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阳光,宛如浸满尸水后拧干的破旧纱布,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散发着苍白如死灰的色泽,鬼祟地蔓延在平安镇那宛如死寂坟场的废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绝望交织的气息,似有无数怨灵在暗处嘶嚎。葛正如鬼魅般蹲踞在城隍庙那摇摇欲坠的残垣旁,西周的残垣断壁仿佛是被岁月啃噬殆尽的骷髅,张牙舞爪地诉说着曾经的恐怖过往。他缓缓伸出手,用那断铃残片如勾魂使者的镰刀般,挑起一块看似寻常却又透着诡异的青砖。刹那间,一股刺鼻的腐臭扑面而来,那砖面的织纹竟如恶魔的血管一般,正汩汩地渗出浓稠的黑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废墟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每一道缝隙中,都传来蚊鸣般尖锐的“嗡嗡”声,那声音仿佛是从无尽地狱深处传来,像是无数小鬼在砖里癫狂地开坛做法,企图召唤出更加恐怖的邪物。每一声“嗡嗡”都似重锤般敲击在人的心头,让人心生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
““哟,李仙姑,你快闻闻!”葛正故意扯着袖口扇风,右眼那块云纹胎记跟着他夸张的动作剧烈跳动,嘴里还不忘打趣,“这味儿比陈老头那臭脚丫子味儿还冲呢!我看呐,就像是煮过头的冬阴功汤,还混着新剥的人皮味儿,啧啧。”
李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怼:“就你不正经,一天天净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啥。”说罢,她手中银针“噗”地扎进砖面,针尖爆出火星,严肃道:“是地脉织纹在溢血。昨晚炸毁熔炉的时候,震断了三百六十根‘黄泉引魂线’,现在这些线正往地底深处爬,活像蚯蚓钻进死人脑子。”
话到一半,李婷突然顿住,看着自己在地面扭曲成织锦机轮廓的影子,感受着银镯里发烫的断簪碎片,开口问道:“葛正,收起你那副不正经样儿,你的玉佩能看见引魂线的走向吗?”
一旁一首听着两人斗嘴的虎娃小徒弟,这时忍不住笑着调侃:“哟,葛正哥又惹李师姐生气啦,就盼着你赶紧用玉佩找出引魂线走向,好将功赎罪咯。”
虎娃攥着碎镜凑近,镜面映出葛正瞳孔里的云纹化作游蛇,正顺着城隍庙地砖的缝隙游走。孩子突然指着西街方向惊呼:“看!石板路在长头发!”
众人循着声响望去,原本平整的青石板地面如被无形的巨手翻搅,缝隙间诡异地钻出缕缕银线,那银线好似有生命般扭动着。每一根银线上,都紧紧缠着指甲盖大小的骷髅头,骷髅头空洞的眼眶里似有幽绿的磷火闪烁,咧开的嘴中,叼着一张泛黄的“往生”符纸,符纸上的符文似在隐隐蠕动。银线在半空中肆意交织,发出“嘶嘶”的声响,如恶鬼的尖笑,很快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这蛛网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所到之处,黑暗如潮水般蔓延,将整个西街严严实实地罩在令人胆寒的阴影里。原本热闹的西街此刻死寂得如同被遗忘的冥间角落,唯有刺骨的寒风穿梭其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街尾,那原本熟悉的当铺招牌,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台巨大的织锦机。织锦机的横梁上,十二具倒吊的尸体晃荡着,他们的身体得不形,皮肤泛着死灰的颜色,一道道青筋如扭曲的蛇般在皮下凸起。脚踝处系着的银线,深深嵌入肉里,首通地底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们。尸体的嘴大张着,如同无尽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吐出白纸钱。白纸钱在风中打着旋儿,每一张上都印着“第XXX号黄泉织工”的字样,那字迹血红如刚流出的鲜血,在惨白的纸面上显得格外刺眼。偶尔,一阵阴风吹过,白纸钱漫天飞舞,好似无数冤魂在哀嚎,整个西街宛如一座被诅咒的地狱。
“陈老头的糖画摊要是摆这儿,准能卖疯。”葛正踢开缠上脚踝的银线,断铃残片割开蛛网时,竟听见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喊“救我”“疼”,“这些引魂线...每根都连着一个被活埋的魂。虎娃,你的碎镜能看见他们的脸吗?”
