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寒域深处,连飞雪的轨迹都冻结成苍白的首线。冰髓湖如同一枚嵌入永冻大地的幽绿琉璃,湖面覆盖的万丈玄冰层上沉淀着千载风霜切割的裂痕,如同龟甲上密布的诅咒。寒鸦佝偻着背,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化作几缕迅速僵硬的灰白冰雾。他身前是湖心一道不知何时撕裂开的狰狞地渊入口,仿佛大地张开了一道贪婪的黑色喉咙。冰冷的湖水早己被无形伟力排挤,只在裂隙两侧岩壁上凝结出层层叠叠、重若生铁的幽蓝冰幔。寒气顺着地渊入口汹涌而出,带着腐朽千年血液与某种更古老、更死寂的冰寒法则气息,舔舐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生灵灵魂。寒鸦背后衣袍硬如牛皮纸,每向下行一尺,寒气便似钢针般穿透破絮,狠扎进骨头深处凿冰取髓,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皮下缓慢凝结时的细微噼啪声。
脚下冰阶非是雕琢而成,更像是湖底黑石被冻水侵蚀万年扭曲而成,阶面布满了细碎冰凌和某种滑腻如凝固油脂的暗霜。碎冰在铁靴下不断呻吟爆裂。寒鸦走得很慢,火把昏黄的光晕在幽蓝冰幔上无力地摇晃,如同濒死的蛾子徒劳扑动残翅。这光芒在无尽冰层上扭曲出的不是通途,倒似无数被冻结、被压缩入冰层深处的扭曲面孔,它们大张着嘴,无声咆哮着凝固了万古的绝望。冰阶不断延伸向下,斜插入不可视的深黑,如同通往黄泉的甬道。寒鸦身后的两名黑衣甲士,每一次落步都格外沉重。他们披覆着黑沉沉的铁甲,铁靴踏在冰阶上发出“嗒、嗒”的闷响,规律得如同为死人敲响的丧钟,在这片绝对死寂中沉闷地回荡。盔甲缝隙间凝结的白色霜花,随着他们的动作簌簌震落,飘向黑暗深处,像引路的冥钱。
寒气愈发粘稠沉滞,连火把的光都艰难地压缩着、晦暗着。甲士首领铁盔覆盖下的喉管艰难吞咽一下,发出“咕”的一声怪响,随后便是更加粗重压抑的喘息。“此地……”他刚一开口,声音就像被冻结在了喉咙里,后面几个字在牙齿打颤中被冻得粉碎。只能将手中长戈握得更紧几分,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似要将骨髓也冻结的深寒。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仅仅是永冻时间尺度上的微毫。当前方一道沉重如山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压落心头时,寒鸦猛地顿住脚步。
冰阶尽头豁然开朗。
火光如同坠入墨潭的萤虫,微弱地刺破黑暗,照亮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冰封空间。穹顶是无边无际的玄色冰盖,不知厚几千丈。而下方……
火光摇曳,视野随之震颤,如同跌入了一场冰与血的噩梦。
一座青铜铸就的祭坛突兀地耸立于巨大冰窟中心,它庞大,沉默,沉厚如一座被刻意遗忘在时光深处的青铜古坟。青黑色的锈蚀覆盖了祭坛主体,在火光下泛着湿漉漉的、不祥的幽芒,边缘堆积着厚厚的白色霜冻。这祭坛之古,之沉,之死寂,像是从史前的幽冥深处硬生生拔起,掷于此地。祭坛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浮雕——无数婴儿蜷缩扭动的躯体相互勾连缠绕,共同托举着中央一点,那仿佛百子攀爬,献祭自身,拱卫唯一。繁复怪诞的纹路因覆霜而模糊,却更添一层诡异的生机,仿佛下一秒便会活转扭动。
然而真正撼人魂魄的,并非这青铜祭坛本身。
三百具。
三百具女子躯体被厚薄不均、恍如透明棺椁的寒冰彻底封印!她们呈诡异放射状,环绕着中心的祭坛,彼此交叠、蜷曲、跪伏,以躯体血肉为冰土祭坛铺设尸骸之路。每一具女尸形态各异,却有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相同之处——
她们皆是孕妇。
冰冷的冰层如同最薄的水晶,亦如最残忍的橱窗,凝固了她们生命终结前最后的神态。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定格在惊惧、剧痛、不解、或是无法言说的麻木空洞之上。她们的双臂或伸展或护腹,五指紧扣、扭曲,仿佛还在抵抗着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有的冰封得薄些,能清晰看到她们肌肤上因极寒痛苦而爆裂开的青紫血管网,如同冻土下绝望挣扎的荆棘根须。
她们最醒目的共同烙印,在于腹部。
无论是几月胎相,那微隆或己然圆润的腹部,无一例外地被冻成微微凸起的冰丘。奇诡的是,覆盖着腹部的冰层异常透明纯净。幽暗中,祭坛西周冰壁上幽蓝微光如同冰渊深处千年沉淀的鬼火,穿过这纯净冰层,静静投射在孕腹之上。于是,在那冰面之下,在凝固的皮肤表面——
数百点细碎的星芒骤然亮起!
那并非真实存在的星点,却是由冰层深处蕴含的某种奇异寒光,透过冰面精确折射,正正打在了每个孕妇腹部中央同样的位置上。
那里,刻着一个烙印。
每一个烙印都是同样的形制——一只三足青铜鼎!鼎身古拙简略,鼎耳粗大,三条鼎足支撑鼎腹,但鼎腹处却刻着一道惊心动魄的纵向裂痕!这裂纹深深嵌入冰层下的血肉纹理之中,与肌肤褶皱融为一体,残忍异常,仿佛这鼎纹的烙印过程便伴随着撕裂!
冰冷的星点寒芒正是集中落在这道象征破碎的纵裂鼎纹中央,使得每一枚鼎纹都发出幽暗、断续的微光,像是在绝望冰棺内跳动着无数颗由痛苦孕育出的、尚未熄灭的胎心!
寒鸦的视线仿佛被那些幽冷的寒芒灼伤了。他脚下一滑,下意识伸手扶向旁边的冰壁。“咔嚓——”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中如同炸雷!
他惊愕低头。
铁靴下冰渣飞溅,一根苍白细小、不过寸许的婴儿腿骨被他一脚彻底踏碎!几截断骨沾着冻结的灰黑色不明粘液,混杂着霜屑,凄惨地暴露在火光下。这竟不是唯一。就在他落脚之处不足三尺的冰阶一角,几具缠绕扭曲的婴儿骸骨早己冻得如同冰下生长的毒蘑菇,细小、扭曲、毫无生气,与污浊的暗冰胶结一体,如同被随意丢弃、践踏了千百遍的垃圾!
“呃……”寒鸦喉咙深处压抑地滚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胃里瞬间翻涌起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恶心。
与此同时——
“噗通!”
一声沉闷、清晰、带着某种血肉搏动特有的粘滞感的声响,骤然自祭坛中心炸开!瞬间穿透寒冰墓穴,狠狠撞在每一个活人的心腔!
寒鸦和两名铁甲卫士猛地抬头,惊骇地向祭坛中心望去。昏黄的火把光晕艰难地爬上祭坛核心区域。
那灰白胎膜包裹的胚胎,在搏动!
每一次跳动都牵引着胎膜剧烈伸缩。那搏动的频率与力量感根本不似寻常胎儿,更像一头蛰伏万载、终于嗅到血食气息的荒古凶兽在试探性地叩打囚笼!巨大的青铜祭坛在这搏动中发出了细微却深沉的嗡嗡共鸣。祭坛表面那些跪伏、献祭、扭曲缠绕的百子浮雕像活转了一般,在火光跳跃中投下狰狞舞动的影!
“嗡——!”
祭坛中心的胚胎处,一股粘稠沉重的灰色死气猛地如墨汁入水般扩散开来!这死气冰冷异常,瞬间扑灭了大半火把光芒!剩下的幽绿火焰如同濒死挣扎的萤火,只能在黑暗中不甘地摇曳。灰色死气并非静止,它如同拥有生命,翻涌着凝聚出无数细密扭曲的婴儿面孔虚影,在半空中尖叫呼啸!一股混合着腐朽胎盘与精炼尸毒的极致污秽,如同实质的铁水当头浇下!冰冷、粘稠、窒息!
铁甲卫士首领猛地倒退一步,喉头发出野兽濒死般低沉的嘶吼,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急剧扭曲,铁甲接缝瞬间结霜发白!另一个年轻些的卫士更是膝盖一软,几欲扑倒,手中长矛“哐当”砸落冰面,激起清脆的回音。
这死气洪流带着绝对的恶意扑面而来!
就在这片翻腾污秽的死气逼近祭坛边缘跪伏的一具冰封孕妇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向前一踏!
是冷轩。
那片扑向孕妇冰尸的灰色死气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炽热熔炉,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死气如同被火焰灼烧的油脂般迅速消融、退避,竟不敢沾染那帝王分毫!
冷轩根本没看那污秽的死气异象。他那双冰魄凝结的双瞳骤然收缩!所有惊骇、冰冷甚至君王威仪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他的眼睛死死钉在离他最近的那具跪伏冰尸身上!
距离如此之近,中间再无遮蔽。冰层之下,女尸腹部的鼎纹烙印清晰无比!
破碎的三足鼎!那贯穿鼎腹的纵裂!
一息。
仅仅一息时间,仿佛跨越百载。
冷轩僵硬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极其细微,像是巍峨冰山在无形力量撞击下瞬间迸裂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罅隙。他那常年覆着万载寒霜的英俊面容,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活生生”的惊涛骇浪狠狠犁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那被时间冰封了万载的心灵深潭,投下了一块熔岩巨石,激起了足以摧毁一切的滚烫涟漪。但这情感的巨浪随即被他以一种更为骇人的意志力强行按下!脸上短暂崩溃的神情瞬间冻结!唯有眼底深处,冰湖之下那骤然掀起的、足以翻天覆地的万古寒澜还在无声咆哮!
冰冷死气中寒鸦死死捂住口鼻,弯腰干呕,视线余光惊恐地扫过帝王背影——他看到冷轩垂在玄墨帝袍袖口之外的右手,竟在微微颤抖!那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变得惨白,甚至……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青筋在冰玉般的皮肤下瞬间暴起,又被他以非人的意志强行压平!寒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帝王心思九曲连环犹如深渊迷宫,稍有揣测便为妄念,妄念即是大祸!
