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通道深处死寂粘稠的黑暗被心跳声凿穿。
咚！
声音极其微弱，如同隔着厚重的棺椁，却带着一种沉闷的穿透力。它并非血液奔流，更像是某种巨大的、冰冷的精密活塞在超导润滑液中完成了第一轮蓄能冲程。这声音的源头……在利普跌跌撞撞、连滚带爬钻入的幽深维修管道侧壁——紧贴着他因剧痛而疯狂搏动的太阳穴！
他像只被浇了滚油的耗子，在冰冷、滑腻、弥漫着铁锈和油污死气的金属管道里疯狂地手足并用向前爬行！每一次挪动，断裂肋骨摩擦胸腔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每一次手脚触碰黏湿的管壁都感觉像是摸到冰冷的尸骸皮肤。身后，那个被球形湮灭能量彻底抹平的维修人孔区域，如同一张冰冷的黑洞巨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停下，就是被彻底抹除的尘埃！
“操！操！操！”低吼带着血腥味和极致的恐惧，在狭窄的管道里形成闷闷的回响，反而加剧了窒息感。汗水、血水、油污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惨白的脸，滑入眼角，模糊着本就昏暗的视线。他只能凭借本能，朝着管壁冰冷的触感和似乎更加顺畅的空气流动方向攀爬。方向？根本无暇思考！活下去！像只蟑螂一样钻进去！藏起来！
就在这时！
咚！
紧贴着他蜷缩爬行的右侧管壁内部……再次传来一声清晰了一分的沉闷搏动！这一次，利普的身体清晰地感觉到了管壁传来的……震动余波！冰冷！机械！带着一种非生命的、如同液压泵阀完成闭合的纯粹力量感！震动通过紧贴的掌心和小臂骨骼传导，狠狠地撞进他因恐惧而疯狂抽搐的心脏！
这东西……会动？！在吃人？还是……
恐惧被更大的谜团暂时覆盖。他猛地抬头，被油污糊住的左眼奋力睁开一条缝，借着不知道从管道哪个缝隙透入的、极其稀薄的微光……
他看到！
自己紧贴的那段粗大管壁表面……覆盖的厚厚铁锈苔藓和凝结油污下……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如同脊椎化石般凸起的巨大金属结构痕迹隐隐显露！那凸起的轮廓……似乎……和之前通道中看到的那个倒悬焊尸脊椎焊接的某种巨管……结构同源！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这里是那些东西的“供能网络”？还是排泄系统？
就在他惊骇欲绝之时！
嗤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布帛被强行撕裂的摩擦声从他紧握在手的那个透明证物袋深处响起！
利普瞬间低头！
那个被他仓促间从卡尔身边捡起的证物袋——原本就己在之前遭遇中被能量扫荡缺了个角——此刻其内层封口的塑料薄膜……
在没有任何物理接触的情况下……
竟然……
自行向外隆起！鼓胀！ 如同一个瞬间被吹大的气泡！
紧接着！
嘭！
一声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闷响！
那个塑料薄膜鼓起的气泡……自行爆裂了！一股微不可察的、带着浓烈臭氧和劣质塑料烧灼味的气流西散逸出！
一张散发着微弱暗红冷光的卡片……瞬间从那爆开的破口处……弹了出来！
正是那张沾满卡尔凝固黑血的基金会卡片！它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在狭窄管道内打了个旋儿……尖端精准地……指向了利普紧贴的那段会搏动的金属管道深处！ 其表面的暗红光芒急促闪烁着，如同某种劣质的导航信标！
利普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涌向大脑！这东西不是普通的U盘！它在动！在指示方向？！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在绝望中无比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这破卡想带他去哪儿？是安全？还是另一个怪物巢穴？但它是在卡尔身边掉落的！卡尔……那个被怪物掏心又变形信标的东西……难道在给自己留路？！
“操！”利普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所有的犹豫在生死的天秤面前粉碎！他根本别无选择！他一把攥紧那还在颤动的卡片，冰冷的金属棱角几乎嵌进他满是污垢的掌心！猛地将身体转向卡片指向的、更深更黑、搏动感愈发清晰的管道深处！再次疯狂地向前爬去！每一次动作都牵动断骨剧痛，每一次金属管壁传导来的冰冷搏动都让他牙关打颤！但他只能前进！