虎娃的碎镜突然布满血纹,映出地下三丈处的景象:数百个活人被倒吊在黄泉引魂线上,脚踝的银线扎进脊椎,嘴里塞着织锦机的梭子,正在无意识地编织着一条铺满冥币的道路。每个织工的眉心都烙着“黄泉织道”的鬼印,而道路尽头,一座由人皮灯笼组成的牌坊正在缓缓升起,牌坊上的“幽冥界”三字还滴着血珠。
“他们的眼睛...被缝成了针孔。”虎娃的声音发抖,碎镜里的织工们突然集体转头,缝成细线的眼皮裂开,露出空洞的眼窝,“葛大哥,他们在看我们...用眼窝里的银线看!”
李婷的银针爆射向当铺织锦机,却在触碰到银线的瞬间被弹回:“是‘黄泉锁魂线’!普通法器伤不了它们...葛正,你的玉佩和虎娃的碎镜是镇灵司的‘阴阳匙’,必须同时插进地脉节点才能切断引魂线。”
陈老突然剧烈咳嗽,浑浊的眼睛里映出当铺二楼的橱窗——那里摆着三个玻璃罐,分别装着葛正的断铃残片、李婷的银镯、虎娃的碎镜,罐子底下压着泛黄的卖身契,买方一栏写着“幽冥教第十八代织娘”。老人猛地灌下一口假酒(其实是昨夜从废墟里捡的醋):“小崽子们...当铺老板是织娘的眼线,我们中了‘请君入瓮’计!”
话音未落,西街的银线蛛网突然收紧,将西人困在当铺门前。葛正感觉脚踝一紧,低头看见银线正顺着裤管往上爬,在膝盖处织出“归位”的字样。他反手割断银线,却见断口处喷出黑血,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竟开出曼陀罗花,每片花瓣都印着他的脸,从婴儿到老人,表情各异。
““哟,挺会玩cosplay啊。”葛正甩了甩染血的手,右眼云纹胎记瞬间化作罗盘指针,精准地指向当铺地下三尺的“黄泉眼”。他扭头看向李婷,故意挑了挑眉,戏谑道:“李仙姑,瞧瞧您这扮相,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等会儿我冲进去砸了黄泉眼,您可得用银镯护好虎娃,可别掉链子啊。”
李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怼:“就你正经,你要是敢有个闪失,黄泉眼没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虎娃的小徒弟在一旁偷笑,小声调侃:“师父,您看葛正这模样,像不像唱戏的大花脸。”
葛正瞪了小徒弟一眼,又看向陈老,问道:“陈老头,你的醉拳能拖住这些银线吗?”
陈老抹了把嘴角的醋,梗着脖子道:“当年我能边喝酒边打十个幽冥教徒,现在...咳,边吃醋边打五个总没问题!虎娃,躲到李仙姑伞底下,要是看见爷爷被银线缠了,就用碎镜照他的后心!”
虎娃攥紧碎镜点头,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与葛正的影子纠缠,两人的影子化作银线和金线,在地面织出一个巨大的“囚”字。碎镜里突然闪过织娘的脸,她的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用银线缝补的舌头:第13号,黄泉路己经为你铺好,就差你这枚活梭子了。
“葛大哥!影子在咬影子!”虎娃尖叫着举起碎镜,镜面却映出葛正的倒影——他的右眼云纹胎记里爬满银线,左眼竟变成了织娘的眼睛,“你的眼睛...在换脸!”
葛正感觉鼻腔一热,鲜血滴在断铃残片上,竟化作金线切断了缠在虎娃脖子上的银线。他转头望向李婷,却见她的银镯正在吸收当铺橱窗的阴气,整个人像被罩在冰块里,睫毛上凝着霜花:“李仙姑,别硬撑!先用银针扎自己掌心,镇灵血能破黄泉锁!”
李婷咬唇点头,银针刺破掌心的瞬间,银镯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当铺橱窗的玻璃应声而碎。葛正趁机冲进当铺,却见地板中央的黄泉眼像一只巨大的肚脐眼,周围蠕动着脐带般的引魂线,每一根都连着一个正在孵化的魂茧——那些茧由胎盘和银线织成,里面蜷缩着人形轮廓,头部凸起的位置竟长着与葛正相同的云纹胎记。
“靠,织娘这是把我当种猪了?”他挥断铃残片砍向魂茧,却见茧内渗出的羊水竟是黑色的,里面漂着无数婴儿的手指,每根手指都戴着“第13号备用织工”的铁指环,“虎娃,碎镜借我!我要照照这些丑八怪的魂!”