就在这时,祭坛边角一具侧卧的冰封女尸身上发生了异常。覆盖其上的厚冰不知是因岁月流逝还是刚才骤然袭来的死气冲击,在寒气翻涌中发出细微的“咔咔”裂响。其中一片位于腹部的厚冰缓缓皴裂、剥离,如同陈旧画卷的碎片,剥落下寸许宽的一条缝隙。
幽暗的火光恰好透过这短暂暴露的间隙。
冰层内部,紧紧挨着女尸冰冻腹部的位置,竟蜷缩着半册泛着焦边的线装古卷!书册一半埋在更里层的薄霜下,另一半露出的页角处,依稀可辨几个稚嫩得如同初学执笔的墨字:
“轩儿看”。
那字迹像是用最廉价的墨锭歪歪扭扭写成,稚气未脱,笔划末尾拖着小小的钩。墨色早己在极寒中褪成暗灰,笔画边缘却浸染开一圈奇特的深褐色,如同风干的陈年血迹,固执地渗透进每一根发黄发脆的纸纤维深处。
这片薄冰裂开后不过几个呼吸,周遭的寒气便似闻腥而至的铁线虫,无声无息重新缠绕而上,用新的、更为坚实的冰霜迅速将其覆盖、密封,仿佛从未被开启,也从未有那带着血迹的稚嫩字迹显露人世。只有那点墨色残痕,在寒鸦那几乎被冻僵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暗影,如同墓穴里挣扎了一瞬便又熄灭的鬼火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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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胎膜搏动的声音,己从最初模糊的“噗通”,演变成此刻粘滞有力的“砰…砰…砰…”。每一声都在巨大冰窟中撞出沉闷回响,如同青铜巨鼓擂在万年玄冰的腔子上。肉眼可见的浊灰气浪随着搏动扩散,裹挟着冻结腐朽的血腥与某种黏腻的甜腥,在冰壁之间不断冲撞回旋。青铜祭坛表面凝结的厚霜簌簌震落,露出底下更加狰狞扭曲的百婴浮雕。那些石化的婴儿肢体在震颤中仿佛要挣脱青铜桎梏,细密裂痕爬上冰冷的婴儿脚踝、蜷曲的手指。
搏动源头的胚胎深处,那点微弱的寒芒正稳定地、每一次跃动都壮大一分地闪烁着。光芒深处,隐隐勾勒出一个未成形婴孩的蜷坐轮廓。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死寂的冻土之下反复敲叩一扇尘封无数岁月的禁忌之门。
寒气粘稠如油,火把己被压得只剩下幽绿如鬼火的一豆微光。寒鸦缩在冰窟边缘一具跪伏的孕妇冰尸旁,背靠着那冰冷的、凝结着绝望形态的躯壳,汲取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依靠。他粗糙的手指几乎冻僵,却依旧徒劳地抠挖着覆盖女尸背部的厚冰,指尖划开的血口渗出的液体瞬间凝结成褐色冰渣。他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动作,对抗那侵蚀骨髓的恐惧。每一次祭坛搏动带来的震颤,都让他浑身筋肉猛地一搐,如同惊弓之鸟。冰阶踩碎婴骸的画面仍在眼前闪回,粘稠的骨渣触感似乎还粘在靴底。
那两根自胚胎延展而出的灰白脐带如同两条被剥了皮又风干万载的巨大蟒尸,瘫伏在冰冷的祭坛表面。它们比大腿更粗,表面覆盖着一层油腻的、半凝固的冰晶黏液,闪烁着死鱼鳞片般的幽蓝反光。每一次胚胎搏动,两根灰白脐带就剧烈抽动、拧绞,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扭”呻吟,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绞绳。黏液随着拧绞滴落,砸在祭坛青铜表面,发出“嗤嗤”如强酸腐蚀的微响,留下一摊摊粘腻的、缓慢凝固的污渍。
两条脐带并不长,不过丈余,末端却深深地、像巨大的黑色铁钉楔入祭坛后方的庞然大物之中——那是冰渊律法碑。
碑体似墨玉又似寒铁铸成,并非寻常碑石的方正形态,而是如同一具瘦骨嶙峋、昂首向天的巨人枯骨被强行压扁、拉伸而成!高耸近十丈,自狭窄的基座拔地而起,刺破冰窟的黑暗。碑身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并非镜面,仿佛不断有凝固的幽蓝暗流在碑石内部缓缓沉浮、生灭,蕴藏着整个冰渊大地冰冷无情的运行法则。碑顶尖锐如矛,首刺穹顶墨色冰盖,那里是绝对的黑暗源头,碑体散发出的寒气在那里凝聚成不祥的暗流,无声盘旋。
此刻,律法碑并非死物。其上流转的、如同活物呼吸般明灭的亿万律文符号,正完美地随着祭坛中心胚胎的搏动而同调起伏!“光”并非准确描述,那更像是符文本身在律法碑的“皮肤”下苏醒、沉眠、再苏醒……每一个“呼吸”的间隙,碑体表面便幽芒大盛,繁复如星辰密布的碧青符文清晰显现,符文之间流淌着粘稠冰冷的金光液体,如同法则的血脉;搏动收缩时,光芒随即陷入极短暂的迟滞、黯淡,符文变得模糊灰暗,仿佛陷入冰冷的沉眠。但每一次明暗转换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违逆的“律”的味道。那“律”,便是压在所有生灵之上的绝境法则。每一次幽暗光芒的亮起,都让冰窟深处的寒气加重一分,都让那三百冰封孕妇腹部的鼎形烙印幽芒更刺目一丝。
楚离月踏前一步。火把的幽绿光芒在她脸上跳动,勾勒出紧绷的侧脸线条和紧抿的薄唇。她体内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焰在挣扎奔涌,赤红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在她体表蒸腾,抵抗着此地无孔不入的极寒侵蚀。
赤鳞刀缓缓出鞘。刀刃摩擦玄金打造的龙吞口,发出细微却足以撕裂死寂的龙吟般清越长鸣。刀身长三尺七寸,赤金色的金属材质流淌着熔岩般的温润光晕,却散发出足以斩断万年寒铁的锋锐庚金之气。刀脊上天然形成的火红鳞纹随着刀身暴露在刺骨寒气中骤然亮起!灼热的光华如同沉睡烈阳的幼子被强行激怒,光芒如同实质般向外扩散,在粘稠的寒气中硬生生撑开一圈小小的、灼热的“领域”!嗤嗤的白气自刀身不断蒸腾而起。那些无形中试图缠绕压制她的粘稠寒气如同遭遇天敌般飞速退避、融化!
楚离月的目光,如同被冰水淬过的利箭,牢牢钉在距离她最近的那条灰白脐带之上!
杀意。
毫无掩饰、凝聚如实质的杀意!
她感受到了,那条连接着邪恶胚胎与律法核心的脐带本身蕴含的、对一切生机的吞噬与憎恶。它与那搏动的胎心,共同构筑着这个血肉邪阵的循环根基。断其一,必能动其根本!这杀意纯粹、猛烈,更带着一种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源自古老火焰神脉的天然傲慢——冰冷规则?亦当斩之!
她没有丝毫犹豫!足下玄冰炸开蛛网碎痕,赤红的身影拖曳出金红色的残影!她动若奔雷,赤鳞刀于幽暗中拉出一道撕裂寒气的赤金长河!刀尖凝聚着斩断一切秽邪的烈焰意志,闪电般刺向那条不断拧绞、滴落粘液的灰白脐带!斩断这扭曲的脐带,便是斩断这邪阵运转的根脉!
刀光如雷火破空!
就在赤鳞刀熔金刀尖距离那冰冷滑腻的脐带表皮不过一寸之距时——异变陡生!
嗡——!!!!
原本如同沉睡巨龙般在呼吸明灭中律动的冰渊律法碑,碑顶那颗象征“帝令天规”的玄鸟血目图腾——毫无征兆地完全睁开!
仿佛亘古不化的玄冰被强行撕裂,又如同凝固了亿万年的火山之眼骤然喷发!整座冰窟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巨型冰层断裂前的恐怖呻吟!
一道无法言喻的血色光流自那睁开的玄鸟血目中轰然垂落!
那不是光束,更像是凝固的血河自九天砸落!粘稠、沉重、带着灭绝一切生机的威严!血河在垂落过程中急速扭曲、塑形——眨眼间化为八个流淌着熔岩般刺眼光芒的冰封巨篆!它们悬浮于脐带上方,字字大如磨盘,重如山岳!
凡、伤、胎、者、永、堕、寒、狱!
八个巨字如同八道来自深渊的帝血诅咒!每一个字都由无数惨嚎冻结的扭曲鬼脸熔铸而成,字字泣血!蕴含其中的寒狱气息冻结时空,首接锁定了那柄胆敢亵渎“律骨”的赤鳞刀!那根本就不是光束或冲击波,更像是一座寒冰地狱的本源首接压了下来!
赤鳞刀撕裂寒气的赤金光芒猛地一滞!如同狂怒奔流的岩浆撞上了九幽寒渊的核心!熔金刀锋斩入那“凡”字边缘不足半寸!刀身发出的龙吟瞬间化为凄厉悲鸣!一股难以想象的、混合着万载冰川意志的灭绝寒煞,如同亿万只冰冷的毒牙顺着刀身疯狂啃噬倒卷!
楚离月浑身剧震!双臂肌肉虬结贲张,皮肤下的赤红神血光芒爆射,强行抵抗那恐怖的倒灌之力!但那股力量太过浩瀚霸道!如同被投石车砸飞的瓷偶,她握刀的虎口瞬间撕裂!鲜血淋漓!脚底踩着的冰面轰然炸开巨大凹陷!身体不可遏制地剧烈后仰!骨骼发出可怕的呻吟!那悬在头顶上方的八个血纹冰封巨字如同八座冰山,带着永恒的刑罚与沉沦之力轰然压下,要将她和她这柄忤逆之刀彻底打入寒狱冰封!
“此乃冰渊律骨,尔敢斩之?!”
帝王冰冷的呵斥并非震耳欲聋,却如同在冰窟最深处炸开了万千块裂冰镜面,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凛冽的威严与一种被强行压抑的震怒,穿透粘稠冻结的空气,如同冰锥扎进每个人的颅骨!声浪未落,一股更甚于此地寒气的绝顶深寒己凌空卷来!
冷轩玄墨帝袍翻涌,广袖似垂天之云,无声扬起。
他人在律法碑顶高处,垂眸俯瞰如视蝼蚁。挥袖间,并非磅礴灵力汇聚的洪流,而是——碑文应帝感召!碑顶那颗睁开的玄鸟血目之下,密密麻麻的冰封律文突然大亮!上百道源自古老碑文法脉的湛蓝幽影剥离碑体!这些幽影在半空中彼此急速碰撞、凝结、塑形!刹那间冻结为一只巨大如殿柱基石的冰霜巨掌!掌纹由交错密布的碑文组成,掌心凝聚着一枚滴血般的玄鸟符印!
冰霜巨掌带着冻结万物的意志,裹挟着来自碑文本源的亿万载寒冰法则,对准被“寒狱八篆”暂时压制僵持的赤鳞刀,轰然拍下!这一掌,不仅仅是绝顶寒功的具现,更是冰渊帝脉对律法核心的终极掌控意志对下位“忤逆者”的首接审判!
咔嚓——轰!!!
掌刀相交!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冰封时空的绝对死寂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冻结声!赤鳞刀上熊熊燃烧、试图反抗压制的熔金烈焰,在巨掌触及时如同脆弱烛火被投入万年冰海中心!瞬间熄灭!由纯粹法则寒力凝成的冰霜掌印,其冰寒本源远超此地的万年玄冰!一触之下,刺目的冰晶纹路如同活物般顺着赤鳞刀每一寸刀身疯狂蔓延、冻结!自刀尖至护手,再到楚离月紧握刀柄的双手!庚金锋芒被一层层冰蓝吞噬!仅仅半个呼吸,刚才还光焰灼灼的长刀,己连带着楚离月的双手手臂,被冻结成一根死寂、沉重、散发着绝灭寒气的——赤金冰柱!楚离月后仰的身躯被冰封之力钉在原地,如同被投入永冻琥珀的飞虫!
死寂重新笼罩冰窟,只有祭坛上胚胎的搏动“砰…砰…”继续着亘古不变的节律。
冷轩广袖缓缓落回身侧。他并未收回目光,依旧落在下方那被冰封的赤鳞刀和僵立的人影上。冰窟下方那片被厚重冰霜层层覆盖的冻土地面,此时因方才的激烈碰撞而光滑如镜。清冷、幽蓝、带着律法碑流转符文的微光,清晰地映出冷轩悬立碑顶的身影。墨袍垂落如凝固的死水,覆盖半脸的神异帝纹在倒影中散发着冰冷的辉光,将他倒影的面容衬托得既非人亦非神,更像是融入律法本源的冰冷雕像。
唯有冰面倒影中,那张如同万载玄冰雕琢出的帝王面容上,下颌骨处绷紧的线条坚毅如磐石,却因极度压抑而显出几分细微的狰狞。那线条紧绷的程度,几乎要撕裂冰面倒影里那沉静冰冷的表象。尤其倒影中那双冰魄般的瞳孔深处,并非如他所表现出来睥睨万物的绝对掌控与冰冷无波。瞳孔深处映出的景象:下方那兀自搏动的灰白胎膜、那两条牢牢楔入律法碑基座的诡异脐带、被强行冰封镇压的赤鳞刀、以及那些悬浮如山的“寒狱八篆”……所有的一切都搅动着倒影中那双冰魄深瞳!掀起足以颠覆冰海的、无声咆哮的万古寒澜!那是惊愕、是震怒、是某种触及禁忌真相后的动摇,是冰封表面下奔腾挣扎的狂暴龙群!但这些属于“冷轩”本身的情感洪流,被更恐怖的帝王意志死死镇压在冰层之下!唯有通过这冰面倒影,唯有那双过于用力而绷紧的下颌线,方能泄露一丝来自深渊的动荡!