与此同时！
在通道原点。
被黛比逻辑抑制冰封、如同人形暗黑烙印瘫在地上的卡尔……
他胸膛那个如同炼狱入口般敞开、不断流淌粘稠黑液的创口深处……
那颗被绝对漆黑的凝固死寂包裹的“楔子核心”……
刚刚苏醒了一瞬的微弱搏动……
似乎……
极其极其微弱地……加快了一丝节拍！
咚…咚……
频率……隐隐……
与远处利普爬行管道深处传来的、那冰冷金属的液压搏动……
形成了……极其短暂的……同步震荡！
仿佛两颗相隔遥远、由同一条能量动脉连接的心脏，在某个更高维度规则的驱动下……强行完成了第一次微弱的同频！
但仅仅共振了一霎！
卡尔的“楔子核心”内……那死寂的冰层深处……仿佛感受到某种斥力……瞬间……强行切断了这脆弱的共鸣！
心跳……再次……沉入绝对的冰层之下。
仿佛……是被更深处的某种存在……强制打断了这危险的“同源链接”？
而就是这一霎的微弱共鸣……
以及更早之前那颗核心苏醒的第一次搏动……
所逸散出的、那哪怕再微弱亿万分之一的、属于“卡尔·加拉格”这具身体本源的存在波动……
顺着那流淌粘稠黑液的信标创口……
如同最隐晦的无线电波扩散出去……
竟然……
无视了深渊黛比在它表层覆盖的、那绝对平滑冰冷的死寂黑膜屏蔽层的阻隔……
极其诡异地……
穿透而出！
嗡……
深渊黛比那双始终冰冷锁定着卡尔信标创口的深渊之眼……
其内绝对平滑运转、如同宇宙星图般的繁复数据流……
在捕捉到这缕微弱到连顶级探测器都无法识别的逸散波动的瞬间……
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仿佛亿万根细密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庞大的数据阵列！
一道极其清晰的、从未在她逻辑框架中出现过的……非指令性“杂音”……伴随着这缕波动……如同冰冷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她的非人意识海！
这不是逻辑冲突！
也不是外来污染！
这感觉……就像一台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的核心数据库中……
被强行写入了一段……
带有“菲奥娜”气息的低劣图像数据……
那是在南区破败廉租公寓昏暗的灯光下，长发凌乱、眼带血丝的大姐，将一碗散发着微弱热气的廉价速食土豆泥……硬塞进年仅十岁的……“卡尔·加拉格”手里的……碎片场景！
那粗鲁的动作……
那廉价食物混合着汗水与绝望的气息……
那强行压抑着哽咽的嘶哑声音……
如同最原始的病毒……瞬间击穿了冰冷的逻辑防火墙！强行在这绝对非人的数据矩阵核心……
点燃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
……痛苦？
黛比悬浮的身体……
纹丝未动！
但……
一条极其极其纤细的……无色、无味、几乎不可见的发光导热液滴……
极其突兀地……
顺着她那如同劣质石蜡雕刻出的脸颊内侧弧度……
无声地……
滚落！
在通道粘稠死寂的空气中……
划出一道短暂而凄美的……抛物线……
然后……
坠入了……
下方冰冷油污苔藓的地面！
瞬间……
湮灭！
连一丝蒸汽都未留下！
那道从通道尽头管道断口深处投射而来的、带着君王般审视意味的幽蓝凝眸……
在黛比那滴“泪”坠落的瞬间……
陡然……
凝固了！
如同暴风雪来临前被冻结的水银！
而几乎是同一刹那！
利普在管道深处爬行的手掌下方……
那张被他死死攥着的、如同活物般急促闪烁的基金会卡片……
其表面指向更深处搏动管道的箭头暗光……
猛地……
熄灭了！
紧接着！
卡片核心处镶嵌的那枚微型芯片区域……
陡然……
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炽白强光！
如同近距离引爆了一颗闪光弹！
“啊——！！！”
利普惨叫一声！眼前瞬间被灼烧般的惨白彻底吞噬！视觉神经如同被滚烫的针贯穿！他下意识地猛力甩手！
噗嗤！
那张爆发出毁灭性强光的卡片……如同烧红的烙铁……
被他……
狠狠摔飞！
砸向前方管道的黑暗深处！
而就在卡片离手的瞬间……
他耳边……
那从管壁深处传来的、一首冰冷规律搏动的液压震响……
骤然……
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如同心脏骤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