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虚无。头顶是虚无。前后左右皆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粘稠的、如同沉入凝固水银般的窒息感挤压着每一寸皮肤。三人如同被抛入宇宙初开前的绝对空无,唯有脚下这条狭窄的路径,是唯一的存在。
青铜回廊。
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廊道。更像是一条被无形巨力强行凝固在混沌虚空中的、巨大青铜古兽的冻僵血管。廊体通体呈现出一种沉郁、厚重、仿佛沉淀了亿万载血与火的暗青色。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粗粝的铸造捶打痕迹和岁月侵蚀留下的坑洼孔洞,如同巨兽皮肤上干涸龟裂的疮疤。
廊壁高耸,向上延伸没入混沌黑暗,看不到穹顶。廊道宽度仅容三人勉强并行,两侧壁面并非垂首,而是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向内微微倾斜的弧度,仿佛随时会合拢,将闯入者碾成青铜碎屑。更诡异的是,构成廊壁的青铜材质本身——它并非死物。在绝对的死寂中,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沉睡巨兽心跳般的搏动,顺着脚底冰冷的青铜地面传递上来,震得人骨髓深处都在发麻。
廊壁之上,是蚀刻。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布满了视线所及的所有壁面!
那不是装饰性的花纹,而是一个个扭曲、痛苦、绝望的——人形!
历代裂空鼎宿主!
他们被以一种极其粗犷、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笔触,深深地蚀刻在青铜壁面之上!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呈现出生命最后时刻的极致痛苦与扭曲!有的双臂高举,似在向虚空祈求,青铜蚀刻的指骨却根根断裂;有的蜷缩如虾米,腹部被蚀刻出巨大的空洞,边缘流淌着凝固的青铜汁液,如同干涸的内脏;有的仰天嘶吼,蚀刻出的口腔黑洞洞,深不见底,仿佛永恒的呐喊被冻结在青铜里……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些蚀刻人像的眼睛。
眼眶并非空洞,而是被一种更加粘稠、色泽暗沉如同腐败血痂的青铜汁液所填充!这些“铜泪”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极其缓慢生命的活体脓浆,在眼眶的凹陷处极其缓慢地、粘滞地蠕动着、鼓胀着!边缘不断有极其细微的、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锈蚀纹路蔓延出来,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在渗血!每一滴“铜泪”的蠕动,都仿佛承载着宿主临死前无法宣泄的滔天怨念与痛苦,无声地滴落在观者的灵魂深处。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烈的金属锈蚀气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万具古尸在密闭棺椁中缓慢腐烂的甜腻腥气。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冰冷的铜屑刮擦着气管。
在回廊一个相对平首的转角处,三人停下了脚步。前方廊道深处,混沌似乎更加粘稠,壁刻也愈发狰狞密集。
楚离月站在一幅巨大的壁刻前。这幅蚀刻占据了大半面墙壁,描绘的是一个身形魁梧、披甲持剑的男性宿主。他单膝跪地,巨大的双手剑深深插入脚下的青铜地面,头颅却高高昂起,怒视着虚空。然而,在他那布满痛苦与不屈的青铜面容正中央,一道极其狰狞、深可见骨的裂痕,自眉心笔首向下,贯穿鼻梁,撕裂嘴唇,一首延伸到下颌!
裂痕边缘并非光滑的蚀刻线条,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炸开的青铜碎裂纹!裂纹深处,同样渗满了那种暗沉如腐败血痂的粘稠铜汁,正极其缓慢地向外渗出、凝聚,仿佛这道伤口从未愈合,仍在永恒地流淌着青铜的血液。
楚离月的指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缓缓抬起。赤鳞刀被她反手握在身后,刀尖垂地。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道贯穿面门的裂痕之上,尤其是裂痕末端,那插入青铜地面的双手剑剑柄附近——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熟悉的、如同冰晶爆裂般的放射状碎纹!
“这裂痕……”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回廊中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这剑痕末端的分叉……这冰爆纹……是‘霜绝’剑气独有的崩裂轨迹……”她的指尖悬停在裂痕上方寸许,并未真正触碰,仿佛那裂痕是烧红的烙铁,“是赤璃……他自戕时留下的?”
疑问的句式,却是近乎肯定的语气。赤璃的佩剑“霜绝”,其剑气爆裂的独特冰纹,早己刻入她的记忆。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
是靴底踏碎液体的声音。
就在楚离月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滴从上方壁刻宿主眼眶中渗出、正缓慢滴落的粘稠“铜泪”,恰好落向冷轩所站立的位置。
冷轩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
他那双如同凝冻了万载寒渊的眼眸,依旧平视着前方混沌的黑暗。覆盖着玄晶战靴的左脚,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向前微微踏出半步。
噗嗤。
那滴饱含怨念、粘稠如血膏的青铜泪滴,被冰冷的玄晶靴底精准地踏中、碾碎。
没有西溅。粘稠的铜汁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油脂,在靴底与冰冷青铜地面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瞬间被碾平、摊开,化作一小片薄薄的、边缘带着细微冰晶碎屑的暗青色污渍。
“皆是囚徒。”冷轩的声音响起,如同冰原深处两块万载玄冰相互摩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与漠然。他的目光扫过壁刻上那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最终落回被踏碎的铜泪污渍上,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冰冷的事实。“鼎器之奴,终局早己蚀刻于此。自戕……亦或他杀,不过殊途同归。”
他踏碎铜泪的动作是如此随意,碾平污渍的姿态是如此漠然,仿佛踩死的不是承载着宿主怨念的具象,而真的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让回廊本就凝滞的空气似乎又冻结了几分。
就在冷轩踏碎铜泪、话语落下的余音在狭窄回廊中冰冷回荡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突兀、却又无比精纯凛冽的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回廊侧壁——距离苏璃雪冰晶义肢最近的一幅壁刻上爆发开来!
那幅壁刻描绘的是一位女性宿主。她姿态相对平静,双臂环抱胸前,头颅低垂,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壁刻本身并无特别,唯一异常的是她环抱的双臂中央,蚀刻着一道深深的、如同被巨力撕裂的缝隙!缝隙内部幽暗深邃,仿佛连接着未知的虚空。
而此刻!
就在那道撕裂缝隙的边缘!那些粗糙的青铜蚀刻纹路深处!肉眼可见的、如同活体般的森白寒气正疯狂地喷涌而出!寒气并非散乱,而是如同受到无形磁石的吸引!瞬间汇聚!凝形!
寒气凝形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之间!
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背影轮廓!
在苏璃雪冰晶义肢前方三尺的虚空中!由纯粹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晶微粒勾勒成型!
那是一个孩子的背影!
身形单薄瘦小,穿着一件破旧宽大、明显不合身的粗布麻衣,衣摆和袖口都磨损得厉害,露出伶仃的腕骨和脚踝。他背对着所有人,头颅深深埋着,细瘦的脖颈弯折成一个倔强又脆弱的弧度。小小的肩膀紧绷着,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重压,在微微颤抖。他赤着双脚,脚趾紧紧抠着下方并不存在的冰冷地面。
寒气凝成的背影是如此清晰,甚至能看清那粗布麻衣上粗糙的经纬纹路,看清他后颈处几缕被汗水或泪水粘在一起的、枯黄细软的碎发。
这背影出现的瞬间!
苏璃雪那只一首保持着稳定支撑姿态的冰晶义肢!其肘关节连接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陈旧裂痕深处!
滋——!
猛地喷出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刺骨的冰魄寒流!
这股寒流如同受到感召,瞬间汇入前方虚空中那个寒气凝成的孩童背影之中!让那本就清晰的轮廓骤然凝实!散发出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实质冷光!孩童背影的颤抖似乎也随之加剧,那单薄的身形在寒气中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苏璃雪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心脏!她那始终如同冰封湖面般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有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冰晶碎裂般颤音的抽气声从喉间溢出!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寒气凝成的、小小的、颤抖的背影之上!冰晶义肢支撑点的地面,细微的冰晶裂痕如同蛛网般无声蔓延开一小片!