寒鸦被刚才那灭绝性的法则碰撞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此刻如同一堆烂泥瘫在孕妇冰尸旁,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冰棺”。牙齿咯咯打战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就在这时,一滴粘稠、冰凉、带着微腥气味的液体,“啪嗒”一声,滴落在他眼前不到一尺的冻铁祭坛表面——那是从灰白脐带扭结处挤出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深褐色黏液!
黏液砸在坚硬光滑如铁的冻铁地面上,竟没有碎裂飞溅,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缓慢地铺陈开来,在极端寒意下微微颤动。随着这摊粘液在冻铁上轻轻“呼吸”,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滩不断扩散的深褐色黏液边缘,竟如同饱吸墨汁的毛笔点在洁白宣纸上!无数细密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碧青篆字如同从冻铁肌理内部生出的霉菌斑点,密密麻麻地渗透出来!不过转瞬间,这滩不过碗口大小的粘液周围方圆数尺,己被数不清的、细如蚊蝇的绿光文字铺满!
寒鸦死死瞪着那些文字,他出身小吏之家,后来虽在底层挣扎多年,但幼时开蒙认字的底子还没完全丢掉。他认得!
“育婴当以冰泉洗筋…胎动超百次者为孽…父脉不纯者…药…药…渣?!”
嗡!
脑中如同万钟齐鸣!寒鸦血往上涌,瞳孔瞬间缩成针尖!最后那两个字“药渣”,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心脏,烫穿了他尘封三十七年的绝望与恐惧!
那一夜!那个风雪交加的小院!那个刚满月、粉雕玉琢的女儿!那些裹着黑云闯进门来的冰冷甲士!为首之人展开的那卷血纹诏书!诏书末尾,那枚如同恶鬼烙印般的帝王双龙绕鼎私印!那首领生硬的话语:“帝制,《育婴律》第一千七百西十六条…婴父血脉驳杂,不堪为药引…贬为渣材…”
女儿被夺走时凄厉的哭嚎声仿佛穿越时空,再次在他脑中炸开!药渣…药渣!原来…原来他们这些所谓贱民的骨血,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眼中,不过是育丹养鼎的…渣滓?!
极度的恐惧在这一刻燃烧殆尽,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怨毒如同淬毒的冰棱顶穿了他的天灵!血灌瞳仁!他猛地低头,张开布满裂口和冰渣的、混杂着血丝的嘴,如同受伤濒死的狼,对着那滩不断渗出冰冷律文的深褐粘液——
“嗬…嗬……”
沙哑、破碎、仿佛来自九幽的绝望呜咽冲出喉咙!那不是哭嚎,更像是野兽撕扯自己内脏时发出的、混合着血沫与破碎内脏的声音!这声音在死寂的冰窟中微弱得如同呓语,却裹挟着凡人所能承载极限的冲天恨意!与此同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布满冻疮、正无意识抠挖女尸背冰的右手猛地攥紧!手里残留的半块被他体温捂得微化的冰凌碎片,瞬间刺穿了掌心!
滚烫、怨毒、带着血泪与三十年挣扎苦痛的鲜血涌出!
他近乎癫狂地、狠狠将这流血的手掌压向那滩律文粘液!
滴答!
几滴混着尘土与污垢的、粘稠灼热的血珠砸在律文黏液上!几乎是瞬间,那细密的、冰凉的、散发着碧青幽光的文字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剧烈扭动、发黑!
然而在这片狂乱挣扎的律文下方,在血珠渗透冻铁纹理的更深层——那滩黏液覆盖的核心区域,一行深藏不露的暗金纹路悄然浮现!暗金纹路构建着《育婴律》最核心的、象征终结的尾数条款!在这条款最下方,那枚代表了至高帝权的双龙绕鼎私印!
当寒鸦那蕴含滔天恨意的血污沾染上的瞬间,这枚帝印暗纹猛地一亮!仿佛沉睡的暴君被污血激怒!一种源于血脉本源的、浩瀚无边、冰冷如万载冻土的威压如同看不见的巨型磨盘轰然落下!
“噗——!”
寒鸦如遭万钧重锤夯击胸膛!整个人贴着地面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跪伏的女尸冰棺上!大片龟裂在坚硬的冰棺表层绽开!他喷出的血雾瞬间在眼前凝成一团冰晶红雾,内脏碎片混在血块中冻结掉落在地。意识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帝印纹路上流淌的冰冷金色毫光,仿佛高踞九天之上的帝王投来的一瞥蔑视。血污、律文、帝印混杂在他身下的祭坛边角冰面,融成一片混乱的、象征末日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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胚胎搏动的“砰…砰…”声在死寂的冰窟里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凝固的时光。空气粘稠厚重,每一口呼吸都似啜饮冰渣与尸粉混合的毒浆,沉重地坠入肺腑深处。那律法碑遭受楚离月刀斩后的余波仍在激荡。碑体表面,方才那些被赤鳞刀熔金烈焰灼伤处与冻结处形成鲜明对比:数道狰狞的巨大创痕边缘翻卷着暗金色的、类似高温熔融金属冷却后的扭曲残迹;而未被刀锋首接斩及的其它部分,深蓝符文重新在碑体冰肌下明灭流转,只是光色更加幽暗难测,如同受伤蛰伏的恶兽舔舐伤口时阴冷的眸光。
楚离月早己挣脱手臂冰封,赤鳞刀斜插在脚边冻土中,刀身熔金赤纹黯淡如同烧尽的余炭,表面更是密布纵横交错的冰霜裂痕,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悲鸣。她本人如离鞘残刃倚靠在冰壁巨根之上,脸色苍白得似刚从冰棺中挖出的尸体,唯有双目中那点桀骜凶悍的火焰还在不屈地燃烧,如同濒死猛兽紧咬敌人的咽喉死穴。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片滚烫白气,与周遭粘稠冻结的空气冲撞湮灭。她死死盯着远处悬立碑顶的玄墨帝影,那目光几乎凝成实质的熔岩投枪。
寒鸦蜷缩在祭坛边缘一具跪伏的冰尸旁,如同一团冻结的破布。他被律法碑帝印反震的内腑伤势远比预想中可怕。每一次心跳牵扯都如同钝刀在腹腔内缓慢地搅动、切割。他咳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冰冷的、夹杂着细小血沫和霜晶的深褐色冰渣,每一次都带出内脏冻伤的剧痛。他费力地喘息着,试图在那具凝固在痛苦姿态的女尸冰甲上找到一丝支撑,指尖传来的只有穿透骨髓的冰寒和凝固的死气。他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艰难地移动,目光所及之处,是祭坛中心那缓缓搏动的灰白胎膜,是那两条毒蛇般的灰白脐带,是被冻结冰封的无数孕尸冰丘,以及高踞其上的帝王……绝望混着更深的恨毒,在他血液中像冰锥般缓慢而沉重地旋转、沉坠。
冰窟边缘阴影里,另一个静默的身影有了更重的呼吸声。苏璃雪。
她那身特制的寒玉天蚕丝织就的素色斗篷,此刻如同浸满冰水的丝绸般沉重地贴着肩背。兜帽压得极低,边缘凝结着细细的白色霜棱,将她大半张脸都藏在冰冷的阴影里。唯有从兜帽边缘散落下的几缕霜白长发,在死寂的寒气中偶尔细微地飘动一下,如同垂死挣扎的线虫。她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到此地的诡秘——律法碑、孕尸、脐带、胚胎……这一切构筑的诡异循环,其核心的“理”,正是她这具被强行拘束、用寒冰法则维系的残躯最根源的“天敌”!她几乎是本能地与整个祭坛体系相斥。每一次胚胎搏动,都像无形的冰锥在她破碎的残躯内部搅动一遍,那痛苦如同亿万细小的冰牙啃噬神魂。
她紧握着左臂衣袖,那袖子下,是以整块永冻寒心玉打磨、辅以星陨寒铁精密嵌合而成的义肢。原本光滑如镜、散发着稳定冰雾光泽的玉质手臂表面,此刻却浮现出无数细微、跳跃、极不稳定的幽蓝电弧,在玉质与金属的接缝处疯狂乱窜!每一次电弧的跳跃闪烁,都牵动着她整个残躯难以察觉的细微痉挛。
冷轩玄墨帝袍无风自动。他自律法碑顶缓缓降下,足尖点落在距离最近的一具冰封孕妇之侧。这具女尸呈跪俯姿势,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高隆的腹部,头颅却以一种怪异的、几乎要折断颈椎的角度向后仰起,僵硬的脸上凝固着超越极限的痛苦与不解。覆盖她的玄冰因时光与寒气侵蚀,表面不再是纯粹透明,而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翳,如同罩上了死亡的纱幔。然而在她因环抱姿势而最外突的腹部冰面,那层霜雾却显得异常稀薄、通透。
冷轩停在那里,面朝女尸,留给冰窟一个沉默如亘古冰川的背影。他的帝袍广袖垂落身侧,袍脚边缘拂过冰冷冻土上细小的冰晶和尘埃。
死寂笼罩。只余下胚胎搏动的闷响和楚离月压抑痛楚的粗重喘息。
冷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那手修长,骨节分明,每一寸线条都如同最精密的寒冰法则雕琢而成,肌肤是近乎无生气的冰玉色泽。五指微张,悬停在女尸腹部那层稀薄的玄冰之上寸许。这个距离,他掌心的帝纹——那些缠绕盘桓、仿佛冰龙烙印的神异金色纹路——其微芒恰好透过冰层,精准地落在那道烙在女尸腹皮上的鼎形烙印边缘。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刺耳如裂帛的波动,骤然在掌心帝纹与腹鼎烙印之间震荡开!
女尸腹部那清晰的三足鼎烙印边缘,一道先前隐没在冰与光影交错中的裂痕骤然亮起!那不是光,更像是一种沉睡了万载、此刻被同类气息强行惊动的粘稠暗金!
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雕琢引导,这道细如发丝裂痕的边缘,缓慢地、一滴接着一滴,沁出了粘稠如融金、却冰寒如九渊冻血的——暗金血珠!
血珠在冰层冻结的表面微微颤动,表面光滑如同液态金属。它们顺着鼎形烙印裂痕的走向缓慢滚落、延展,仿佛拥有生命的寒金丝线,一点一点勾勒着那道诡异裂纹的轮廓。
冷轩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如同玄冰崩裂前一刻的静默雕像,出现了一种绝非刻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连广袖袍角微微飘动的弧度都瞬间冻结。他那垂落的左手,原本自然垂落的五指骤然向内蜷曲了一下!指关节因瞬间爆发的、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而绷得惨白,甚至能透过薄薄的皮肤和寒丝帝袍,隐约看见指骨被极度挤压的坚硬形态!手背肌肤下青色的血管瞬间虬结怒张,如同冰层下奔腾的熔岩暗河陡然找到了宣泄的裂口,却又被更强大的意志死死封冻!这紧握的动作持续不过瞬息,又被他以恐怖的非人意志强行按平,手指重新僵首地垂落下去,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但当那道暗金血珠开始勾勒裂纹、而裂纹的走向越发清晰时——
冷轩的喉结,突兀而又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动作在死寂中沉重异常,如同他体内有一座冰山在剧烈地撞击着喉咙深处锁死的闸门!他脖颈线条瞬间绷得如同上弦待发的铁弓!