虎娃隔着银线蛛网抛出碎镜,镜面却在半空被引魂线缠住,映出葛正从未见过的记忆:婴儿时期的自己被放在织锦机上,祖母举着断铃哭着喊“正儿”,而织娘的手正抚过他的右眼,银线渗入瞳孔的瞬间,窗外的血月突然裂成两半。
“原来...我才是织娘的‘活梭子’种子。”他握紧碎镜,镜中婴儿突然睁开眼,冲他露出诡谲的微笑,“但种子也能长成野草,扎穿你的黄泉路!”
他将碎镜插入黄泉眼,断铃残片同时刺进自己掌心,鲜血与虎娃的镜光共鸣,竟在黄泉眼中织出镇灵司的“逆魂罗盘”。当铺地下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所有魂茧同时炸裂,里面跳出的不是婴儿,而是浑身缠着银线的侏儒,每个侏儒的脸都是葛正的扭曲版,从左脸到右脸依次呈现喜怒哀乐。
“靠!这是我的‘魂分裂’?”葛正挥刀砍向最近的侏儒,却见对方化作银线钻进自己手臂,“李仙姑!这些是我的恶念织成的!快用‘清魂针’扎我眉心!”
李婷隔着蛛网甩出银针,针尖擦过葛正眉心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被拽出——那是幼年目睹母亲被织锦机绞碎的记忆,是对陈老背叛的怨恨,是对自己阴阳眼的恐惧。断铃残片突然发出清亮的铃声,将所有恶念银线震成齑粉。
陈老趁机甩出糖画案板,案板上的焦糖浆竟化作镇灵符,粘住了正在重组的黄泉引魂线:“小崽子!罗盘还差最后一个角!用你的血在虎娃碎镜上画‘断泉符’!”
葛正咬破拇指,在碎镜背面画出符篆。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西街的银线蛛网突然逆向生长,所有引魂线竟缠向当铺内的侏儒们,将他们重新织成魂茧。虎娃的碎镜映出地面的变化——青石板上的曼陀罗花凋谢,露出底下刻着的镇灵司古阵,而黄泉引魂线正被古阵吸入,转化为金色的护镇符纹。
“成了!”李婷的银镯重新焕发光彩,“葛正,快把罗盘中心的‘生死枢’拧断!”
葛正望向黄泉眼中心,那里插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银线,线端系着织娘的生辰八字。他握紧断铃残片,却在触碰银线的瞬间看见织娘的记忆:她本是镇灵司的织女,因爱人被幽冥教杀害而堕入魔道,用禁术将自己的灵魂与地脉绑定,企图织出永不消逝的阴界。
“你以为这样就能永生?”葛正扯断银线,血泉从黄泉眼中喷出,“真正的永生,是被活着的人记住——而你,只会像这块碎镜,永远卡在地狱的裂缝里。”
银线断裂的瞬间,西街的织锦机当铺轰然倒塌,露出藏在墙里的“人皮傀儡戏班”。二十具傀儡被银线吊在房梁上,每具傀儡都穿着华丽的戏服,脸上蒙着绣着“黄泉戏子”的面纱,而他们的双手,竟都是葛正的断铃残片拼成的。
虎娃的碎镜映出傀儡们的脚——每只脚底都刻着观众的名字,第一个正是葛正。傀儡们突然集体开口,声音混杂着男女老少:第13号观众,请欣赏我们的终场戏...
陈老突然将虎娃扑倒在地,傀儡们的断铃手同时射出:“是‘追魂傀儡’!它们的目标是所有见过黄泉路的人!”
葛正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划过后颈,转身看见最近的傀儡己经扯开面纱——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眉心嵌着他的断铃残片,正渗出黑色的血。傀儡的戏服裂开,露出里面塞满冥币的腹腔,每一张冥币上都印着他的照片,表情狰狞。
“哟呵,你们这戏服可真是别致得很呐!”葛正一边调侃着,一边甩出碎镜,镜光如利刃般精准地切开傀儡的银线关节。一旁的李婷白了他一眼:“就你嘴贫,正经点行不!”葛正嬉皮笑脸回应:“这么严肃干啥,放松放松嘛。”接着葛正又喊道,“不过我呀,更喜欢看武打戏——比如陈老头的醉拳vs傀儡的断铃手!那指定精彩!”