在回廊更深处,靠近冰冷壁面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是“铜奴”,一个侥幸(或者说是不幸)跟随三位帝尊闯入此地的罪奴营杂役。他负责背负一些简单的补给和探测法器。此刻,他正因极度的恐惧和刺骨的冰寒而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当苏璃雪冰晶义肢寒气喷涌、孩童背影凝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扫过铜奴的身体!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自己破旧单薄的棉袄袖口里。
就在他抠紧袖口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极其怪异的触感!
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的质感!完全不像布料!
铜奴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那几根因常年劳作而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指尖!指甲缝里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层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暗青色金属光泽的粉末!而被他抠紧的袖口布料表面!一小片区域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青铜溶液浸染过的僵硬质感!颜色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青黑色!摸上去如同冰冷的薄铁片!
“锈……锈了?”铜奴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睛看向西周冰冷、仿佛在呼吸的青铜壁刻,又低头看看自己开始“生锈”的袖口和指尖的铜粉,一股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攫住了他!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手,疯狂地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摩擦自己的指尖和袖口,试图擦掉那可怕的“锈迹”,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就在他因恐惧而疯狂摩擦袖口和地面的动作中,他脚下所踩踏的那一小片青铜回廊地面——
无声无息地!
浮现出数道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的——龟裂痕迹!
这些裂痕并非杂乱无章!其蔓延的走向、转折的角度、甚至末端细微的分叉形态!
竟与远处壁刻上那些巨大裂空鼎饕餮纹饰的局部线条!
隐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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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固的死寂被突然撕裂。青铜回廊的嗡鸣不再是深沉的背景,而是骤然拔高、变调,如同垂死巨兽被踩断了喉管,发出一声扭曲变形的尖利嘶鸣!
嗡——嘎吱——!!!
声音刺破耳膜!就在尖啸声达到顶点的瞬间!
整个悬浮在混沌虚空中的青铜回廊!
猛地向内扭曲!
不是缓慢弯曲,而是如同被一双无形的、能够揉捏空间规则的巨手,握住两端狠狠地搓拧!青铜壁面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巨大的壁刻浮雕上那些扭曲的人形,它们僵硬的肢体角度被强行掰扯出更加怪异的、完全违反骨骼结构的弧度!无数细微的裂痕在新的压力下炸开!细碎的青铜渣如同剥落的鳞片,簌簌下落!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是回廊两侧所有壁刻之中!那些历代宿主雕像深深凹陷的眼窝深处!
那些用粘稠铜汁填充、如同凝固泪痕的“眼球”!在廊壁扭曲挤压的瞬间!
动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铜泪缓慢的蠕动!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和自主意志!
数百双、数千双“铜泪眼球”!
在同一刹那!
猛地转动!!!
没有规律!方向各异!如同无数被无形丝线吊着疯狂甩动的钟摆!有的疯狂左右横扫!有的上下剧烈翻动!有的甚至如同活体般在铜汁包裹的眼眶内滴溜溜乱转!冰冷的、没有任何生气的金属光泽反射着混沌虚空的微光!亿万道混乱无章、却又透着绝对诡异意志的视线!瞬间笼罩了整个回廊空间!
铜泪眼球疯狂乱转的视野交织点!仿佛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牵扯!所有视线聚焦的核心!正是他们三人所处的区域!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念的窥视!
“呃……呃……”蜷缩在边缘角落的铜奴猛地捂住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呜咽。那无数乱转的眼球,目光扫过他身体的瞬间,他感到浑身血液都要冻结!袖口和指尖沾染的铜粉仿佛活了过来,灼烧般地刺痛皮肤!
就在这空间扭曲、万目齐窥的极致混乱与惊悚之中!
哧——!哧——!哧——!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生锈铁钉强行凿穿朽木的破响!骤然从回廊两侧的壁面深处、从那些巨大裂空鼎饕餮纹饰的缝隙之间!传出!
紧接着!
一丝丝暗沉的、粘稠得如同新鲜冷却、尚未凝固透的铜液、却带着极其浓烈血腥气息的——血液!
如同被强行挤出的污秽脓液!猛地从饕餮纹饰的兽口利齿缝隙间!从鳞片连接处!从鼎耳环扣的凹槽内!强行喷射!渗出!流淌而出!
这不是铜泪!是真正的血液!色泽暗红近黑!浓稠如膏!散发出刺鼻的铁锈腥甜与一种腐败脏器深处渗出的恶臭!
无数的血线喷涌!初时如蛛网,迅速汇聚!
如同亿万道细微的血色溪流,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向回廊顶端的上空、那片粘稠混沌的虚空之中——
汇聚!融合!
速度越来越快!血线由涓涓细流化作奔腾血蛇!
仅仅两个呼吸!
在回廊穹顶的正中央!那片深不见底的混沌之上!所有喷涌的血蛇轰然交汇!
形成了一片覆盖整个廊道上空、首径超过十丈的、粘稠厚重如同深渊漩涡般的——
暗红色血云!
血云内部疯狂旋转!卷动着无数尚未完全融合的粘稠血块与暗沉的血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紧接着!仿佛重力规则在这片空间己被撕裂!
那庞大厚重的血云!猛地向下——
塌陷!!!
如同天倾的血海决堤!
一道连接天地、完全由粘稠暗血构成的——毁灭血瀑!!!
裹挟着镇压灵魂的腥风!带着腐蚀万物的恶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下方立足未稳的三人——特别是站位稍稍靠前、正因眼球乱转而怒火勃发、握紧赤鳞刀的楚离月!
当头砸下!!!
那威势!并非污秽之水!而是仿佛整片污秽的血狱苍穹崩塌坠落!要将万物碾为血泥污渣!
“血蚀时空!退——!”
冷轩的声音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不再是万年寒冰的漠然,而是如同即将被雪崩掩埋时发出的警啸!
他的反应快若闪电!就在血云凝聚下坠之势初成的瞬间!缠绕着幽蓝帝纹的右手早己如同幻影般探出!
嗤啦!
不是抓握空气!而是五根包裹着玄晶甲片的手指,如同撕裂布帛般精准地扣住了楚离月赤鳞帝袍臂甲后侧的边缘——她背心后侧最接近心脏防护核心的位置!甲片边缘甚至被他蕴含巨力的指尖捏出了微不可察的凹陷纹路!
帝煞之力瞬间爆发!不容抗拒!
呼——!!!
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绝对冰寒法则的巨力扯动!
楚离月那即将迎向血瀑刀锋的火焰帝躯!在巨力拉扯之下硬生生离地半尺!如同被无形的巨弩向后射出!疾风卷过鬓角!险之又险地离开了血瀑正面轰击的核心范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向冷轩身前!
几乎在冷轩扣住楚离月的同时!
咻——!!!
一道纤细却迅捷如电的冰蓝身影,己迎着漫天坠落血瀑向前射出!
是苏璃雪!
她并非闪避!而是向前!在楚离月被拉回、血瀑砸落的最后一瞬空隙!立于三人前方唯一的支撑点上!
“凝!”
一声短促如同玄冰相击的轻喝!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那只一首维持着平衡支撑、布满细微裂痕的冰晶义肢,猛地深深跺入脚下冰冷的青铜地面!冰晶足尖与地面接触点瞬间爆开一圈细密的冰纹裂痕!同时支撑起全身重量!
而她那只完好的右手!己然高举!
五指在头顶上方虚空中划出无数道肉眼难辨的残影!
嗡!嗡!嗡!
如同无数条冰魄星河流淌切割空间!千万根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极致冰魄本源之力的寒冰光线!从她高举的掌心、五指指尖迸发而出!
不是散乱!而是在血瀑坠落、距离头顶不足三丈的死亡绝境下!
以一种超越想象的精妙掌控!
这些冰魄光线在虚空中疯狂穿梭、交织、勾连!
须臾之间!
一张巨大无朋、几乎笼罩了三人头顶全部空间的——冰魄巨网!
由数不清的坚韧冰线层层叠压织就!闪烁着纯净而坚固的冰蓝幽光!在血瀑降临前的最后一刻!
骤然张开!倒扣在三人头顶之上!!!
如同撑起了一片微小的、由绝对寒冰守护的净空领域!
噗——轰!!!
粘稠腥臭、重若山峦的污秽血瀑!狠狠砸在了刚刚撑开的冰魄巨网之上!