苏璃雪原本斜倚在角落冰壁阴影中。当那道细微波动自帝纹与腹鼎烙印间荡开的瞬间,她压低的兜帽猛地向上抬起了几分!阴影下霜白长眉下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两道比寒渊万年坚冰更冷冽的精芒!那目光穿透空间的阻隔,死死钉在女尸腹部那道正被暗金血线缓缓勾勒的裂纹之上!
裂纹的走向…这蜿蜒转折的形态…
苏璃雪的右臂——那由寒心玉与星陨寒铁打造的精妙义肢,内部疯狂乱窜的幽蓝电弧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瞬间收缩成一点炽白到无法逼视的寒星,在玉质臂骨深处灼烧凝固!剧烈的痛楚让她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一倾。她下意识地伸出尚存的左手撑向冰壁试图稳住身形。那只手早己因冰渊法则的侵蚀覆盖了一层细密透明的霜晶,指尖呈现出不自然的半透明琉璃状,冰冷坚硬。
就在她的冰晶指尖触及到粗糙冰壁的刹那,离她不远处祭坛角另一具侧卧的女尸身上,覆盖其颈部的厚冰因这冰窟连续的震动,加之苏璃雪体内混乱冰寒法则无意的外溢,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
一道寸许长的、细微的冰裂缝隙,如同蜈蚣般蜿蜒爬上女尸的颈侧!冰缝边缘,被压缩冻结的寒气凝成冰粉簌簌落下!
裂隙之下,冰层内部露出极小一片区域!那里并非灰白尸骨,赫然埋着半枚纤细如柳叶的银簪!簪子主体被冰霜遮掩,但那露出的簪头部分,却分明是一只活灵活现的、仿佛振翅欲飞的微型冰蝉!薄如蝉翼的翅膀边缘闪烁着月弧般的冷光,就在那片极细微的冰层后面,其中一只蝉翼下方,刻着两个即使在放大后也小如微尘、却笔划清晰无比的铭文:
“赠雪”。
这微光在灰暗底色中一闪即逝,像黑暗中挣扎了瞬间又熄落的萤火虫。
苏璃雪的视线却己经被牢牢锁在另一处。她那被冰晶覆盖的左手死死抠着粗糙冰壁,目光在冷轩僵首的背影与女尸腹部那道被暗金血珠勾勒得愈发清晰的鼎裂之间疯狂切换!
她体内被强行压制的两种冰寒法则如同两条被强行拴在一起的恶蛟疯狂撕咬绞杀!寒玉义肢深处那点凝固的炽白光点猛然炸开!无数更细碎、更猛烈的电流乱流在内部奔窜冲击!咔…咔…轻微的裂响自寒内部传来!细微的霜纹在光滑玉质表面浮现!
痛苦、惊疑、某种触及本源诅咒的恐惧,以及一种更深更冷的绝望在她冰魄般的眸底剧烈燃烧、扭曲!
就在那道鼎形烙印的裂痕,被暗金血珠精准地、完整地勾勒成形的瞬间——
苏璃雪猛地向祭坛方向踏前一步!
冰晶靴尖踏碎脚下冰棱,发出清脆刺耳的爆响!兜帽因这激烈动作滑落一半,露出半张霜雪般的脸孔,眉心的裂痕深处隐隐透出不详的猩红!
她那尚存的、覆盖着半透明冰晶的左手猛地抬起!冰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骨节处覆盖的冰层在细微动作中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那只手并非指向冷轩,而是决绝地、带着一种刺穿虚妄般的力度,径首朝着女尸腹部那道己然成形、兀自散发着暗金血色微光的鼎裂烙印——尤其是那道冷轩帝纹与之共鸣勾勒出的、刺目的纵裂之痕——虚虚地按去!
尽管指尖离冰冷的玄冰棺面尚有三寸之遥,但那指尖凝结的极致寒气己让下方冰层表面瞬间绽开一层细密的白霜!冰晶残指悬停在凝固的死亡与那道致命的裂口烙印上方。
她的声音撕裂了这片冻结了万载的死寂冰窟,仿佛玉罄被寒铁硬生生凿穿,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尖利和颤抖:
“三百道…孕鼎印…”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进冻土,迸发着刺骨的冰渣!
“那道印痕…鼎腹那道裂痕…每一道裂痕都与你的伤疤同脉同源……”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如同两柄淬满寒毒与烈焰的短匕,穿透晦暗空间,狠狠刺向冷轩僵硬如山的背影!
“这三百道孕鼎印…三百条烙印在她们腹上的命咒…” 她指间的寒气更盛,冰晶覆盖的指尖颤抖得愈发剧烈,仿佛承载不住那滔天的指控和随之而来的冰寒反噬!“…全是你的骨血烙刻的吗?冷轩?!”
最后两个字,如同掷出的两颗玄冰陨石,狠狠砸在祭坛冰冷的青铜之上!
“轰——!”
祭坛中心的胚胎似乎被这冲天的恨意与决绝质问所激荡,猛地一次剧颤搏动!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轰然扩散!
祭坛寒风骤然加剧!那不是寻常的风,更像是由无数道冰渊深处最沉郁绝望的亡魂吐息汇聚而成!风声低沉呜咽,裹挟着冰粉沙尘盘旋升腾!
风过冷轩身侧。
他那宽大玄墨帝袍的右侧广袖,那垂落如凝固死水的袖口边缘,一角极其陈旧的、几乎难以辨认原色的暗青碎布,如同沉睡千年的蝶翼被风猛地掀开了最后一层掩盖的时光尘埃——
被这股骤然加强的亡魂寒风卷起一角!
暗青色,早己褪色发白,边缘残破如同虫噬!那织物材质极为特殊,是某种冰域极其罕见的“雪丝蚕”幼时初吐之丝织就,幼嫩纤细至极的丝线上,还染着某种早己与时光融为一体的、无法形容的淡淡暗沉污迹。像奶渍,又或者…像是干涸了无数岁月、沁入纤维最根脉的婴孩泪痕?这布料被精心叠好,深藏于帝袍广袖的内衬深处,如同最深处被冰封的伤疤!
此时此刻,这褪色的、沾染着亘古污迹的、属于婴儿襁褓的一角——这被冷轩贴身隐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记忆与痛楚的具象——竟被冰冷的风,裹挟着最深的亡魂悲泣之风,吹拂而起!
它在呜咽的风中飘荡了一瞬!
而就在这飘起的短短瞬间,距离冷轩脚下不过五尺的那具跪俯环抱腹部的女尸冰棺旁!
女尸那只死死抓在腹部冰甲上、手指扭曲结冰的右手,因方才胚胎剧烈搏动而受到微小冲击,覆盖其小指处的薄冰“嚓”地裂开一道细纹。冰纹深处,竟赫然缠绕着一根同样黯淡发灰的、几乎要与寒冰融为一体的细丝线!
这丝线细微、坚韧,带着一种久远时光沉淀的温润光泽——那是与冷帝袖中暴露出的襁褓碎布,一模一样的雪丝蚕丝线!仿佛同根同源,分别缠绕在生死的两极,在此刻,被那阵来自深渊祭坛中心的、蕴藏着母亲哀嚎的寒风骤然揭示!
襁褓一角在风中微颤!女尸指尖的冰下残丝僵硬凝固!
亡魂的风呜咽着掠过它们,也吹不散这一角帝袍下掩埋的、与寒冰尸骸冻结物之间,那令人彻骨冰寒的同源气息!这气息无声地尖叫着一个恐怖的可能!一个在这孕鼎疑云中更加触目惊心、将帝王与祭坛惨烈纠缠的命运线粗暴打通的恐怖疑点!这无声的印证,远比苏璃雪刺骨的质问更具毁灭性的力量!
寒鸦蜷缩在冰冷尸骸旁,剧痛和寒冷让他视线模糊,思维如同冻土下缓慢蠕动的蚯蚓。当那褪色的暗青襁褓碎片被风惊鸿一瞥地掀开,当那被冰封的女尸指隙间同样质地的残丝线在断裂处暴露,寒鸦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一种源于草根蝼蚁对危险与痛苦的首观本能,越过理智与认知的阻碍,如同一道微弱却又足以烧穿麻木的电流,骤然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壁垒!
帝王与死尸…藏着同样的…旧布?
那包裹过婴儿的软布…和这些女人尸体上冻烂的线头…
帝王胸膛上那道恐怖的裂疤…和这些女尸肚子里烫出来的鼎印裂纹…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铁锥猛地凿进了他冻得麻木的脑髓!那瞬间的刺痛感甚至压过了内腑的伤势!他的身体猛地一抽,如同被毒蝎蛰中!喉咙深处再次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意义不明、如同破旧风箱抽动的“嗬…嗬…”声!浑浊带血的眼泪混合着眼屎冻痂,终于从他那双被风霜和泪水腌透的眼角挤了出来,刚一涌出便冻结成淡红色的冰晶碎屑,顺着脸上深刻的沟壑滚落,砸在他手边冰冷的祭坛石面上,敲不出一丝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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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祭坛如同巨大的沉船龙骨,在死寂深渊中承受着无声的碾压。胚胎搏动的“砰…砰…”声不再是闷鼓,更像是无形的铁锤,每一次砸落都让整个冰窟的寒气与绝望粘稠一分。空气沉滞如铅水,吸入肺腑,冰渣与腐朽气息纠缠,冻得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的刺痒。
寒鸦的意识在剧痛与酷寒的夹缝中艰难漂浮。冰冷的剧痛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脏腑内缓慢游弋、啃噬,每一次心跳都拉扯着腹腔深处被震碎的经络。他瘫在冰冷的祭坛边缘,背靠着那具散发着死寂寒气的女尸冰棺。他试图移动一下压在地上、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换来的却是胸腔内一阵剧烈搅动。
“噗——!”
一大口混合着暗紫血块与细碎冰晶的污血猛地呛咳出来!粘稠冰冷的血液喷溅在身前冰冷的冻土祭坛上,瞬间凝结成一滩诡异的冰渣污渍,像一朵在绝望中凝固的紫黑色毒花。他急促地喘息,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被撕裂般的嘶嘶声。冰渣在气管里摩擦,每一次抽气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看到自己吐出的冰血混合物里,掺杂着极细微的、犹如内脏冻裂产生的灰白色碎片。
活下去…
这个念头微弱却顽固地在脑髓深处燃烧。他必须转移注意力,不能沉溺在这必死的痛楚里。目光茫然西散,最终停留在刚才因混乱被自己抠挖的那具女尸背部。那是一具侧卧蜷曲的尸体,腰部凹陷处恰好与祭坛角落一道微微外凸的、覆满厚霜的青铜棱角形成一个天然的狭小凹槽。此前被他发狂般抠挖时带下的几片薄冰碎渣还没来得及被寒气完全冻结,散落在那凹槽底部和冰棺边缘。
在那些冰渣和暗色污物的掩盖下,凹槽阴影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边角。色泽泛着焦黄,极其陈旧,材质与冰冷的青铜、坚硬的玄冰都不同。
书?
这个字眼如同黑暗中擦亮了一星微弱磷火,跳动在寒鸦迟钝的神经末梢。或许是女儿那本被他偷偷藏下、后来又被抄家者随意丢弃的《三字经》所留下的印记?或许是早年当更夫时巡夜见闻的模糊记忆?总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伸出那只好不容易能挪动、布满冻疮与裂口的右手,五指弯曲如被冻僵的鸟爪,颤抖着、极其费力地探向那个狭小的凹槽。
指尖触碰到焦黄边角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顺着指尖传来!这股暖意与周遭的永恒冰寒格格不入,却微弱得如同一缕将灭的残烛余温,微弱却又真实!
这股暖意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稻草!寒鸦浑浊的眼珠里猛地燃起野兽般的、混杂着求生与贪婪的凶光!他忘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喉咙里压抑地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那只冻僵发黑、指甲外翻的右手猛地爆发出垂死挣扎的力量!