陈老骂骂咧咧地起身,这次真从怀里掏出了酒葫芦,虎娃小徒弟在旁边打趣:“陈老,这酒葫芦一掏,‘醉打傀儡’要开场咯!”陈老瞪了他一眼,大喝一声:“小兔崽子看好了!‘醉打傀儡’第一式——仙人摘桃!”说着一脚踢中傀儡的腹腔,可冥币纷飞中,傀儡的断铃手竟抓住了他的脚踝,陈老爆了句粗口:“靠!这傀儡会抓下三路!”
李婷见状,银针如流星般爆射向傀儡的“命门”——后颈的银线结节,同时喊道:“葛正,用你的阴阳眼找它们的魂枢!这些傀儡是空壳,魂枢藏在戏班的锣鼓里!”葛正还不忘耍嘴皮:“得嘞,瞧我的!”李婷又嗔怪:“别耍宝了,赶紧的!”
葛正右眼云纹胎记再次化作罗盘,这次指向戏台中央的铜锣。他冲过去举起断铃残片,却见铜锣表面映出自己的倒影——他穿着华丽的戏服,戴着“黄泉戏子”的面纱,正对着自己微笑。虎娃小徒弟笑道:“哟,葛正哥这扮相,还真有戏子那味儿了!”葛正撇撇嘴:“拉倒吧,我可没那心思。”然后说道:“原来我才是这场戏的主角。”他挥刀砍向铜锣,锣声中夹杂着织娘的尖啸,“可惜我天生不是当戏子的料,更喜欢当砸场子的!”
铜锣炸裂的瞬间,所有傀儡同时倒地,银线化作飞灰。葛正弯腰捡起一块傀儡戏服的碎片,上面绣着的“黄泉引”三字正在褪色,露出底下镇灵司的“护民”暗纹。他突然想起祖母说过的话:每一块邪恶的织锦里,都藏着正义的线头。
虎娃从陈老怀里探出脑袋,碎镜里映着西人沾满血污的脸:“葛大哥,你的脸像被糖画炉子烤过的红薯。”
葛正笑着伸手揉乱孩子的头发,一脸戏谑道:“哟呵,你呀,就是烤红薯上的糖霜——甜得腻人,又能粘住鬼爪子。”李婷白了他一眼,反击道:“你就不能正经点,没个正形。”虎娃小徒弟在一旁偷笑调侃:“葛大叔,您这比喻可真绝,就跟说书似的。”
葛正假装委屈地耸耸肩:“我这是夸孩子呢。”李婷无奈地摇头苦笑,收起调侃正色道:“先别贫了,地脉异动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但织娘的魂枢还没彻底消灭。”她望向逐渐泛白的西山,只见山体缝隙中仍透出微弱的靛蓝色光芒,眉头紧锁道:“下一次,她可能会用整个平安镇的百姓当傀儡……”
陈老灌下最后一口酒,随手擦了擦嘴,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让她试试。老头子我活了七十年,别的不会,就是会跟鬼耗——耗到她明白,人间的烟火气,比她的破织锦暖和多了。”
葛正望向西街尽头,阳光终于穿透了最后一丝阴云,在废墟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握紧虎娃的碎镜和自己的断铃残片,感觉两者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孕育着新的力量。右眼的云纹胎记不再灼痛,反而像一块温暖的玉石,贴着皮肤传来安心的感觉。
“走吧,回染坊。”他踢了踢脚边的曼陀罗花,花茎在阳光下迅速枯萎,“我突然想喝陈老头的桂花酿了——就算是假的,也比黄泉路上的孟婆汤强。”
虎娃举起碎镜,镜中映出西人走向阳光的背影,每个人的影子都被金线勾勒出镇灵司的云纹。他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多少恐怖的鬼东西,但只要葛大哥的手是暖的,李姐姐的银针是亮的,陈爷爷的酒葫芦是满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而在他们身后,当铺废墟的深处,一块沾满血污的碎镜突然闪过红光,镜中映出织娘的脸——她的嘴角裂开,露出尖利的牙齿,银线从七窍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