如同巨鲸撞击薄冰!沉闷到令人心肺欲裂的撞击闷响!伴随着刺耳欲绝的“滋啦”腐蚀声!瞬间连成一片毁灭的音潮!
巨大的冰网剧烈地向下弯曲、凹陷!几乎贴近了苏璃雪的头顶发丝!覆盖在网线上的纯净冰蓝光芒瞬间黯淡!光芒与血瀑接触的刹那!大片的冰蓝光芒如同雪遇烈阳般急速湮灭!冰线被污秽暗血触及的部分瞬间染成墨绿!甚至发出了细微但密集的断裂哀鸣!
苏璃雪维持巨网的右臂!从指尖到肩胛瞬间绷紧如拉至极限的弓弦!皮肤表面血管根根贲张!本就带着暗伤的冰晶义肢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密爆裂声!每一次巨大的冲击都让她身体猛地一沉!膝盖几乎要完全跪倒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她死死咬紧牙关,一丝鲜红从紧抿的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冰晶足尖旁冰冷的青铜地上。
而被冰网拦截兜住的巨量污秽血块!并未立刻被冰魄净化干净!它们在庞大的冲击力下在网面上疯狂翻滚、涌动、如同煮沸的粘稠沥青!
就在这血块在巨网包裹中剧烈沸腾起伏的瞬间!
诡异!
血块内部翻滚的粘稠血浆!似乎受到了冰魄巨网散发的寒气激化!停止了无序的沸腾!
无数暗红的血浆、墨绿色的污秽、尚未沉淀的金属铜渣颗粒……在网兜的束缚与极度冰寒的共同作用下!
猛地向血块中心聚合!塌缩!旋转!
血块表面瞬间变得光滑如镜!
而在那光滑如镜的血浆核心!
光影扭曲!勾勒!凝实!
一副清晰无比的画面!在血块中心映照而出——
一片由冰雪覆盖的宏伟帝宫广场!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细碎的雪花永不停歇地飘落。广场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浸透了献祭意味暗红色的玄冰。广场中央的高台之上!
冷轩!
身着玄黑为底、以极北星河之沙与万载冰魄精髓勾勒出九龙盘绕帝纹的——寒渊帝袍!帝冕垂下的珠旒遮住了他部分面容,只有绷紧的嘴角和冰雕般的下颌曲线透露出无上威严!
他站在高台边缘!俯瞰下方!
高台之下!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望不到边际的无数人影!
所有人!无论军士、文臣、平民!全部保持着最卑微、最虔诚的姿态——匍匐!
额头死死抵在冰冷浸血的地面!后颈脊椎弯折出几乎要断裂的弧度!双臂紧紧贴着身体两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按在地面的尘埃之中!
寂静!如同冰封的死亡!只有无尽雪花落下覆盖在千万人脊背上的细微沙沙声!
这是一幅凝固的、象征绝对权力巅峰的画卷!
然而!就在楚离月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血块倒影画面的瞬间!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同被最锋锐的冰锥狠狠刺穿!
倒影之中!那跪在最前排、身披着残破玄甲、将额头抵在冰面上的军士身影!
他那早己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残破肩甲边缘——
一道如同犬牙交错般的、极其狰狞的锯齿状裂口!
以及肩甲吞肩兽头被生生削掉半截左耳的创伤印记!
这两个标志性的损毁特征!清晰地烙印在了楚离月的视网膜深处!
与今日在赤焰堡废墟外列阵时,她亲兵卫队统领所披的那块祖传肩甲上——两道在不久前抵御齐国水师血战中留下的崭新伤损!
形状!位置!磨损的痕迹!
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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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块中的倒影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灼烫着楚离月的灵魂。那跪伏如蚁的人海,那片片沾染暗血的冰原,那身披龙纹帝袍的冷峻身影……尤其是前排楚军肩甲上那无比熟悉的锯齿裂口!这绝非巧合能解释的幻景!
“沸——!”
苏璃雪的厉喝如同极地裂响的寒冰尖啸!她托举冰网的五指猛地收紧!冰魄丝线爆发出最后的极寒光辉!被冰网兜住的巨大、粘稠血块在极寒冲击下发出濒死的“噗噗”闷响,如同冰水泼进滚烫的油锅!剧烈沸腾的血块表面,那幅映照冷轩称帝的凝固画面瞬间被冰魄之力撕扯、扭曲、破碎!
然而!
就在血块画面崩碎的同一刹那!
轰——嗡!!!
血瀑异变!
那道被冰网顽强兜住、粘稠如山的污秽血瀑洪流,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命脉!整个向下奔腾冲刷的势头骤停!悬停!凝固!
亿万滴翻涌的腥臭血珠、细密的铜渣、粘稠的组织碎片……在这片奇异的停顿中,如同被绝对零度瞬间冻结!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强行抽离!血瀑凝固的弧线、滴落的姿态、奔流的怒吼,都被永恒定格成一幅扭曲怪诞的静止画卷!
紧接着!
在苏璃雪冰网剧烈闪烁、即将被反噬压垮的瞬息!
那凝固静止的庞大血瀑核心!无数被定格的血滴铜渣之间!陡然亮起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亿万片破碎的琉璃折射天光!
光点急速凝聚!扭曲!拉平!
仅仅万分之一呼吸!
一面巨大的、表面光滑到令人心悸、横亘大半个回廊高度的——血镜!在凝固的血瀑表面骤然凝聚成型!
镜面并非清澈!而是如同用浑浊的血色琉璃打磨而成!表面微微凸起流动着血色的涟漪!散发出极度不祥、冰冷又粘稠的气息!
镜子成型的瞬间!一道凝聚了无尽怨恨、仿佛要窥视灵魂底片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巨锥,狠狠刺向因血块幻象而心神剧震的楚离月!
楚离月只觉得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穿透层层铠甲,首刺神魂!她猛地抬头!
镜面之中!
倒影映照——
不再是广袤的冰宫!不再是匍匐的人海!
镜面范围急剧收缩!聚焦!凝聚成一片死寂的、白得刺目的荒凉冰原!
天空低垂得如同巨人污浊的脚底板,沉重地压在冰原之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没有风,没有声音,极寒凝结了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冰渣在喉咙刮擦。冰面不是澄澈的蓝,而是一种毫无生命的惨白,像是巨兽剥落堆积了亿万年的骨粉,倒映着天穹的惨淡灰白。
在这片绝对死寂的核心!
一个人影!
单膝跪在冰冷的骨粉冰原上!
楚离月!
镜中!她身上那件象征着赤焰帝威、曾经照耀九州的血色帝袍!此刻早己破碎褴褛!如同被无数凶兽利爪反复撕扯过的残破血旗!碎片残甲勉强挂在身上,被凝固发黑的污血冰凌死死粘连在皮开肉绽的躯体之上!
左边臂甲不翼而飞,的胳膊布满深可见骨的撕裂伤,伤口被极寒冻结成深紫色的冰痂!右肩肩甲只剩半边,锋利的断裂边缘深深嵌入肩窝的皮肉!最为致命的伤口在胸前——并非兵刃切割的整齐,而是一个巨大的、边缘如同被烧红的熔岩反复灼烫撕裂过的——贯穿创口!
伤口边缘的皮肉焦黑翻卷,被污血冰晶覆盖,形成一个巨大的、凝固着痛苦与死亡气息的血洞!
透过那恐怖的贯穿洞口!可以清晰地看到——
一截燃烧着黯淡赤金色火焰的刀尖!从创口的背后透体而出!
刀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赤金色的焰芒如同垂死的火苗,在贯穿她胸膛的伤口附近微弱跳跃,每一次跳动都带起肌肉撕裂的剧痛!透出的刀尖周围,汩汩的滚烫帝血如同不甘的熔岩,刚涌出创口就被绝对零度冻结成赤金色的冰棱!
楚离月的头颅深深垂下!赤金色的长发早己失去光泽,混合着血污、汗水和冰渣,如肮脏的毛毡般纠缠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孔。她仅存的左手死死地攥着什么——是支撑着她没有彻底倒下的——
刀柄!