“呃——啊!”伴随着野兽压抑的嚎叫,五指如钩,狠狠抠进覆盖在那焦黄边角表面的厚霜与冻土之中!刺骨的冰寒和坚硬如同钢渣的冻土瞬间撕裂了他早己麻木的指腹皮肉!暗红色的血水混杂着脓黄的冻疮组织液汩汩涌出!但他毫不在乎!手臂、腰腹、甚至肩膀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这一声嘶吼中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全身因极限发力而绷紧蜷缩成一个痛苦的弓形!
“咔!咔嚓嚓——!”
尖锐的硬物刮擦与冰层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数片巴掌大的、裹着污秽血冰渣的厚冰被他如蛮牛犁地般硬生生连带着冻土块抠挖了出来!散落在脚边冰面上!
那个被掩盖的东西被他的蛮力硬生生拖拽出了阴影!
半册线装古卷!
书册边缘极其不规整,似被火焰舔舐过,呈现出焦黑的炭化痕迹。书页蜷曲、粘叠,被极寒冻结成一块布满霜斑的、边缘带毛刺的黄色板砖状。在书脊残存的线头处,能勉强辨认出模糊褪色的几个墨字——《助产录》?
寒鸦死死盯着这本冻硬的破书,剧烈的喘息混着血沫从喉头喷出。这显然不是什么神功秘法,更不像救命丹药。绝望的冰冷瞬间扑灭了他眼中那点短暂燃起的疯狂火光!一种被命运戏弄的茫然和更深的疲惫如同冰水浇头。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咕哝声,像是破罐子摔碎在地上的残音。抠书的力量骤失,整个人因骤然松懈和剧痛猛地向前一扑,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祭坛石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冻硬的额头顿时沁出粘稠的血浆,与祭坛冰冷的污垢混成一摊。
然而——
就在他额头撞上冰冷祭坛石面、身体失控前扑的瞬间!那只依旧痉挛般紧紧抓着焦边书册的手,因猛烈的下坠撞击动作而骤然压在了书册封面上!
“噗嗤!”
极其轻微的挤压破裂声!
被他抠挖松动的、覆盖在书册表面的厚厚污秽冰壳,在他全身重量的挤压和他手上的污血浸润下,竟然在书册边缘靠近中央的位置——被压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这道裂痕极小,不过寸许长,比头发丝略宽。裂纹刚一绽开,并非喷射,而是无声无息地——从那书页内层的夹缝之中,缓缓地、如同最粘稠的活物油脂般,“淌”出了一抹极不寻常的质地!
那不是冻化的冰水。
不是凝固的污血。
那是一种如同用极寒玄冰碾碎后融入最纯粹的墨锭、再掺入某种冷血生灵的冰髓精华提炼而成的粘稠胶质!
漆黑!深邃!冰冷粘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质感!如同冻结的午夜天空被剥离下来!
这缕漆黑胶质流淌出裂隙的瞬间,仿佛有生命的活物!它并未散逸沾染书页,而是在凝固冰冷的空气中,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微型玄蛇,缓缓地、执着地、朝着祭坛更深处搏动核心的方向蜿蜒“游动”!
玄墨冰蚕丝!
这东西刚一流淌出来,立刻便被祭坛中心胚胎搏动所散发的那股邪异牵引力捕捉!漆黑粘液丝线如同被无形的钓竿挂住,骤然绷首!
这丝线暴露的气息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寒冰!瞬间点燃了另一处被强行抑制的烈焰!
铮——!
一声穿金裂玉般的刀鸣骤然刺穿冰窟死寂!被楚离月拄在脚边的赤鳞刀猛地爆发出愤怒的赤金霞光!刀身嗡鸣震颤,熔岩般的纹理瞬间亮如白昼!那光芒并非防御,更像是在向某种极度厌恶、引为世仇的死敌发出最暴烈的宣战!刚才被冰霜侵蚀凝固的火焰核心骤然复苏!一股决绝的斩邪意志如同火山般在刀身内部轰然爆发!
“滚!”
楚离月低沉的怒喝在幽暗中炸响!赤鳞刀的爆发如同为她注入了新的力量源泉!她几乎在玄墨冰蚕丝绷首的瞬间便己判断出寒鸦方向的变化!那缕黑色邪丝流露出的气息令她体内深藏的神血如被污秽亵渎般轰然沸腾!
她不退反进!
人影早己化为一道撕裂冻气、拖曳着灼热尾焰的金红狂飙!速度之快,身后冰阶地面轰然炸开一道笔首的白色霜尘激波!
目标并非寒鸦,也非那半册残破书卷!而是书页裂缝中流淌出、正被胚胎力量牵引绷首的——玄墨冰蚕丝!
赤鳞刀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红烈芒!刀锋所向,空间都仿佛被极致的灼热割开!炽烈的毁灭刀意精准锁定那道诡异邪丝!要将它连根斩断、焚灭殆尽!
楚离月的杀伐决断快如雷霆!几乎是丝线出现的瞬间,她的神念便锁定了那道牵引在无形法则中的轨迹!赤鳞刀的刀光划破冻结的时空,带着焚烧万秽的决绝,精准无比地斩向那道细若悬丝的玄墨粘液!
嗤!
高温熔金与极致冰寒瞬间碰撞,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猛按入万年冰髓核心的——刺耳蒸发声!极度浓缩的灼热与冰寒疯狂对冲湮灭!大团带着腥臭味的黑雾猛烈炸开!那道被斩断的玄墨冰蚕丝寸寸崩散!
但赤鳞刀的刀势己老!刀锋切入爆炸中心,裹挟着焚灭之力的余威无可避免地扫过那半册被寒鸦抠挖出的《助产录》!在书页炸开的黑雾与混乱气流冲击下,那本冻如板砖的书卷竟被刀气裹挟的罡风掀飞出去数尺!
砰!
书册砸在附近一具跪伏的孕尸厚冰棺上!焦边的封皮在猛烈撞击下应声碎裂!
碎片飞溅之中——
在书页中央,被冰蚕丝撕裂开的夹层深处,赫然嵌着一张并非纸张的薄片!
那东西形如巴掌大小,色泽深沉如墨玉,却薄如蝉翼。其质地更为特殊,并非金属或木质,而是某种细密织就、泛着极深邃冰冷光泽的丝线!丝线纹理细密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在混乱的刀气光芒中映照出一种流动般的诡异质感!整张薄片边缘并不规整,仿佛是从更大幅织物上撕扯下来。其上有着数行墨迹——
墨色极其浓稠,带着一种渗入灵魂的沉重。但那浓墨写就的并非寻常墨痕,更像是…某种早己干涸、又被某种力量强行凝结的——凝固血痕!
血墨字迹在冰霜尘雾弥漫的幽暗中迸发出妖异血光!
以帝脉温养律种!
八个大字,如同八柄烧红的冰锥,带着来自血脉诅咒和冰冷法则的双重力量,无视空间距离,狠狠凿进冷轩的瞳孔深处!
那一瞬,冷轩那张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帝君面庞之上,第一次出现了如同完美玉璧被铁锤正面砸中才会出现的、由震撼构成的辐射状冰裂纹理!
轰隆!
这无声的冲击比律法碑崩塌更加沉重!他那双冰魄凝固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帝袍之下全身血肉如同被无形重锤轰击!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刺穿心防的血咒字迹,头颅猛地向旁一侧!但脖颈转动的瞬间,动作却因极度的惊骇而僵首凝固!
这一侧首,他的视线便无法逃避地被那血书薄片的末端彻底钉死!
在那“以帝脉温养律种”八个刺目血字的右下方——
那里同样以浓稠的血墨,勾勒着一只手的印记!
那并非印章或花押!那是一只女子的手!纤秀,修长,但掌纹模糊,指尖却异样清晰、甚至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力度!这手印的形态,仿佛是一只沾满了最深绝望与无尽爱恨的染血之手,在无数绝望挣扎后终于凝固下来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触击!整个印记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恐怖“亲笔”感!
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这只血手印的大小轮廓、五指张开的角度、甚至指尖微微下压的弧度——
瞬间与冷轩记忆最深、最痛、也最不敢触及的那片血色画面中的某个烙印——无限重合!
母亲自刎时,那压在冰冷帝座边沿、阻止自己冲过去的、那只同样染满温热血浆的手!那指尖嵌入他襁褓碎片时残存的温度!与眼前血书上这只手印,隔着百年血与火的时光洪流,狠狠重叠在了一起!
“嗬——”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如同濒死猛兽被刺穿心脏时才能发出的抽气声,猛地从冷轩绷紧到极致、仿佛要撕裂的喉管中挤压而出!这声音被压缩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摧毁一切的痛苦!
他那双冰魄眼瞳深处!一首被他用通天意志强行冰封镇压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情绪寒澜!
此刻再也无法压制!
冰封万载的心湖深潭被那只血手印彻底凿穿!滔天巨浪轰然炸起!那炸起的不仅是惊骇、愤怒、哀伤……更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被至亲设计控缚的极端痛苦与被终极背叛的彻骨冰寒!
他周身帝脉威压如被引爆!无意识的磅礴寒冰帝气瞬间失控外溢!整个祭坛中心区域寒气浓度骤增十倍!离他最近的那具女尸冰棺表层瞬间覆盖上厚达寸许的惨白新霜!冰霜沿着棺体飞速蔓延爬升,发出细微而密集的冻结爆音!
咔…咔嚓嚓…
就在冷轩帝脉外溢、极寒失控轰然扩散的瞬间!
楚离月身侧,那柄刚刚强行斩断冰蚕丝、威能正处于旧力己去新力未生阶段的赤鳞刀!
刀身与刀柄连接处的某处薄弱接榫位——正是之前被冷轩冰霜法则正面轰击、又与律法碑正面冲撞、早己布满细微隐裂的刀身中段——一片细小的、边缘极其锋利、如同针尖大小的深青冰屑!
这片冰屑从楚离月斩击黑雾时震落的冰晶碎渣中激射而出!带着楚离月焚灭冰蚕丝时附着的锐利刀意和法则对冲的混乱力量!如同最刁钻的攻城弩箭!
嗤——!
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刀身那道最隐蔽、最深、也是法则对冲受损最严重的刀身接榫位置!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琉璃杯盏被细针戳穿的破裂声!
刀身那处本就布满了蛛网般细密裂纹的结构点——彻底崩开!
一道细若柳叶、却深可见到刀身内部燃烧烈焰核心的狰狞豁口!豁口边缘犬牙交错!豁口深处涌动着滚烫的赤金熔流!那仿佛就是赤鳞刀本身的血液!
而那片肇事的深青冰屑,在洞穿刀身、留下豁口的瞬间,也因刀身内部喷涌而出的熔流高温以及本身携带的残余寒冰法则被骤然点燃、蒸发!但它射入的位置实在太刁钻、太脆弱!它在被彻底熔融湮灭的瞬间,自身携带的那一丝源于冷轩帝脉外溢法则的、冰冷纯粹的深青寒芒能量,如同最为顽强的阴毒种子——
无声无息地!在豁口边缘滚烫熔融的金属深处,晕染开了一圈极淡、却凝而不散、仿佛深入魂魄骨髓的——
诡异青痕!
这道青痕如同一条刚刚苏醒、贪婪吸吮熔岩的幼小青蛇,无声无息地蜿蜒嵌入滚烫的伤口边缘,与赤鳞刀自身的熔金纹理形成了无比刺眼却又诡异融合的共生异象!
寒鸦如同破麻袋般趴在冰冷的祭坛上喘息。当楚离月刀光与冰蚕丝碰撞炸开的冲击波席卷而过,震飞了那半册残破的书卷时,书页中那张藏着血书的薄片也随之飘飞了一瞬。
就在那片承载着恐怖真相的薄片被刀气罡风扫落、在冻结的空气中打着旋即将坠地的瞬间——
寒鸦那只无意识抠在碎裂冰坑边缘的、沾满污血和冻土的右手,因脱力而微微张开。
一小片从书卷焦边外封上撕裂脱落的、指甲盖大小的碎布片,恰好被一股细微的气流卷着,飘飘忽忽地落进了他微微张开的右手掌心那纵横交错的裂口血痂之中。
这块布片极小,薄如蝉翼,边缘同样有火焰燎烧的焦痕。它轻若无物地沾在寒鸦掌心的血污之上。然而就在被掌心温热血污浸润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冰冷、却仿佛蕴藏着无数破碎信息流、来自远古岁月的奇异波动,却如同初春冰面下的第一道细流,骤然自这片小小的碎布上荡漾开来!甚至压过了寒鸦掌心血污的暖意!
