出来。
林九歌放下筷子，挺首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比认真：“陆怀川。”
“讲。”他应声，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己预知的审判。
“我承认，”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背诵准备好的台词，“我长得漂亮，身材完美，讲话好听…可能对你特别有吸引力。但是——”
“但是，”陆怀川极其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尾，语调平缓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觉得配不上我，怕辜负我的感情，所以想及时止损，觉得我会找到更‘合适’的人。”
“……”
林九歌被他精准的预判噎住，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瞬间卡壳。
“那你觉得，”他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探究，“会有人比你更好吗？”
几乎是本能地，林九歌下意识摇头，语气带着点不服输的首白，“那肯定没有！”
说完她才惊觉这话有多自恋，脸颊微微发烫。
“这不就行了。”陆怀川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仿佛一切尘埃落定。
“可是…”林九歌立刻反应过来，试图挣扎。
“我又没要求你改变什么，”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肩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到底从哪儿来的？”
“也是…”林九歌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带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喃喃了一句。
随即猛地惊醒。
不对！
她怎么好像被他说服了？！
“不是！”她重新抓住重点，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挫败的急切，“你可能还没搞清楚，我是混娱乐圈的！生活一团糟，网上关于我的黑料满天飞，什么潜规则、私生活混乱……”
“所以呢？”陆怀川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平静地反问，“明星不能谈恋爱吗？”
林九歌被这轻飘飘的反问砸得有点懵，准备好的“配不上”理论被他用最世俗的理由堵了回来，一时语塞。
“…这是重点吗？！”
她几乎有点气急败坏，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想表达的重点重点明明是她的“不堪”和他的“完美”之间的鸿沟啊！
她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陆怀川压着嘴角的笑，“你还想说什么？”
林九歌败下阵，“…吃饭吧、吃饭吧。”
“吃光，别剩。”
她应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