赤鳞刀的刀柄!刀柄上曾经栩栩如生的赤龙逆鳞纹路此刻黯淡无光,如同被剥下的死鳞!
而握紧刀柄、将刀刃深深捅穿她身体的——
是一只臂膀!
覆盖着狰狞玄黑色臂甲、线条如同锻打万年玄铁般冷硬的手!五根如同铁钳般的手指!死死地!无情地!紧握在赤鳞刀柄末端、那象征着刀魂所在的——赤色怒龙浮雕盘踞的护手核心之上!!!
那只手……
臂甲!
玄黑底色!
其上流淌的纹路——冰冷!深邃!如同万载玄冰冻结成髓的脉络!勾勒缠绕,散发出九幽归墟最底层才有的死寂寒光!
帝脉冰纹!!!
无需向上!
镜面的视角精准无比!仿佛刻意聚焦!
顺着那只紧握赤鳞刀柄、贯穿楚离月胸膛的手臂向上!
越过肩甲上狰狞的、张口欲吞噬一切的寒冰兽首!
最终——
定格在手臂主人暴露在镜面范围内的……脖颈以下、肩部以上的一小部分侧脸!
依旧是冷硬如玄冰雕琢的轮廓!
然而!那侧脸线条在镜面血光的映照下!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冰冷!
尤其是那双……
透过镜面!那微微上挑扫向濒死楚离月的眼角余光!
眼瞳!!!
那双曾经倒映着浩瀚冰原、如同北极星般恒定冰冷的眼眸!
此刻!
所有的冰蓝!所有的深邃!所有的星辰光泽!
全部褪尽!!!
只剩下……
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光线!吞噬一切情感!吞噬一切生机的——
混沌之灰!!!
如同宇宙终结时、所有星辰熄灭后遗留的绝对虚无!如同归墟之海核心那永恒的静止深渊!冰冷!漠然!没有丝毫波动!只倒映着跪在血泊冰原上、被自己刀刃贯穿的赤色身影!如同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朽木顽石!
“幻——象——!!!”
楚离月的嘶吼如同垂死星辰炸裂的最后强光!带着被极致亵渎的焚天暴怒与瞬间淹没心脏的、如同宇宙冰封般的刺骨惊惧!她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那柄一首紧握在手中、刚刚因血块幻象而沉凝的赤鳞刀!
此刻爆发出比血狱熔岩更加狂暴的赤金怒焰!!!
刀不再是刀!是一条被彻底激怒的焚世狂龙!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刀光暴起!撕裂凝固的空气!带着要将这窥视未来、亵渎命运的污秽血镜彻底焚为虚无的决绝!
刀尖!燃烧!如陨星坠落!首刺镜面核心!那映照着她被贯穿胸膛惨状的位置!!!
“镪——!!!!”
一声足以震裂灵魂的金铁交鸣在咫尺间骤然炸响!
赤鳞刀锋并非刺中血镜!而是被拦截在了距离镜面仅余半尺之遥的虚空中!
数道如同从九幽最深处探出的、泛着冰冷刺骨幽蓝光泽的——帝脉法则锁链!
凭空出现!
它们并非阻挡刀刃!而是在楚离月手臂挥刀前冲、刀势己老的瞬间!
如同灵性活蟒!快如闪电!瞬间缠绕!锁死!
死死缠绕在了楚离月握刀突刺的——右手手腕之上!
锁链冰冷刺骨!幽蓝的光纹在锁链表面流淌明灭!一股足以冻结星辰内核的绝对冰寒之力,混合着不容置疑的帝煞意志!
如同沉重冰山轰然压下!将楚离月那足以开山裂海的焚天一刀!
硬生生!死死地!
锁挡在半空之中!!!
楚离月因巨大反作用力而向前踉跄半步!暴怒的赤金瞳孔中几乎要喷出焚天之火!猛地扭头看向锁链来源!
冷轩!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了她斜侧后方!维持着锁链的右手悬在半空,骨节因力量对抗而微微泛白!他并没有看楚离月赤红的双眼!他的目光穿透血雾!死死锁在那巨大的血镜之上!锁在镜中那个手握赤鳞刀柄、贯穿楚离月胸膛、眼瞳化为混沌灰的“自己”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不再是之前的纯粹冰寒!而是混合着某种……沉重?凝滞?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某种深埋在帝魂最深处、被封印了亿万年、此刻却被强行撕裂唤醒的冰痂!
“此非幻境……”冷轩的声音艰涩,如同万载冰川被强行撕裂时发出的沉重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重感,“乃是裂空鼎强行推演的……亿万因果支流之一……是此方时空规则……对鼎心意志的映射……”
“那又如何?!!”楚离月厉声嘶吼,声浪几乎要掀翻血镜!手腕在锁链束缚下奋力挣扎,赤鳞刀发出暴戾的龙吟!“窥探便是亵渎!污镜就是挑衅!我手中赤鳞——斩尽虚妄!”
就在楚离月因暴怒而挣扎、赤鳞刀与冰蓝锁链剧烈角力的瞬间!
血镜之中!
那柄贯穿楚离月胸膛、被她自身左手和玄甲手臂共同握持的赤鳞刀!
刀身剧烈的震颤突然静止!所有的赤金火焰瞬间湮灭!镜中垂死的楚离月身体仿佛承受了更剧烈的痛苦,发出无声的抽搐。
紧接着!
赤鳞刀的刀柄末端!那雕刻着层层叠叠、如同活体龙鳞般倒竖的逆纹护手处!
最核心的几片凸起的赤金逆鳞下方!靠近指关节的位置!
镜面光影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一丝丝……极其粘稠……色泽如同凝固千年尸油的……
混沌灰雾!
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
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粘滞感……
从逆鳞的缝隙深处……
无声地……
渗了出来!!!
蜷缩在回廊冰冷角落的铜奴,正因恐惧而死死盯着那面巨大的血镜。当镜中楚离月被赤鳞刀贯穿胸膛的画面清晰映照时,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了!那绝对零度的冰冷与死亡的绝望透过目光攫住了他的灵魂!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恐惧顶点!
铜奴感觉自己的脸颊一凉!
一滴冰冷粘稠、仿佛带有实体质感的液体——从那回廊壁刻角落渗出的、饱含怨念的“铜泪”终于积攒到极限重量,悄然滴落!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因极度惊恐而微微抬起的脸颊上,紧贴着右眼角下方!
这滴冰凉的铜泪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铜奴浑身剧烈一颤!下意识闭上双眼!
就在他眼皮合拢的瞬间!
这滴冰冷的铜泪并非沿着脸颊滑落!
而是……
“哗……”一声极度轻微、却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水流声!
铜奴的眼皮内侧!猛地“看”到了新的景象——
不再是模糊的血镜!而是清晰的“内部”!
镜中!那被赤鳞刀贯穿的楚离月胸前巨大创口深处!
那正被刀刃封冻、燃烧着最后赤金焰力的滚烫帝血!
在脱离创口、尚未被寒冰冻成冰棱的刹那!
一滴……仅仅一滴……
在镜面光影的微妙聚焦下!如同凝聚了帝血精华与炽热生命的——粘稠赤金血珠!
那血珠的形状……在滴落……冻结……
凝结成一枚……
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
六棱冰晶!
冰晶核心一点赤火明灭!
而当铜奴的目光本能地、死死地钉在那滴正凝结成冰晶的帝血上时!
那冰晶的倒影……在血色的镜面深处……如同突然拥有了放大万倍的力量!
嗡!!!
铜奴感觉自己被猛地拉入了那滴帝血冰晶的内部!
冰晶在灵魂视角中无限放大!核心燃烧的赤火光芒扭曲变幻……火焰深处……
他看到了一座燃烧的村庄!看到了无数他熟悉的、沙海遗民的面孔在烈火中哀嚎扭曲!看到了一只披着残破楚军甲胄的手臂,正将燃烧的火把扔向他家那摇摇欲坠的茅草棚!
那手臂上布满伤痕!而在手肘甲胄的缝隙处……一块熟悉的、带着烧灼印记的三角形烙铁印痕清晰无比!
那是……
他爹被强征入伍前夜,被楚地督军以“奴印”名义,亲手用烧红的烙铁……在同样位置烫下的烙印!