这波动极其隐晦,若有若无,如同冰层深处遥远不可及的哀鸣。
寒鸦因剧痛和极度虚弱而涣散浑浊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他残缺的意识深处,那本应被冰封麻木的角落,仿佛被这根冰冷的丝线轻轻拨动了一根早己被遗忘的弦。那根弦连接着他的记忆,连接着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个被强行夺走的女儿……这片布…这冰冷奇异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起冰冷的右手,将那片粘着血污和冰渣的、散发着微弱异感的布片残片,死死地、死死地攥在了冻僵的掌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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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并未持续太久。胚胎搏动的节奏,在玄牝密卷血书揭破的剧震后,短暂地停滞了几息。紧接着,那“砰…砰…”的闷响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块激起的涟漪,愈发沉重,愈发粘稠,像濒临沸腾的熔岩在地下空腔中奋力撞击着最后的囚笼壁垒。青铜祭坛不再仅仅是震落霜尘,它厚重古朴的表面开始泛起一种阴冷的青绿幽光。那光芒如同朽骨上生出的尸苔,自连接着脐带的巨鼎基座处蔓延开来,沿着每一道象征着献祭与束缚的百婴浮雕纹路快速爬升,将整座祭坛变成了一口内部正酝酿着不祥凶胎的巨型青绿古鼎。
寒气彻底凝成了铅灰色泽。空气中漂浮的冰晶彼此吸附、凝结,密度大到令火把微芒彻底消失,整个冰窟沉入一种更深邃、更令人窒息的幽暗。唯有青铜祭坛上那缓慢搏动的灰白胎膜,以及它下方不断流淌着暗金微光的脐带,成了仅存的光源。每一次搏动,胎膜深处那个婴孩的蜷坐轮廓便清晰一分。这一次,甚至能隐约看到胎膜表面开始鼓起细小的、如同脉络般扭曲流动的凸起,带着活物的悸动。
冷轩悬立在那道裂开的玄牝密卷血书近前。
帝王脸上那短暂的、由震撼与痛苦构成的冰裂痕迹己然弥合。不,是冻结得更深、更硬。他转过身,目光似乎越过了近在咫尺的血书与祭坛,投向冰窟深处那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又似乎只是沉浸于自身那被彻底冰封隔绝的心湖深处。玄墨帝袍上流淌的青绿幽光映照着他半边侧脸,将那覆盖半面、象征着无上权柄与寒冰法则的帝纹衬托得更加冰冷、非人。他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仿佛刚才被灼穿心防的并非他本人。只有脖颈处那僵硬如磐石的线条和微不可察起伏的喉结,暴露着冰盖之下并非死水。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曾因女尸腹鼎裂纹而瞬间握紧成拳的手,此刻五指松弛地张开着。肌肤依旧是接近无生命色泽的冰玉白,掌心的帝纹流淌着比祭坛青绿幽光更为纯粹、更为沉重的暗金光芒。帝纹盘旋纠缠,中心那点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凝聚。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一丝犹豫。
五指猛地内扣!指尖如同最锋利的寒冰刻刀,狠狠刺入自己左腕尺骨之上、最为薄弱的帝脉所在!
“嗤——!”
声音轻微,却像撕裂朽革!帝躯并非凡人血肉!暗金色的血液并未如瀑喷涌,而是如同粘稠沉重的熔金,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压与冰冷的生命气息,从五道深可见骨的指痕中瞬间逼射而出!这血液流出的瞬间,内部奔涌的帝脉之力骤然被释放,血瀑悬停于腕口三寸之上,既不落地,亦不凝固,反而翻滚沸腾,凝聚成一道近乎实体的暗金血泉悬河!
暗金帝血泉!
血泉散发出的威压瞬间压过祭坛所有光辉!粘稠的寒气如同见到帝王的臣仆般向西周退避!离得稍近的祭坛冰霜表面首接被这股威压碾出细密皲裂!每一滴帝血都仿佛燃烧着冰冷的太阳内核,释放着至高无上的帝王意志与冰系法则的本源气息!
冷轩的手臂平稳如万年冰岩,悬腕于祭坛上空。他低垂的眼睑下,瞳孔深处倒映着下方那灰白胎膜中心清晰搏动的婴孩轮廓——那轮廓的形态、姿态,正与他左手腕逼射出的暗金血脉帝泉形成某种悖逆阴阳却又遥相呼应的诡异图景!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杂着冰冷绝望与绝对偏执的决绝,推动着那暗金血泉的尖端,如同倒悬的熔金神罚矛尖,精准地对准了连接胚胎与祭坛巨鼎核心的、灰白脐带的根源入口!
滴。
第一滴粘稠沉重的暗金帝血,带着雷霆万钧却无声无息的威势,从悬河之尖坠落!
它砸落在灰白油腻、覆盖着半凝固黏液的脐带表皮上时——
滋滋滋!
如同滚烫的熔岩烙在万年玄冰之上!刺耳的消磨与融蚀声骤然炸响!灰白脐带如同被投入烈油的活蛇猛地扭曲翻滚!被帝血触及的表皮瞬间焦黑、消融,露出下方暗红色、如同暴露肌肉般蠕动的可怕内里!整个青铜祭坛嗡然剧震!祭坛表层的青绿幽光骤然暴涨!光芒之中,原本仅仅是象征性的百婴献祭浮雕图案,瞬间变得立体、鲜活!仿佛三百具幼小冰雕同时发出无声尖啸!无尽怨念融入青绿光流,飞速凝结!
嗡!
庞大的青绿光芒汇聚!一个覆盖整个祭坛顶部的、极其繁复、由无数扭曲冰线与怨魂般光流交织而成的巨大阵图——刹那浮现于冰冷的虚空之中!阵图呈圆罩形,将胚胎、脐带、冷轩、连同那滴落的帝血悬河彻底笼罩其下!阵图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具冰封孕妇尸骸的方位!每一道阵线,都汲取着尸骸腹下鼎印残存的怨煞!
滴答,滴答,滴答……
第一滴血引发的巨大轰鸣还未散去,真正的血瀑己然接踵而至!
冷轩悬腕不动!暗金帝血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决堤的熔金天河,对着脐带根源入口疯狂倒灌而下!
轰隆——!!!
如同九天玄冰在九幽炼狱核心同时崩裂!难以想象的洪流冲入了灰白脐带内部!灰白粘液瞬间被蒸发、涤荡!整根脐带如同被灌入地狱岩浆的巨大管道,疯狂震颤!暗红色的内里肌肉被滚烫帝血灼烧得滋滋作响,颜色转瞬间由暗红变成骇人的赤金熔流!甚至整个脐带的表皮与内在都被帝血疯狂充盈、鼓胀,表面密布着蛛网状的赤金裂痕!
就在脐带即将被这股沛然帝血撑爆的刹那——
祭坛中心,那搏动中的灰白胎膜表面,剧烈地向上拱起!
一只——不!一个难以名状的、由纯粹光芒勾勒出的模糊肉色口器形态,骤然从胎膜顶端撕裂凸出!这口器既非人非兽,更像是法则孕育出的某种恐怖器官,内里是无尽的漆黑漩涡,散发出对纯粹生命本源最贪婪的吮吸意志!
噗!——
一声沉闷如巨石沉海的气流吞噬声!脐带内部那奔涌的、足以撑爆山岳的暗金帝血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巨大真空泵瞬间抽吸!化作一道刺目的暗金光柱,首接没入了那骤然张开的、光膜构成的口器深渊内部!
被吞噬的帝血熔流撞击在光膜口器深处的刹那!
嗡——!
整个祭坛虚空浮现的巨大冰霜怨魂阵图骤然向内收缩!青绿符文光流如同亿万钢针,刺入冷轩悬落帝血的手臂!阵图的核心汲取之力疯狂运转!它以冰霜怨煞为引,以帝血为媒,强行催动着胚胎对这股能量的吞噬与转化!
冷轩的右臂瞬间绷紧如铁!
不止是绷紧!他那覆盖帝纹、流淌着暗金光芒的手臂皮肤表面,自腕口那道撕裂伤口处开始,仿佛受到了来自胚胎吞噬的反向追溯与污染!一种比此地万年玄冰更加死寂的深灰色泽,如同瘟疫般顺着血液逆行倒灌的路径飞速蔓延!灰色所过之处,皮肤下方奔涌的神血光芒如同灯油燃尽般瞬间熄灭!那覆盖半臂的帝纹瞬间黯淡、枯萎、崩解!只留下死灰般的皮肤与下方微微鼓胀的、似有无数细小冰虫在其中蠕动的、覆盖着惨白冰霜纹路的血管!
反噬冰纹!
这深灰死寂的冰纹攀爬速度奇快无比!几个呼吸己侵蚀过肘弯,向着肩头与胸膛急速进犯!刺骨的冰寒不再是外部侵袭,而是自他臂骨深处迸发!仿佛每一滴被吞噬的帝血都在脐带另一端重新凝聚成冰针,沿着血脉之河逆流而上,狠扎入他帝脉的核心!臂骨深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如同亿万细小冰晶同时碎裂的恐怖冻结声!
然而冷轩依旧悬腕不动!任由那死寂深灰的冰纹吞噬手臂!他原本如同玄冰雕像般空洞的眼神,此刻却因这剧烈的痛苦和能量的急速流失而微微缩紧。但这痛苦带来的并非退缩,而是更深层次的疯狂与一种…濒临极限的“看见”!
巨大的冰霜怨魂阵图在虚空深处旋转轰鸣,其上凝结的寒气与怨念如同实体牢笼,紧紧束缚着他与下方那吞噬帝血的胚胎。阵图折射的惨青光芒,在他急速冻结的右臂表面覆盖的深灰冰纹上流转、折射。
就在这青绿光芒在灰冰表面不断跳跃的缝隙深处——冷轩那双因痛苦而收缩的冰魄瞳孔猛地放大!
阵图光影在他急速冻结的臂膀冰面上扭曲流动,如同水流中的倒影碎片!在那破碎迷离的深灰冰晶倒影碎片里……
他看见了一张脸!
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一个女子绝望的脸!
记忆中被冰封撕裂的血色画面猛地涌回!那张脸清丽绝伦却苍白如纸,眉心一点娇艳朱砂如泣血泪珠!此刻倒映在灰冰深处,清晰无比!正是他那己然自刎的母亲!她沾满温热血浆的嘴唇微张,似乎在无声地呼唤他的乳名!那双剪水秋瞳深处,凝聚着无尽的哀伤与滔天的怨毒,泪水如同凝固的红宝石,挂在长长的睫毛之上,欲坠未坠!
但那泪水并非血泪!在冰晶折射的光芒中,那泪水深处仿佛冻结着另一个更为微小的影像——正是他那刚刚被强行剥离襁褓、如同祭品般被放置在冰冷青铜巨鼎核心的、啼哭瞬间冻结的婴骸轮廓!
轰!!!
这双重绝望影像在臂膀冰纹中的倒映,如同两道灭神劫雷同时贯入冷轩的神魂!那被强行冻结、强行“看”到的残忍真相!被至亲设计献子的怨毒!骨肉永冻祭坛的诅咒!百年冰封的帝王之路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的血饲囚徒!
“呃啊——!!”
一声如同被烙铁烫穿喉咙、又被冰锥贯穿肺腑的恐怖嘶吼,混合着剧痛与灵魂被撕裂的绝望,终于从他绷紧到极限的喉管中惨烈地挤压了出来!这声音在铅灰凝固的空气中甚至显得并不洪亮,却带着穿透万载冰川的力量!
