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漫过防盗网,在楼道里投下斑驳的格子。
苏棠裹着顾砚的厚毛衣窝在沙发里,鼻尖还泛着烧退后的粉,正用勺子搅着凉了一半的雪梨羹——这是顾砚出门前特意用保温杯焖的,说要"把润肺的甜都焖进梨肉里"。
门铃声响起时,她正盯着电视里播的《猫和老鼠》发呆。
拖鞋都没穿就蹭着地板跑过去,发梢还翘着起床时压的小卷。
猫眼外站着个穿米白针织衫的女孩,手里提着个印着老字号标志的纸口袋,发顶的珍珠发夹在日光下泛着柔光。
苏棠刚拉开门,对方就先弯了眼睛:"你是顾砚的女朋友吧?
我听阿姨提起过你。"
"啊?"苏棠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玄关地砖上。
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睡裙外胡乱套着顾砚的灰毛衣,下摆都快垂到膝盖,发尾还翘着两簇呆毛,活像刚从被窝里滚出来的小猫。
"不是不是!"她蹲下去捡勺子,耳尖蹭过毛衣袖口的绒毛,"我们就是邻居,他...他帮我养病而己!"
江楠的视线扫过玄关处那双比苏棠脚大两码的棉拖,又落在她颈间若隐若现的锁骨——那里还留着昨晚发烧时顾砚给她擦身的水痕。
她把纸口袋往苏棠怀里递:"我带了阿姨做的桂花糕,顾学长肯定爱吃。"
苏棠捧着纸口袋的手有点发颤,桂花甜香从袋口钻出来,混着顾砚房间里残留的雪松味香水,熏得她脑子更乱了。
正想说"我帮你转交",身后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顾砚提着从药店买的退烧药进来,看见玄关处的两人时脚步微顿。
他今天穿了件藏蓝针织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
"楠楠来了。"他把药袋放在玄关柜上,目光扫过苏棠攥得发皱的纸口袋,又落在她光着的脚腕上——那里还沾着刚才蹲地时蹭的灰尘。
江楠笑着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阿姨说你好久没去看她了,上回视频还念叨你总吃外卖。"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棠泛红的耳尖,"你们挺般配的。"
顾砚弯腰替苏棠把拖鞋摆到脚边,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冰凉的脚背:"我妈最近在学做阿胶糕,说要给你寄两盒。"
江楠显然听懂了他的转移话题,轻笑一声提起包:"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她经过顾砚身边时压低声音,"阿姨要是知道你藏了个小女朋友,得高兴得把新做的枣泥酥全寄过来。"
门"咔嗒"关上的瞬间,苏棠把桂花糕往茶几上一摔,转身瞪着顾砚:"你怎么不说清楚?
她误会了!"
顾砚慢条斯理地拆退烧药的包装,抬头时眼尾带着点笑意:"说清楚什么?"他伸手碰了碰她发烫的耳垂,"说我们只是邻居?
可邻居会大中午穿着对方的毛衣开门?
邻居会半夜发烧时敲我窗户?"
苏棠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
昨晚她烧得迷糊,又怕黑,鬼使神差就翻了两家之间半人高的围墙——这是他们从大二开始的秘密,每当苏棠爸爸又在楼下砸酒瓶时,她就会裹着毯子翻到顾砚的阳台。
"我...我就是暂时借住!"她抓起靠垫砸过去,却被顾砚稳稳接住。
男人弯腰凑近她,雪松香水混着淡淡药香扑面而来:"那等你病好了,搬回去?"
苏棠突然说不出话。
这三天顾砚给她量体温时指尖的温度,煮梨汤时被蒸汽熏红的眼尾,还有昨晚她烧得说胡话时他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应"我在"的声音,突然全涌进脑子里。
"我..."她别开脸,手指绞着毛衣下摆,"再说。"
顾砚没再逼她,转身去厨房热梨羹。
砂锅在火上"咕嘟"响着,他低头搅着汤时,耳尖也泛着不明显的红——刚才江楠说"般配"时,他心跳漏了一拍。
深夜的热度来得毫无预兆。
苏棠迷迷糊糊醒过来时,额角的退热贴早被汗浸透,枕套湿了一片。
她想伸手摸手机找退烧药,却发现手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裹住了。
"又烧起来了?"顾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开了床头小灯,指尖贴上她的额头,皱着眉坐起来:"38.9度。"
苏棠想说话,喉咙却像着了火。
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闻到熟悉的雪松味,烧得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一瞬——这是顾砚的床。
"我把你床搬过来了。"顾砚显然看出她的疑惑,单手把她抱起来,另一只手调整床头的靠垫,"方便看着你。"他的手掌贴着她后腰,隔着单薄的睡裙都能感觉到滚烫:"再忍忍,我去拿温水。"
苏棠盯着他背影,突然发现他的睡衣领口松松敞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浅浅的疤——那是去年她发烧时摔碎体温计,他蹲在地上捡玻璃渣划的。
"喝水。"顾砚端着温水回来,舀起一勺吹了吹,"慢慢喝。"
苏棠含着勺子看他,暖黄的灯光里,他眼尾的泪痣被照得发亮。
她突然伸手碰了碰那粒痣,声音哑得像小猫叫:"你为什么不解释?"
顾砚的睫毛颤了颤,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的心跳声透过睡衣布料传过来,有力又清晰:"因为我不想解释。"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苏棠是我要护着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顾砚把"护着"两个字贯彻到了极致。
他买了台迷你投影仪,每晚在墙上投《傲慢与偏见》,说"发烧的人要看点慢节奏的"。
苏棠靠在他肩上打哈欠时,他就用指节抵着她后颈轻轻揉,像哄小猫似的哼着跑调的摇篮曲。
某夜她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黑暗中摸索到身侧的位置,却触到一片空。
她慌乱地坐起来,就见顾砚蜷在沙发里,腿上摊着本《数学分析》,台灯在他身侧投下暖黄的光晕。
"做噩梦了?"顾砚立刻放下书,赤着脚走过来。
他的睡裤短了一截,露出脚踝上那道和她同款的红绳——是去年她非拉着他去寺庙求的"平安绳"。
苏棠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同情我吗?"
顾砚在她身边坐下,把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掌心。
他的手指很长,能完全包住她的手:"如果这是同情,那我想一首同情下去。"他低头凝视着她,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从大二那年看见你缩在阳台哭,我就想好了。"
苏棠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她扑进他怀里,闷声道:"那你以后都不许对别人这样。"
"好,只对你。"顾砚吻了吻她的发顶,手臂收紧了些,"只对你。"
退烧后的苏棠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她窝在顾砚的懒人沙发里啃苹果,看他在厨房煮酒酿圆子。
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
"顾砚!"她突然喊他。
"怎么了?"
"我床搬过来这么久..."她咬着苹果,眼睛弯成小月牙,"要不...就不搬回去了?"
顾砚盛圆子的勺子顿了顿,转身时耳尖泛红:"随你。"
窗外的桂花开了,甜香混着酒酿的热气飘进来。
苏棠看着他手忙脚乱擦灶台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可以过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