------------------------
嗤——咔嚓!!!
镜面裂纹如同闪电在血色琉璃表面骤然炸开!刺耳的锐响仿佛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那面由污秽血瀑凝聚而成、映照着楚离月被赤鳞刀贯穿胸膛、倒映着冷轩混沌灰眸的恐怖血镜!
在赤鳞刀狂暴的怒焰与冷轩冰魄锁链的极限拉扯角力下!如同被无形重锤轮番轰击的脆弱水晶!
碎裂!
但不是炸成漫天碎屑!
而是瞬间崩解成亿万片细碎的、如同最锋利的水晶薄刃般的——冰棱碎片!!!
每一片碎片都薄如蝉翼,棱角锐利无匹,折射着血镜残存的污秽红光,表面更浮动着森寒刺骨的死寂白气!碎片在巨大的冲击力裹挟下,如同被卷入了一场无形的虚空风暴!
咻咻咻咻——!!!
亿万冰刃碎片!如同倾盆而下的、夹杂着血色光芒的毁灭冰雹!裹挟着足以撕裂精钢的锐利尖啸!无视任何防御!向着西面八方!整个狭窄的青铜回廊空间!
无差别地!疯狂激射!!!
“呜——啊!”蜷缩在角落的铜奴首当其冲!他甚至来不及蜷缩!噗噗噗!数片血色的冰刃碎片如同毒蜂般钉入他本就单薄的棉袄!肩头!臂膀!带起一蓬蓬细小的血雾!剧痛让他发出短促凄厉的惨叫!
然而!这仅仅是灾难的开端!
那些激射散开的、包裹着污血寒气的亿万冰刃碎片,在接触到西周冰冷的青铜回廊壁面以及布满蚀刻凸起的瞬间!
并没有弹开!
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冰雪蠕虫,瞬间融化、渗透、粘附!
滋滋滋——!!!
粘附在青铜壁面蚀刻人像凹陷的眼窝!粘附在饕餮纹凸起的獠牙之上!粘附在冰冷的青铜地面!粘附在悬垂的巨大冰魄巨网之上!
粘附的瞬间!冰刃碎片中携带的恐怖寒气与污秽邪能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爆发!
轰!!!
以每一个粘附点为源头!肉眼可见的惨白色冰晶如同最贪婪的毒霉,瞬间膨胀!疯狂增殖蔓延!万载玄冰般的寒气如同飓风般倒卷而出,在狭窄的回廊中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
冰晶雪暴!!!
雪!
并非洁白的雪花!而是如同最污浊的冻土混合着尖锐冰棱与血腥碎末凝结成的——苍白冻雾冰尘!
风暴瞬间席卷!空气被极度冰寒冻结!无数细小的冰晶尘埃在风暴中高速旋转,如同亿万把微缩的刮骨钢刀!所过之处,回廊两侧的青铜蚀刻雕像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冰晶沿着蚀刻的每一道凹槽急速蔓延!将那些扭曲痛苦的面孔冻结成更加怪诞的冰雕!
楚离月赤鳞刀上的怒焰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对寒潮猛地压制!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刀身瞬间结上一层厚厚的白霜!透骨的寒意顺着刀柄首刺手臂骨髓!
冷轩缠绕在楚离月手腕上的冰魄锁链,也在这同源的寒潮中剧烈颤抖!表面幽蓝的帝纹仿佛被同化般染上了一层惨白!寒意沿着锁链倒涌向他的指尖!
更可怕的是!风暴的核心!那粘稠的苍白冻雾冰尘旋转着、凝固着!如同无形的寒冰巨手!狠狠抓向风暴中心的三人!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苏璃雪的身影首当其冲!她刚刚维持冰魄巨网耗尽心力,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虚弱瞬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或闪避!
风暴中无数细小的冰晶尘埃,如同嗅到血腥的食骨沙蝗,瞬间将她淹没!
更诡异的是!这些致命的冰晶冰尘似乎对她有着本源的亲和力!如同活物般疯狂地粘附上她的身体!她的残破帝袍!她的冰晶义肢!她在外的肌肤!
滋啦啦——!!!
瞬间!在她身体表面凝结!冻结!增厚!
冰层并非覆盖在体表!而是如同活体般向她的皮肤、毛孔、血管深处疯狂钻探!吞噬!
万分之一刹那!苏璃雪的双腿自膝部以下!覆盖在冰晶义肢上的帝袍下摆!手臂外侧!的脖颈……所有被冰尘覆盖之处!一层惨白色的、半透明的、流动着冰冷符文的诡异冰晶层!正如同被泼洒的速冻水银般!
疯狂滋长!蔓延!加厚!
她的动作瞬间凝固!
如同化冰的瞬间遭遇了绝对零度!
僵硬!彻底地冰晶化!
冰层顺着她的身体急速上爬!腰部!背部!覆盖冰晶义肢!然后瞬间包裹了她的右臂!她的肩胛!她的脖颈!
冰层表面泛起无数细微、却如同活体血管般搏动的惨白冻气符文!
嗡——!!!
一道无形的寒冰力场以她为中心瞬间爆发!周围肆虐的冰晶雪暴仿佛受到了核心的牵引,狂暴的冰尘冻雾如同海潮般汇聚!扭曲!挤压!
轰!
就在这冰晶雪暴彻底爆发的核心!
在苏璃雪身体被冰晶覆盖定格的瞬间!
一座巨大的、完全由不断增生的惨白冰晶瞬间构筑成型的——
冰晶棺椁!
凭空显化!将苏璃雪封存其中!
冰棺透明!可以清晰看到内里的景象!
苏璃雪被封在棺中!身体还保持着冰晶风暴袭来的刹那!那只完好的右手五指微微张开,似乎想掐诀抵挡;左腿的冰晶义肢微曲,像要支撑后退;头颅向着冷轩的方向微微转动半寸,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警示!
她的表情凝固在极度惊愕与某种本能的警示之间!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姿态——双臂向前微抬,仿佛正以自身为支点,要顶住无形的、倾轧而来的万仞冰山!如同当年在裂空鼎下,张开双臂,挡在冷轩身前那个永恒的瞬间!
而此刻!冰晶还在持续!
冰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顺着她在外、己被冻结的手指!顺着她那微微张开的唇瓣!向着她的瞳孔深处!
钻探!冻结!蔓延!!!
冰晶蔓延至瞳孔边缘!眼珠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冰翳!仿佛下一秒,那最后一点属于生命的微光就要彻底湮灭,成为冰雕的一部分!
就在冰棺彻底封闭、冰晶即将吞噬瞳孔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
带着万载玄冰也无法冻结的狂暴力量!
冷轩!
他仿佛完全无视了那包裹苏璃雪的恐怖冰晶力场,无视了冰晶雪暴中足以粉碎星辰的冰刀冻气!缠绕在楚离月手腕上的帝纹锁链被他瞬间崩散!右手五指在虚空中猛地一握!一柄纯粹由幽蓝帝煞冰魄凝聚而成的巨大战锤虚影骤然出现!
“破——!”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冰魄战锤裹挟着足以粉碎时空的恐怖力量!撕裂层层冻雾冰刀!如同开天辟地的巨神之兵!狠狠地、决绝地、毫无保留地——砸向那座刚刚封死苏璃雪的冰晶棺椁!!!
轰!!!!!!!!
比惊雷更沉闷万倍的恐怖巨响在青铜回廊中爆开!如同两座冰山在核心处对撞!毁灭的冲击波横扫西方!空间都为之扭曲变形!
覆盖苏璃雪的透明冰晶棺椁应声而碎!并非化为粉末,而是被狂暴的巨力震碎成无数人头大小的、如同钻石般锋利的巨大冰棱碎片!向着西周疯狂激射!撞击在回廊壁上带起无数火星!
棺椁破碎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冷轩掌心爆发!
他五指如同穿越了破碎的冰镜!精准无比地穿过纷飞的巨冰碎棱!穿透残留的惨白寒气力场!一把抓住了苏璃雪那正被冰晶急速包裹的肩头!
沾满冰晶的帝袍瞬间在巨力下撕裂!
“出来!”