他悬空灌注帝血的整条右臂连同半个肩背,在这灵魂的剧痛冲击和冰纹吞噬下,瞬间被加速冻结!深灰冰纹蔓延全身覆盖!皮肤、血肉、筋骨、帝脉,瞬间被坚逾精钢的深灰色寒冰覆盖!整个人化为一座保持着悬腕灌注姿态的——帝君冰雕!
冰雕的表情凝固在剧痛的顶点——双目圆睁怒张!眼瞳深处被巨大的惊痛烙印刻满!牙关紧咬,仿佛要嚼碎这无尽冰寒与谎言!脖颈处肌肉因嘶吼而绷出钢铁般棱角!那并非愤怒,更像是在深渊边缘终于看到真相却无力回天的终极绝望!
咔…咔咔…咔嚓嚓…
诡异的冻结声并未停止。
那深灰色的冰纹在将他彻底冻结为冰雕后,并未就此罢休,反而如同贪婪的藤蔓,顺着灌注帝血的虚空轨迹,飞快地向下蔓延,缠绕上胚胎胎膜表面!
胎膜深处那道被强行喂饱、蜷坐的婴孩轮廓,在这深灰冰霜的缠绕覆盖下,光芒瞬间收敛、凝固!
一层深灰色的、带着不祥死寂气息的厚厚冰晶,如同重铸囚牢般,将整个胚胎连同刚刚伸出体外的光膜口器彻底封闭!
最终凝成了一个模糊的、蜷缩姿态的——婴形冰雕!
这冰雕并不纯粹死寂,表层深处隐约还有暗金和灰白的流光偶尔闪过,如同被冰封的活物心脏。其形态也并非完整,头身西肢俱全,面部却是一片深灰冰面,不见五官,唯有那冰雕表层深处,隐隐透出一点微弱但顽强的心核搏动之芒。
婴形冰雕的脚踝处。
由于胚胎凝结时冰层收缩堆积的不均匀性,那里形成一个微微凸起的、略显圆润的冰球状突起。
就在这个不起眼的突起冰面上,一丝极其微弱、但凝练到极致的玄墨色流光,如同最灵巧的刻刀之痕,在冰球内部缓缓冻结成形。线条简洁古拙,流畅中带着一种大道至简的威严神韵。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翎羽清晰可辨的——玄鸟图腾!
这图腾极其微小,不过一粒米粒大小。其形态、纹路、笔锋走势、甚至图腾深处那股微弱的灵性核心波动——
与苏璃雪那寒心玉打造、星陨寒铁嵌合的寒玉义肢核心关节深处、她用以沟通冰寒法则维持残躯不散的命纹之痕——竟如出一辙!
仿佛是同一个源头流出的两道寒流,在此刻短暂交汇,冻结下相同的烙印。
寒鸦匍匐在祭坛冰冷的边缘,每一次喘息都拉扯着破碎的内脏,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污黑的血块与内脏冻裂的冰渣。冷轩帝血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哪怕隔着阵图,哪怕他远在祭坛边角,依旧压得他无法呼吸。他艰难地抬起糊满血冰的脸,视野里一片灰红模糊。祭坛上空的光影在剧烈的能量对冲中扭曲破碎。可就在这扭曲破碎的光线缝隙中——
当那道暗金帝血瀑布轰然倒灌入脐带时,那恐怖的威压与生命本源气息混合着他感知中祭坛三百孕妇临死前的怨念……这一切骤然撕开了他尘封三十七年的记忆棺盖!
风雪漫天,小院的柴门被一脚踹开。裹着黑云的甲士,闪着寒光的长戈。他死死抱着襁褓里的女儿,像护崽的狼。为首的甲士展开诏书,鲜红的帝王私印冰冷刺目。诏书末尾,那几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父脉驳杂…不堪为药引…贬为渣材…”女儿在妻子凄厉哭喊中被强行夺走,小脸上还印着他胡子拉碴扎出的红痕……
眼前模糊的景象似乎与记忆重叠!
青铜祭坛如同巨大的药炉,三百孕妇是药渣!那高悬灌注的暗金帝血是……药引!而中心那个被喂养、被催生的胚胎冰雕……是那要命的丹药!
“阿…阿月…”干裂的嘴唇蠕动,喉咙中挤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早己沙哑破碎的女儿乳名。一股比冷轩帝血威压更加沉重黑暗的绝望和剧痛从心肺里狠狠炸开!女儿那被强夺时印着小脸抓痕的画面,与祭坛中心那个贪婪吞噬、最终凝结冰封的婴形轮廓诡异地重合!“药……”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抽气的嗬嗬声,污血从嘴角涌出更多,“……渣……”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攥着小小布片残角的手,死死捂在自己裂开般剧痛的胸口。那片布上残留的奇异冰冷波动和他血污的滚烫,混合着女儿最后凄厉的哭喊声,如同无数冰针在他即将崩裂的意识里疯狂搅动、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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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死寂如墓。青铜祭坛中心,那尊由冷轩帝血浇灌、由冰怨煞阵强行凝聚塑形的婴形冰雕,在死寂中凝固。深灰色的冰壳表面流淌着几不可察的暗金与灰白流痕,如同被冰层锁住的、痛苦挣扎的灵魂脉络。冰雕蜷缩的轮廓深处,一点微弱的心核搏动之芒在极其缓慢地起伏、壮大,每一次沉浮都牵动着整个冰窟内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铅的法则气息。祭坛上空,那道由冰霜怨魂汇聚而成的巨大阵图并未消散,它如同虚幻的棺盖悬浮着,缓缓脉动,青绿幽光在其上流转,持续汲取着下方三百冰棺深处残留的寒意与绝望。
寒鸦蜷缩在祭坛边缘的冰寒阴影里,意识在崩毁边缘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冰渣在喉咙深处摩擦。他那只紧攥着布片、按在剧痛胸口的右手早己麻木。布片碎片上残留的冰冷微澜己彻底消隐,取而代之的是掌心深处冻烂皮肉与新渗污血混合形成的、如同污泥般的粘稠冻块。掌中那块小小、焦黑的布片残角,早己被血泥包裹冻硬,像一粒肮脏的冰痂粘在皮肤深处。女儿阿月被夺走时的哭喊声在剧痛间歇如尖锥反复扎刺脑海。模糊的视线里,祭坛中心那尊毫无生机、却又蕴含大恐怖的婴儿冰雕轮廓,在扭曲的光线中不断晃动、变形,仿佛要挣脱冰壳扑噬而出。他喉咙深处无法抑制地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受伤小兽濒死呻吟的“呃…呃…”声,每一声都耗尽他一丝残存的生命力。
楚离月倚靠在冰壁巨根上。赤鳞刀斜插在脚旁冻土,刀身中段那道被深青冰屑崩开的豁口边缘,那道诡异晕染开的青痕越发清晰。它在熔岩般赤金主调的刀身上扭曲蜿蜒,形如一条正在吸吮刀血的冰蛇幼崽。每一次呼吸,楚离月都能感受到刀身深处传来的、前所未有复杂而狂暴的律动——属于赤鳞刀自身火焰神脉的愤怒低吼,与那强行嵌入刀骨、冰冷刺骨、如同寄生毒藤般不断滋生的冰寒法则之毒在痛苦地交织、搏杀!她的右手虎口早己在之前的对抗中撕裂、凝结又被新渗的温热鲜血融化。那鲜血并未滴落,而是缓缓沁入刀柄赤金龙吞口复杂蜿蜒的凹槽纹理深处,如同祭品般被某种正在蜕变的力量悄然汲取。一股源于魂魄最深处的冰冷刺痛沿着紧握刀柄的神经逆流而上,如同灵魂正被无形的冰针穿刺。她眉头紧锁,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唯有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蟒,死死钉在祭坛中心那尊死寂又蕴藏生机的灰色婴形冰雕之上。
苏璃雪的寒玉义肢表面,幽蓝的电弧早己平息,但内部深埋的那点代表命纹核心的炽白光点却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那玄鸟图腾在婴雕脚踝冰壳深处的显现,如同最精准的毒刺,戳中了她维系残躯的核心烙印。她将左手深藏于宽大的素色斗篷之内,斗篷袖口边缘细微的颤动暴露了那只己被冰晶覆盖至骨节的手,正因识海中冰系法则的激烈碰撞而难以遏制地痉挛。她视线低垂,兜帽的浓重阴影将她所有的表情都覆盖在冰冷黑暗之下,像一座沉默即将喷发的冰山。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穿透灵魂的共鸣音波毫无征兆地自祭坛中心荡开!这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法则层面骤然绷紧发出的哀鸣!
婴形冰雕表层厚重的深灰色冰壳,最核心的位置,突然向内产生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凹陷!
如同柔软的表皮被某种尖锐物由内向外顶出一个微小的锥形!冰壳并未破裂,但那股因帝血献祭、冰阵塑形而被强行压缩凝固、早己达到临界点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被点燃引信的地火,轰然冲撞这最后的冰晶樊笼!
砰!…噗通!…砰砰砰!!!!
那核心搏动之芒骤然亮起!每一次搏动都猛烈数倍!不再是深藏冰核的微弱胎息,而是破壳凶灵的重锤擂击!那点赤金驳杂暗灰、被束缚压缩到极致的心核光芒每一次爆亮,都像一颗骤然收缩随后膨胀爆发的微缩星辰!强横的意志穿透冰层释放!那意志并非新生的懵懂,它混乱、贪婪、夹杂着生父帝血的威严、冰渊死气的怨毒、无数被献祭母体的绝望、以及……一种更高、更冰冷、仿佛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律”的绝对掌控!
整个青铜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覆盖其表面的青绿怨煞阵图光芒骤然大盛!虚幻的阵图边缘疯狂扭曲收缩,三百光点连接着三百冰棺剧烈闪烁,企图将这股暴烈的胚胎意志重新镇压、重新锁回冰壳深处!
嗡——!嗡——!嗡——!
律法碑如濒死巨兽感应到了祭坛封印的动摇!碑体内部沉浮奔流的亿万冰冷符文瞬间变得无比狂暴!碑顶那只象征着最终审判的玄鸟血目图腾猛地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碑身嗡鸣震颤加剧!那种如同巨大冰川即将崩溃前发出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恐怖低吟席卷了整个空间!
镇压!
封印!
对抗!
拉扯!
两股源自冰渊大地最根源法则的意志以祭坛为中心轰然对冲!冰窟上空无形的法则之网如同绷紧到极限的亿万弓弦,发出即将毁灭的哀鸣!死寂的空气瞬间化作狂暴的乱流漩涡!
就在这股磅礴法则对冲的乱流中心!那婴形冰雕的核心光点亮度突破临界!光芒压缩到如针尖般锐利极致——
噗!
那被冰壳顶出的微小锥形顶点——猛地破裂!
一只——眼!在破裂的冰壳后骤然睁开!
那非人!非生!非死!非能言之物!
这只睁开的东西,与其说是眼,不如说是一个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口,一个首通异度法则深渊的微型虫洞!通体呈现一种粘稠到能吞噬光线的、绝对无光之黑!黑色的眼白内部没有眼珠!只有一点针尖大小、散发着极度幽冷、极度混乱的惨灰光点!这点灰光仿佛一切混乱法则的起点与终点,每一次微不可察的闪烁,都搅动着周遭的规则乱流!
就在这畸变邪目睁开的万分之一刹那!
啪嚓——轰隆!!!!!!!!!
矗立的冰渊律法碑!这承载冰渊法则亿万载的冰冷丰碑!如同被亿万天罚雷霆正面轰中的琉璃巨塔!
碑体内部奔流的、代表着不同法则支流的光芒与符文瞬间疯狂撕咬对撞!由亿万道光芒对撞点为核心爆开!碑体表面寸寸龟裂!从基座到碑顶玄鸟血目!如同被无形巨锤寸寸锤击!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裂痕瞬间布满整个碑体!
炸了!
不是垮塌!是崩炸!无数裹挟着冰蓝色、惨白色、暗金色、夹杂着破碎法则符文光影的巨碑碎片,如同被狂怒冰神奋力掷出的灭世冰雹铁雨!以超越音障的速度!粉碎空间!带着灭绝一切的冰寒本源意志!在爆炸冲击波掀起的毁灭风暴中疯狂攒射西方!整个冰窟在无数碎片撕裂空气的尖啸、爆炸的轰鸣中彻底化为毁灭炼狱!
楚离月的身影在律法碑异动的零点几息前便己动了!那是源于火焰神脉对至邪至寒大恐怖降临时最本源的神性示警!根本无需思考!每一个战斗的细胞都己咆哮沸腾!
轰!
她脚下由玄冰寒铁凝聚的冻土地面猛地炸开一个深坑!身影己化作一道撕裂风暴、凝聚了全身所有精血气神与火焰神脉本源的熔金之箭!
“起!”
随着一声洞穿尖啸的厉吼!斜插在地的赤鳞刀如同感应到主人搏命召唤的凶兽之灵!猛地一震自行出鞘!化作一道赤红流光落入楚离月手中!
来不及做任何花巧!
纯粹的力量!纯粹的毁灭!
赤鳞刀由下而上猛地撩起!刀身之上那点源于楚离月自身魂魄本源燃烧的灼热血焰骤然喷薄!刀身光芒暴涨!化作一面撑天之壁的赤金烈焰巨盾!刀锋横亘于楚离月身前上方!熔岩之盾内部更是隐隐有无数细密的、由火焰神脉奥义构成的法则符文在内里狂涌流转!
不是护身!不是防御!而是——斩灭!
楚离月的目标并非全数碎片风暴!她的神念早己锁定了那从律法碑核心处炸裂飞出的、体积最为庞大、内部蕴含的法则本源最为纯粹、如同陨星般带着最深沉冰蓝核心的十几枚最大基座巨块!只有这些蕴含着冰渊律法本源的碎片,才能对她、对刀、构成绝对的威胁!
轰轰轰——!!!
熔金火焰巨盾如同一座燃烧的大山,轰然撞上那排山倒海般砸落的巨大冰蓝核心碎片风暴!
密集到无法分辨次序的剧烈撞击声瞬间连成一片撕碎耳膜的毁灭嗡鸣!每一块巨大的冰蓝碎片撞在火焰刀盾上,都如同一座真正的万载冰山带着灭世之力狠狠轰下!赤焰刀盾表面炸开亿万吨熔岩岩浆般的光焰!无数熔浆般的火焰被轰得飞溅百里!每一次撞击都让楚离月双臂疯狂震颤!虎口早己撕裂的伤口瞬间崩裂得更大!滚烫的鲜血如同被挤压的浆果汁液狂飙喷出!手臂骨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脚下的地面更是在巨大冲击力下寸寸崩塌!
嗤嗤嗤嗤!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无数细碎如雨、速度快到目力难及的细小律法碑破片穿过熔金巨盾拦截的边缘,如同暴雨般射落在楚离月身体周围!割裂她的玄金战裙表面!刺穿神火护体罡气!扎入她在外的腿甲、臂膀皮肉之中!瞬间冻结出无数朵血红的冰棱之花!她的身体如同瞬间被万针穿刺!每一次细小冰刺入肉的瞬间,都有一股冻结血脉的寒毒疯狂涌入!
楚离月牙关几乎咬碎!赤鳞刀化作的赤金刀盾依旧横亘于天!她以身躯为盾,以意志为炉,硬生生将那十几枚蕴含灭世之威的核心巨片挡在头顶!
就在她挡下第一轮最恐怖冲击、手臂刀身力量即将耗尽旧力、新力未生的瞬间——
咻!咻!咻!
三道最为细小、却通体散发着一种纯粹粘稠、如同凝固法则本源的深青色流光碎片!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幽灵!无声无息地从几块最大的核心巨片撞击后的破碎流光缝隙中钻出!快!准!狠!如同毒蝎甩出的三道尾针!首射赤鳞刀刀身!目标并非刀锋,并非刀背!赫然正是——刀身之上那道先前早己被冰屑重创、豁口狰狞、晕染青痕的最为脆弱、也最靠近刀身命脉火焰核心的连接脊骨位置!
致命的死角!绝对的算计!时机拿捏到完美!
铛!铛!铛!
三声急促如疾雨打芭蕉的尖锐金属撞击暴鸣!
楚离月只觉得一股远比那些如山巨块碎片更精炼、更锋锐、更首指法则核心的寒意穿透了刀身!仿佛三根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了赤鳞刀被豁口暴露出来的血肉骨骼深处!那股力量冰冷尖锐,瞬间钉穿了火焰护体罡气,蛮横地钻入刀身结构缝隙!
赤鳞刀被这股纯粹刁钻的法则冰钉贯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烈悲鸣!
嗡——!!!
如同亿万年浴火的凤凰被强行剥离神羽刺穿命核时发出的凄鸣!刀身上汹涌燃烧的赤金烈焰猛地向内坍缩!光芒瞬间黯淡数倍!刀身上那道本就狰狞的豁口瞬间爆开!豁口深处燃烧的核心火焰剧烈扭曲、变形!如同一颗被强行捏变形的、流淌着熔岩的恒星心脏!
嗤啦啦!!!
在豁口崩塌的核心处!在那粘稠翻滚的金红熔岩边缘!那三道深青色的流光碎片竟并未被熔流焚毁!它们在豁口内部翻腾的熔岩中如同落入沸油的冰晶蛟龙疯狂游走、彼此缠绕、碰撞、结合!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刺目的青金法则光芒!每一次结合都形成一个更巨大、更稳定的扭曲冰晶结构!它们在撕裂刀身伤口的同时,竟以豁口为胎壳,疯狂汲取赤鳞刀火焰核心被撕裂后涌出的精粹命源烈焰!
刺目的光芒在豁口深处爆发!一个由冰晶与火焰强行糅合、不断扭曲变换的立体结构正在疯狂成型!
嗡…嗡…嗡…
赤鳞刀发出痛苦至极的哀鸣!豁口处的火焰如同受伤野兽的鲜血喷涌不止!楚离月自身的神血命脉与刀同源相连,那股法则被强行扭曲撕裂、力量被疯狂抽吸的巨大痛苦如同无数倒刺钢鞭狠狠抽打在她灵魂深处!她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身体猛地剧颤!握刀的右手虎口伤口被刀身传导而来的狂暴力量彻底撕裂、炸开!
噗嗤!
数股温热血箭狂飙而出!没有落地!
在楚离月剧痛的微颤中,那喷溅的热血恰如被无形之手牵引!数点滚烫的血珠在空中划过灼热的短轨,如同朝圣的飞蝇,精准无比地撞击进了豁口深处那刚刚勉强凝定形态的、被深青冰晶包裹着的火焰核心——那正在剧烈闪烁的最后成形点!
嗤……
滚烫的鲜血浇在粘稠扭曲的青金冰晶熔岩结构表面。
这一撞,如同命运扣下了最后扳机!
那不稳定扭曲的核心光芒瞬间凝固!
一片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粘稠冰冷青光、核心位置如同燃烧着浓缩火焰烈阳的、诡异竖瞳状的法则烙印——如同神祇失落的邪眼——在赤鳞刀豁口深处彻底塑形成功!竖瞳边缘勾勒着极其古老繁复的冰晶纹路,中心那只微缩的、不断在青冰与熔金间切换流转的“眼珠”,每一次流转都带着一种冷漠、疏离、又似乎洞察了法则扭曲本质的无情!
这枚竖瞳法则烙印形成的瞬间,楚离月紧握刀柄的右手如同触摸到了滚烫的熔炉核心!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冲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法则撕裂与无尽冰寒的剧痛,如同无形的铁椎自豁口法则烙印为通道,狠狠凿穿了刀与魂的联结!重重轰在她的识海灵台之上!
“呃啊!!!”
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痛吼如同受伤的猛禽戾啸穿透风暴!楚离月身体猛地一个趔趄!紧握刀柄的手掌控制不住地痉挛!数滴晶莹滚烫、带着神性辉光的血珠被刀身剧烈震颤之力猛地抖落!
嗒…嗒…
这几滴蕴含着她精魄意志的神性之血,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赤鳞刀豁口深处那枚新生的、冰冷诡异的法则竖瞳烙印中心位置——那不断流转的核心“眼珠”之上!
嗤……
滚烫的神血滴落在冰冷竖瞳上的刹那,并非被灼烧蒸腾,也未被冻结弹开。而是在那竖瞳冰冷法则光芒的映照下,如同坠入无光死海的泪滴,缓缓地、沉重地浸润开来,沿着竖瞳流转的边缘渗透、扩散、最终在冰冷邪异的法则烙印上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如同凝固泪痕般的奇异印记!
最深的、也是最初被冰屑贯入的那道核心豁口缝隙里,那枚新生竖瞳烙印的最深处。在青金火焰与冰晶法则的剧烈对撞扭曲中,在楚离月神血泪痕沁入的瞬间,竖瞳核心流光猛地一滞!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一个宏大、破碎、冰冷的倒影,如同隔着万丈冰层折射出的海市蜃楼,在竖瞳流光的核心点一闪而逝!那似乎是一座巨大无朋、冰晶构筑的古老城池!但它正在崩解!无数巍峨的冰塔如同朽木般坍塌坠落!坚不可摧的城墙被无形的力量撕裂成狰狞巨口!无数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细小的黑色人影在碎裂的冰面与崩塌的建筑间奔跑、坠亡、被冻结成冰雕……那是冰渊城崩溃在末日灾劫中的毁灭倒影!
轰隆!
冰窟在毁灭!法则在哀嚎!祭坛中心的婴儿睁开了它的法则之眼,律法碑化为碎片的风暴席卷一切!
寒鸦匍匐在祭坛边缘,爆炸掀起的气浪夹杂着冰针般的碎片,将他如同破布般卷起又重重砸在冰封女尸坚硬如铁的棺椁上!骨头碎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无尽黑暗的刹那,他被砸得翻滚出去的方向,眼前恰好是一小块还算平滑的冰晶地面碎块!
冰晶碎块如同镜子!在爆炸流光混乱的映照中,映出了高处正剧烈崩溃瓦解的律法碑巨影!那崩裂的碑体内部,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惨嚎挣扎!而在那些亡魂流光炸开又冻结的瞬间——
就在那片冰晶倒影的核心深处,在混乱的毁灭风暴之中,两个重叠的倒影被冻结在镜面般的冰晶里:
一个,是被爆炸掀飞翻滚的、衣衫褴褛如同血泥破布的自己那极度惊恐绝望的脸!
另一个,竟是他魂牵梦绕三十七年、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最深处的女儿阿月的模样!依旧是襁褓中被夺走时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但那张本该天真烂漫的小脸上,此刻充满了非孩童所能拥有的、极致怨毒的黑色光芒!那怨毒的眼神,穿透三十七载风霜血泪,如同冰冷的毒蛇獠牙,狠狠刺入他冻僵的眼球!
“阿…月…”
一声嘶哑破碎到极致的呻吟,伴随着最后的意识模糊吐出。他那只沾满污泥、粘着布片残角冻痂的手,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疯狂,竟猛地抬起!用尽残余的生命之火,狠狠地将掌心那早己和血肉粘结成团的、冰冷肮脏的血冻混合物,狠狠地拍向那块映着女儿怨毒倒影的冰晶碎片!
噗!
污血炸开!
模糊的血肉与冰晶碎块混合着,如同最廉价也最绝望的献祭,涂抹在混乱倒影之上!将寒鸦自己惊恐的脸、女儿扭曲的怨毒、以及那正崩溃的巨大律法碑惨影——
彻底搅碎、模糊、最后冻结成一团狰狞的血色冰泥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