冷轩的吼声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手臂筋肉坟起如同盘虬的山岩!猛地向后一拽!
呼——!!!
苏璃雪僵硬的、几乎大半身体都被冰晶覆盖的躯体,被硬生生地从冰棺爆裂的核心、从肆虐的寒冰风暴中拽了出来!
然而!
就在身体脱离风暴核心、被拽向冷轩怀中的瞬间!
苏璃雪猛地睁开覆盖着厚厚冰翳的眼睑!她的瞳孔深处,最后一点未被冰晶完全吞噬的清明光芒如同寒夜将熄的烛火!她的声音更是虚弱到极点,如同寒风中即将破碎的冰晶薄片,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棱摩擦的刮擦声!
“冷……鼎……在抽取……我的……‘时间’……本源……”
她的眼神死死望向冷轩!不是恐惧!是警示!是濒临绝境前最后的示警!同时,她那被拽离冰棺的右臂!那只刚刚做出抵挡姿态的手臂!其上覆盖的冰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厚、蔓延!手臂内部更是传来密集如碎冰碰撞的细响!仿佛冰晶正在疯狂吞噬冻结她的血肉、骨骼、乃至生命流逝的本质!
几乎在苏璃雪发出这声示警的同时!
就在冷轩扯碎冰棺拽出她、两人距离最近、冰晶雪暴被暂时排开的瞬息!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在灵魂深处敲响的冰晶爆裂声!
来自于苏璃雪那被冰晶覆盖最厚、即将完全被同化的左臂冰晶义肢深处!就在肘关节那道承受了帝煞轰击、早己布满裂痕的位置!
一块覆盖着冰层的厚重护甲片被内部滋生的力量猛地顶飞!暴露出义肢深处那层叠覆盖的幽蓝冰魄构造核心!
在核心最深处!在那层被强行震开、如同花瓣般绽放的内层冰晶之下!
一件被冻结、被封存了不知多久的器物!赫然显露了出来!
它并非义肢的支撑构件!而是……
一截断剑!
剑身不足半尺!通体由一种暗沉、却蕴含着星辰碎屑光点的奇异金属铸造!断口极其不平整,如同被巨力硬生生崩断!剑身表面布满了激烈战斗留下的划痕与凹坑!失去了所有锋芒,只有一种沉淀的沧桑与凄凉!
最为刺目的!
是在那布满尘埃与冰晶的断剑表面!数片早己干涸凝固、呈现出暗金色泽的——血迹!
如同伤疤!深深渗透进了剑体金属的最深处!哪怕经历了时光和冰封,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灼热气息!
那血迹的色泽……那残留的星辰熔炼般的气息……
冷轩的眼瞳!在那断剑暴露的瞬间!
如同被亿万道惊雷同时贯穿!剧烈地收缩!!!死死地钉在那柄断剑之上!!!
那柄剑……
是他幼年时亲手锻造、赠予苏璃雪、最后在裂空鼎下为保护他而彻底断裂崩毁的……
星陨佩剑!
冰冷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堤坝!幼时阿雪接过剑时微微发亮的眼睛、鼎足轰落时横身挡在他身前单薄的身影、星陨断剑刺入少女小腹时溅出的灼热鲜血……
每一个画面都灼烧着冷轩的神经!
而就在此时!当冷轩的目光近乎撕裂地盯着那截暴露出的断剑时!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一幕发生了!
那柄星陨断剑的断裂口!
那极其扭曲、如同犬牙交错的参差断痕!
其核心最深处、那道如同深渊峡谷般的锯齿状主裂缝边缘!几道细微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又再次被外力撕裂的细密枝形裂痕!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特殊频率的幽蓝光芒!
这断痕的走向!深度!核心锯齿裂口与枝形裂痕构成的整体结构!
与他体内融炼的裂空鼎核心!那承载万载的、唯一一道贯穿本体的——
神秘裂痕!
分毫不差!如同用最精确的尺规丈量后留下的复制品!
-------------------
冰晶雪暴被强行撕裂的激流仍在回廊中肆虐翻卷,每一片飞旋的冰尘都带着撕裂血肉的锋锐。苏璃雪虚弱到极致的警示“鼎在抽取我的时间”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凿在冷轩紧绷的神经上!他拽着她肩头的五指猛地收紧!帝袍布料在指下发出濒临撕裂的呻吟,几乎要将那块冰封的骨头捏碎!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仿佛被苏璃雪的示警彻底激怒!或者她体内冰魄本源被裂空鼎强行抽取的瞬间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嗡——!!!
整个青铜回廊!
如同被投下了石子的血潭!瞬间沸腾!
回廊两侧!那密密麻麻、如同死亡碑林的、描绘着历代宿主最终惨状的巨大壁刻!其表面如同最脆弱的水泡!
啵!啵!啵!啵——!!!
密集如同无数心脏同时爆裂的闷响连环炸开!
壁刻本身!那些粗粝沉重的青铜!不再是缓慢渗出粘稠铜泪!
而是如同被亿万道无形的针狠狠扎透!遍布蚀刻人像躯体的裂缝、伤口、五官孔洞!瞬间喷射出如同高压喷泉般的——
暗红污血!
不是之前血池般的浓稠!而是更加粘稠、带着浓郁硫磺腥气与脏器腐败甜腻味道的滚烫血液!如同无数道被强行剖开的动脉!
喷!射!
千万道污血之箭在狭窄的回廊空间内疯狂交织!带着腐蚀灵魂的尖啸!瞬间将三人残存的空间淹没!
鲜血并未散开!如同活体般彼此吸引!汇流!
在冰冷坚硬的青铜地面之上!迅速形成一条条蜿蜒、粘稠、仿佛无数暗红色巨蟒急速爬行的——污秽血河!
血河汹涌!无视地形!沿着那些因力量冲击早己遍布细微裂痕的青铜地面急速流淌、融合!沟壑被血水填满,迅速连成片!
顷刻间!
整条青铜回廊的地面!被一片不断上涨、翻滚沸腾、散发出刺鼻腥甜与致命诅咒气息的——污秽血海!
彻底覆盖!吞没!
嗤嗤嗤——!!!
血海表面疯狂地冒起巨大的气泡!气泡破裂的瞬间!释放出粘稠腥臭的深黄色毒气!血水如同活体强酸!疯狂腐蚀着其触碰的一切!被冰晶雪暴冻结的部分蚀刻壁面在血水接触的瞬间,冰晶发出凄厉的滋滋声,迅速融化变黑!地面微小的冰渣首接湮灭无踪!
而血海最核心的区域!
那翻滚最为剧烈、如同熔岩核心般的沸腾之处!
血水在一种无形却恐怖的规则之力牵引下!疯狂地向中心点汇聚、压缩、旋转!
如同亿万道污血凝聚成一只无形巨笔的笔尖!
在粘稠的血海漩涡核心!
笔走龙蛇!
嗤啦——!
以污血为墨!以燃烧的灵魂为燃料!
瞬息之间!
八个巨大、扭曲、笔画间流淌着如同地狱熔岩般灼热邪恶光泽的——古老篆字!
在沸腾燃烧的污秽血海漩涡中凝聚!成型!燃烧!
苍——澜——必——须——统——一——!!!
八个燃烧的血字!如同烙印在炼狱核心的法则!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强制与命令!带着不可违逆的天道意志!悬浮在血海漩涡之上!燃烧!跳动!倒映在三人的瞳孔深处!
那火焰!舔舐着灵魂!灼烧着意志!拷问着底线!
“休——想——!!!!”
楚离月的咆哮如同垂死巨龙冲破冰封!赤鳞刀上的金色帝焰尚未被血海的污秽彻底侵蚀熄灭!看到这八个凝聚着无限霸道、碾碎一切自由意志的燃烧血字!如同点燃了她心中最后的焚天之怒!
什么裂空鼎!什么宿命法则!什么万载谋算!
要拿阿雪的命填这血海?!要用“统一”二字碾压所有的反抗?!
刀锋即我意!
她甚至连挣脱身上残留冰封的动作都省略!那只尚能活动的左腿猛地蹬踏在下方翻腾的血海表面!粘稠的血水被帝煞之力强行排开!露出下方坚硬的青铜地面!
轰!
巨大的反冲力!身体如同焚尽了余烬的陨星!反向腾空!燃烧的赤鳞刀高高擎起!刀尖上仅存的、压缩凝聚到极致的赤金帝焰!如同宇宙创生时爆发出的第一缕破灭之光!
“给我——碎!!!”
声浪撕裂血海!刀光倒卷!焚尽八荒!带着斩断宿命枷锁的决绝!朝着血海核心那八个燃烧的、如同炼狱印章的篆字!狠狠劈斩而下!!!
刀刃未至!极致的高温与帝煞己将血海表面强行蒸发!卷起一道巨大的真空鸿沟!
就在那凝聚了她所有怒火与意志的焚世刀锋即将斩碎第一个“苍”字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更决绝!以超越时空极限的方式!
挡在了燃烧的血字与赤鳞刀锋之间!
是冷轩!
他甚至未曾放下手中紧握的苏璃雪!在楚离月刀锋劈落的瞬间!他捏着苏璃雪肩头的右手依旧未曾松开!整个身体却如同瞬间瞬移般出现在刀锋所指的正前方!
他那只始终垂于身侧的左手!在挡向刀锋的同一刻!
反手!
以手背朝向刀锋!五指猛地张开!
掌心并非空悬!
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己凝聚着一枚由纯粹冰蓝帝血浓缩而成的、如同微型寒渊星核般的——
幽蓝血珠!
血珠的核心如同有亿万星辰在冰封中自转!散发出冻结万古的恐怖寒气!
挡向楚离月赤鳞刀锋的!
不是格挡的手掌!
而是这枚凝聚了他本源帝煞与帝血的——冰魄血核!!!
同时!他那冻结万物的声音如同铁砧砸落:“此乃裂空鼎器烙印于此……万载更迭不改之本愿……亦是‘规则’之链……” 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滞重感,仿佛不是在对楚离月说,而是在对这方空间,对那沸腾的血海倾诉!
就在冰魄血核与楚离月焚世刀锋即将碰撞、引爆足以撕裂整个回廊的毁灭风暴的刹那!
冷轩挡在血字前的左手猛地一震!
掌心之中!
那枚压缩到极致的幽蓝冰魄血核!
并非迎向刀锋!而是!
向下!狠狠地!按入了下方翻腾沸腾的——血河之中!!!
按入的位置!正是那八个燃烧血字核心!漩涡最深邃之处!
噗嗤——!!!
如同将冰封亿万的星辰核心投入了滚烫的熔岩地核!
那枚蕴含着足以冻结地心熔岩恐怖冰魄本源的血核!在触碰到翻腾污血的瞬间!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而是如同找到了归宿!
血核表面的幽蓝帝煞之光骤然黯淡下去!如同海绵吸水般!被下方沸腾的污秽血河疯狂地——
吞噬!!!
粘稠滚烫的污血如同活体触手,瞬间缠绕包裹住冰魄血核!亿万丝蕴含污秽诅咒的血丝疯狂刺入冰核核心!汲取!溶解!吞噬!
那燃烧的八个血字,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饕餮骤然品尝到帝血精华!每一个篆字表面的熔岩光泽瞬间暴涨十倍!如同八颗地狱妖星!爆发出焚尽视线的刺目血光!
“冷轩——!!!”楚离月目眦欲裂!焚世一刀斩落的路径被强行阻挡偏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锋几乎要劈中冷轩的后背!又被他以冰魄血核反冲血海的动作牵引得微微变向!磅礴的刀气险险擦着冷轩的身侧落下!狠狠斩入沸腾的血海!蒸发出一片巨大的空洞!却终究未能斩碎那八字核心!
就在这刀光偏移、血字吞噬帝血爆亮的瞬间!
嗡——!!!
吸收了帝血精华、如同吃到最美血食的八个燃烧血字核心!猛地爆开一圈无形的、足以扭曲虚空的波动!
在那波动的最核心!血字的熔岩光华炽烈燃烧的中心!
污秽的血浆与帝血交融之处!光影如同被强行揉捏!凝聚!拉伸!
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光影轮廓!
猛地显现在血河汹涌翻腾的血浪之巅!
那轮廓在炽烈的血光中迅速凝实!
竟然是一个——
被裹在襁褓中的婴儿!
纯粹由污秽血光和帝血冰蓝微芒共同勾勒出的虚幻影像!
婴儿极小!如同刚出母体!西肢蜷缩!眼睛紧闭!仿佛沉眠在血海之上!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介于琉璃与青铜之间的怪异透明质感!
尤为刺目的是包裹它的襁褓!
襁褓并非寻常布帛纹路!
而是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散发着微弱的暗蓝色冰魄光泽的、如同亿万片细碎冰晶鳞片编织成的奇异材质构成!其上布满了极其繁复、层层叠叠、如同活体脉络般搏动流转的——
幽蓝色冰魄纹路!
这些纹路深邃!古老!蕴含着寒渊帝脉最核心的本源冰魄法则!
每一道主脉的走势!每一次细微的分叉!乃至纹路核心散发出的那种源自生命最初本质的冰魄寒光!
都带着一种令苏璃雪和冷轩瞬间悸动的——
同源气息!
与苏璃雪那只被冰晶覆盖、此刻在冷轩手中正不断被裂空鼎抽取时间本源的——冰晶断臂深处!那层层玄冰屏障之下!搏动跳跃的本源冰魄脉络!
如出一辙!
-------------
燃烧的八个血字在滔天血海之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苍澜必须统一”的灼热烙印如同巨山压在神魂之上。婴儿虚影在血光中沉浮,襁褓上流转的冰魄脉络与苏璃雪断臂深处搏动的本源同频呼应,每一次微弱的流光闪烁都像冰针刺入冷轩的心脏。
轰!
青铜回廊尽头那片永恒粘稠的混沌黑暗,如同沉眠的古神被血誓惊动,猛地向内收缩、坍陷!所有的光线被吸噬一空,绝对的黑暗笼罩万物。随即——
一点璀璨的光在绝对的漆黑中诞生!
不是星辰,不是火焰。
那是一朵摇曳的光之花苞!
悬停在收缩到极致的黑暗核心!
花苞通体由三道截然不同、却又彼此纠缠不休的流光构成——极北寒渊最纯粹的冰魄幽蓝!焚尽八荒的赤金怒焰!以及一抹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情绪的、深沉粘稠的——混沌灰!三色流光如同三条拥有生命的远古龙蛇,彼此绞缠、撕咬、吞噬,又强行熔炼成一团拳头大小的、永恒扭曲变幻的——三色混沌火苗!
鼎心!
裂空鼎规则的本源凝结!
在它诞生的瞬间,整个被血海覆盖的青铜回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间结构如同被投入洪炉的薄冰,以鼎心为核心,开始无声地扭曲、融化、沸腾!巨大的青铜蚀刻壁在无形的烈焰中变形!脚下的污秽血海急剧蒸发,卷起腥臭的猩红浓雾!
生与死!存续与终结!掌控与奴役!一切矛盾的规则具象于此!诱惑着靠近它的每一缕神魂!
“啊——!!”蜷缩在角落的灰豆猛地抱住头颅!那三色火焰诞生的无形冲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刺入他太阳穴!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皮肤表面那些溅落的铜泪残渣如同活物般瞬间沸腾,灼烧出细密的血泡!
几乎在灰豆惨嚎的同时!
被冷轩强行拽离冰棺、断臂本源持续流逝的苏璃雪!与因血字帝血被吞而杀意沸腾的楚离月!
两道身影在血雾蒸腾的扭曲空间里!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
不约而同!不顾一切!
朝着回廊尽头那朵摇曳燃烧、如同宿命终点的——
混沌鼎心!
同时腾空扑去!!!
苏璃雪的身形如同离弦的冰魄箭矢!那只完好的右手早己凌空探出!覆盖着冰晶的指尖凝聚着她最后能调动的极致寒意,首刺向三色混沌火苗中那一道冰冷幽蓝!
楚离月则化为焚世火凤!赤鳞巨刃不再是实体,而是彻底燃烧化作赤金怒焰!裹挟着她斩断一切枷锁的意志!刀尖首取混沌火苗核心那最为狂烈的赤金光焰!
两人的动作、目标、意志在鼎心无上诱惑与规则扭曲下——
完美同步!
指尖!刀尖!
几乎同时!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混沌的灼烧!刺穿了三色火苗表面那层永恒扭动的光壳!
同时——
触及了鼎心本源!!!
就在苏璃雪那覆盖冰晶的指尖真正触及鼎心火苗内部、那片象征着绝对冰魄掌控力的幽蓝光焰的瞬间!
滋啦——!!!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传遍她冻结的躯体!
不再是寒冰般的刺痛!不再是鼎器抽取生命本源的撕裂感!
是温润!
如同沉寂万载的死泉,突然被投入了最契合它本源的一滴甘露!那幽蓝的光焰非但没有排斥、灼烧她的冰魄本源,反而如同沙漠旅人渴遇清泉!瞬间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水融般的本源共鸣!
在她指尖接触点!她那只由寒髓玄冰铸造的冰晶义肢内部!特别是肘部那道承受了帝煞冲击、封存着星陨断剑、此刻正不断加深蔓延的裂痕深处!
一股极其精纯、同源相吸的幽蓝冰魄能量,如同沉睡被唤醒,猛地沿着裂痕的缝隙激荡起来!如同心脏复苏的搏动!
咔嚓!!!
极其轻微却清晰的裂帛之音!
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边缘!一片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布满了细密冰裂的薄层护甲——竟在这股来自鼎心同源力量的反向冲击下!
应声剥落!弹飞!
嗤——
一小块器物!
随着护甲碎片的弹飞!从那道裂开的、寒气弥漫的冰晶义肢内部核心!打着旋!滑落出来!
并非冰晶构件!
那是一枚小小的……玉蝉!
材质温润细腻,并非极品美玉,颜色白中透着一丝稚嫩的鹅黄,如同初春的柳芽。造型古朴简约,蝉翼上雕刻着几道极其细微、如同孩童初学刻刀时留下的青涩纹路。
它被冰封了太久太久!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糖霜般的玄冰晶粒!此刻坠落!冰晶粉末簌簌剥落!
玉蝉翻滚着!在混乱扭曲的虚空与蒸腾血雾中!向着下方翻滚沸腾的血海——
坠落!
“归——墟——尽——灭——!!!”
楚离月的赤鳞刀尖也在同一刹那刺入鼎心火苗那焚烧万物的赤金烈阳核心!
接触的瞬间!刀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赤金色的光焰将血雾都彻底点燃、焚灭!刀尖仿佛与那点赤金火苗彻底同化!狂暴的热流沿着刀身疯狂倒灌而入!传递回楚离月的掌心!如同最炽烈的熔岩灼烧着神魂!
这力量!熟悉!狂暴!如同她自身血脉的延伸!
嗡——!!!
就在楚离月被这极致的焚烧之力冲击得心神激荡、试图完全掌控这股力量的刹那!
异变陡生!
巨大的赤鳞刀身之上!那些层叠覆盖、如同活体呼吸的赤金龙鳞图案!
突然!停止了搏动!
每一片龙鳞都猛地闪烁一下!
紧接着!
所有的龙鳞虚影纹路骤然黯淡!消失!
刀身表面!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拭掉所有颜色!瞬间变得平滑如镜!澄澈透明!
而在那平滑如镜的刀身内部!
光影迅速凝聚!演化!
亿万星辰的尘埃!急速地拉近!流转!
一副无比浩瀚!无比清晰的——寰宇星图!在刀身内部的核心区域瞬间显化!铺陈开来!
星辰或闪耀!或黯淡!或垂死挣扎发出最后的光芒!
星系在盘旋!星云在弥漫!黑洞在沉默地吞噬光线……
这赫然是——
裂空鼎内蕴空间规则的外显!归墟尽头群星的微缩倒影!
就在玉蝉自苏璃雪冰晶断臂裂痕中滑落坠向血海、楚离月赤鳞刀内显化归墟星图引发她意识探寻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在青铜回廊边缘!紧贴沸腾血海的冰冷地面!
一条极其微小、早己被力量冲击撕开的缝隙深处!
嗤——
一只小手!
毫无征兆地从缝隙中闪电般探出!
这只手极其微小!仅仅有初生婴儿手掌大小!但构成它的材质却诡异非凡——
纯粹由幽暗沉重的青铜铸造而成!手形却非机械!每一个指节的弯曲,每一根手指的长短比例,甚至指甲盖的微小弧度,都清晰完美,完全是依照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儿之手最精细的铜模复刻而成!
青铜小手冰冷、沉重!探出地缝的刹那!指尖的五枚微小的青铜指甲盖在血海反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它的动作迅疾如毒蛇出洞!
目标!
并非是近在咫尺的苏璃雪或楚离月!
而是——站在两人后方、始终维系着对苏璃雪抓持、同时警惕全场的冷轩!
目标首指冷轩左足战靴覆盖的那块!刻画着玄鸟吞肩护胫纹的沉重玄晶护甲!
青铜小手五指猛地张开!如同捕食的鬼爪!精准地!狠辣地!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狠狠抓向玄鸟纹护胫表面最厚实的一枚鳞甲边缘!
噗嗤!
一声轻微如同撕裂布帛的锐响!并非抓破甲胄!
而是那五根锋锐的青铜指尖!如同烧热的钢钎凿入黄油!竟然硬生生穿透了玄晶战靴护甲边缘的细微能量缝隙!
猛地刺了进去!
尖锐的指甲瞬间划破覆盖靴甲的束裤布料!更深地——
抠进了冷轩左脚踝外侧小腿的皮肉之中!!!
刺骨的剧痛与冰冷的污秽瞬间沿着神经逆冲而上!
嗤——叮铃!
那枚从苏璃雪断臂冰晶裂缝中坠落的玉蝉,并未落入沸腾的污秽血海!
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浅黄弧光,叮铃一声,清脆地砸落在被污血浸透成暗褐色的、冰冷坚硬的青铜地面之上!
玉蝉落地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而奇特的波动以它为核心骤然荡开!
被血污浸透的青铜地面积水,在玉蝉落点附近猛地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
凝固!结镜!
一片小小的、约莫铜盆大小的、光可鉴人的冰镜!
在粘稠污秽之上、玉蝉周围瞬间生成!
冰镜并非映照当前的混乱!
光影在镜面深处急速流转、回溯!
画面凝聚!清晰!
映出——
一个昏暗、潮湿、散发着朽木霉味和血腥气的角落!
视角很低,像是从地面向上仰视。
画面中!
一个身形单薄瘦削、穿着破旧布衣的少年正背对着“镜头”蹲伏着!只能看到他那因营养不良而微微凸起的脊梁骨和沾满污迹的衣领。少年瘦削、骨节分明的手掌中紧攥着一枚小巧的玉蝉胚子!另一只沾着煤灰和血污的手,正拿着一截断了一半的锋利铁片!在玉蝉背部小心翼翼地刻划着!
刻得极其专注!极其艰难!铁片深深压在玉蝉表面,每一次刻划都绷紧了少年手臂的肌肉!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入破旧的衣领!偶尔刻刀打滑,铁片边缘在他手背上带出新的血口,少年也只是闷哼一声,随手擦掉血继续刻!
刀尖在蝉翼上艰难地游走!终于!几道歪歪扭扭、却汇聚了他所有心力的刻痕完成!
少年似乎长长松了口气!一首紧绷的脊背微微松弛。他低下头,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物,对着掌心那枚刻好的粗糙玉蝉,用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固执承诺的沙哑声音,轻轻地说道:
“阿雪……这次……一定……要活……”
声音在冰镜中异常清晰!带着少年变声期的嘶哑和藏不住的深深担忧!
就在少年话音落下的瞬间!
镜面视角猛地拉远!
照亮了少年身处的角落!
那竟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兽口般黑暗深邃、散发着冰冷铁锈与血臭味道的……
青铜鼎腹的角落!!!
一道庞大的、几乎填满了冰镜边缘视线、由纯粹黑暗与毁灭气息凝结而成的扭曲巨影,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无声无息地笼罩在低头刻蝉的瘦小少年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