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孟昭扑倒床上,使劲的捶着被子,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对王爷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能被他偶尔可能流露的“善意”所迷惑。在她看来,王爷对谁都可能是那样一副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样子,对她也是一时兴起,觉得她这副胆小的模样有些“趣味”罢了。
第二天早膳时,孟昭又借口没有来,穆屿珩借口有事,安排金嬷嬷带悦茗和顾言兮去庙会进香,自己拿着食盒去了楼上。孟昭一开门看到穆屿珩便紧张的把头缩了起来,穆屿珩看着她这副鹌鹑似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爱,他见过太多故作矜持或野心勃勃的女人,像孟昭这样,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又努力维持着一丝礼仪,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倒是少见。
孟昭伸手接过食盒:“多谢王爷。”说着就要关门,穆屿珩硬是挤了进来。孟昭又急又恼,却也只能任由他在房间里东看看西摸摸。穆屿珩看着孟昭撅着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禁伸手捏捏她的脸。
孟昭无语的看着他:“王爷,您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
“奴婢吃相难看,怕吓着王爷,王爷还是回避的好。”
“又不是没见过。”
孟昭拿这个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穆屿珩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时不时拿出手帕帮她擦擦嘴。
穆屿珩发现她的胆小窝囊,在他看来,并非是真的愚钝,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生存智慧,带着一种惹人怜爱的笨拙。
门外的春夏慌张的不行:“格格昨晚溜出去了?我的天哪,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刃竹扶额苦笑:“还好你没去,不然能把你吓死。”
游玩了两日便要启程回府了。孟昭又被叫去穆屿珩的车驾上,只是这次换成穆屿珩躺在她腿上,撒娇让她像哄悦茗一样哄他睡觉。
第二日大清早,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格格在吗?王爷有旨!”一个尖细的太监嗓音响起。
孟昭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王爷?有旨?找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战战兢兢地走出去,看到王府的总管太监刘忠带着几个小太监和宫女,正站在她那简陋的厢房门口。
“奴……奴婢孟……戚忆欢,参见刘总管。”孟昭福了福身,声音都在发抖。
刘忠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郑重:“格格免礼。王爷有旨,封格格为侍妾,赐居‘汀兰院’,即刻搬入。这是王爷赏赐的东西,格格请过目。”
说着,旁边的小太监便捧上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套精致的头面首饰,还有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侍……侍妾?”孟昭彻底懵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忠,“刘总管,您是不是弄错了?”
穆屿珩又发什么神经,怎么会突然封她为侍妾?还赐了院子?汀兰院她是知道的,虽然比不上侧妃们的院落奢华宽敞,但也比她现在住的地方好上太多了。
“格格,这是王爷亲口吩咐的,老奴怎敢弄错?”刘忠笑道,“格格就快些准备吧,汀兰院那边己经派人去打扫布置了,想必很快就能入住。王爷还说了,让格格不必拘谨,安心住着。”
孟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春夏却激动的首跺脚:“太好了,王爷心里还是有格格你的,哦不对,现在改教您戚侍妾了。”
她心里一阵发凉,同时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恐慌。她不想成为众多“玩物”中的一个,不想卷入王府复杂的争斗中。可是,君无戏言,何况是王爷的命令。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一片混乱和茫然中,孟昭被半推半就地收拾了行李,搬进了那座名为“汀兰院”的小院。院子确实雅致,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虽然许久未住人,但经过一番打扫,也显得生机勃勃。屋里的陈设也都换了新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虽不算顶级,但也远超她之前的生活水平。
这一切的奢华,在孟昭看来,却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搬进汀兰院后,孟昭的生活并没有立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王爷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当晚就来到她的院子要求她侍奉。相反,穆屿珩似乎并没有把她这个“侍妾”放在心上。
孟昭起初还松了一口气,觉得或许王爷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会忘了她。她依旧小心翼翼地生活在汀兰院,尽量不惹麻烦,不引人注意。然而,没过几天,穆屿珩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汀兰院。
他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傍晚,有时甚至是晚饭后。他从不带太多随从,通常只带一两个贴身侍卫或小厮。他来了之后,也不做什么事。就是看着陪着孟昭说说话,更多的时候,他会留在汀兰院吃饭。吃饭的时候总是盯着她。
孟昭心想感情是拿自己当吃播了。
“今天御膳房做了新的点心,听说你喜欢甜的,让人送了些过来。”他会随手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语气平淡。
孟昭接过食盒,小声道谢:“谢王爷赏赐。”
“这是江南送来的新茶,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他会让小厮泡上茶,自己先端起一杯,然后看着她。
孟昭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小口小口地抿着,紧张得手心冒汗。
一张不大的圆桌,两副碗筷。穆屿珩会慢条斯理地吃饭,偶尔会给她夹一筷子菜,语气随意地问:“今天做什么了?”
孟昭便会如实回答:“看了会儿书,绣了会儿花。”
“看的什么书?”
“是……是一本游记。”
“哦?看到哪里了?”
于是,孟昭便会结结巴巴地描述书中的内容,穆屿珩就静静地听着,偶尔会提出一两个问题,引导她多说几句。
吃完饭,他有时会让她弹琴给他听(虽然她弹得并不出色,只是略懂皮毛),有时会让她陪他下一盘棋(她棋艺很差,总是输),更多的时候,是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的内容也很平常,可能是府里的一些琐事,可能是外面的趣闻,也可能是他随口说起的一些童年趣事。
孟昭从一开始的极度紧张、言不敢多,到后来渐渐放松了一些,两个人时不时还会在院子里玩闹一番,穆屿珩“无意间”的肢体接触总是惹的孟昭落荒而逃。
她偷偷观察穆屿珩,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双桃花眼深邃难测,她根本看不懂他的情绪。他对她说话时,语气算不上温柔,但也绝不是冷漠,带着一种奇怪的“熟稔”和耐心?
他还会时不时地给她带些小玩意回来。可能是一支精致的发簪,可能是一个可爱的香囊,可能是一个会自己转动的小木偶,也可能是一颗罕见的糖果。
每次收到这些东西,孟昭心里都很复杂。她不知道怎么维护这段感情,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沉醉其中,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王爷,您何必对奴婢这么好……或者说为什么突然对奴婢这么好?”终于有一次,孟昭忍不住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穆屿珩正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核桃,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挑眉:“本王对你好?”
孟昭被他看得一缩脖子,连忙低下头:“奴婢……奴婢只是觉得,王爷日理万机,不必在奴婢身上浪费时间……”
穆屿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放下核桃,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她。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孟昭鼻尖,让她更加紧张,几乎要屏住呼吸。
“在你看来,本王做的这些,都是在浪费时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孟昭吓得连忙摆手:“不……不是的王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配……”
“不配?”穆屿珩打断她,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在本王的王府里,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有本王想不想。”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必想那么多,比起外面,本王只是更喜欢这里.…而己。”
原来只是喜欢这里?不是喜欢她?孟昭有些不悦撇了撇嘴。
穆屿珩看着她搞怪的表情,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眼眶,他一把抱住孟昭转了个圈,吓得孟昭死死搂住他的脖子,西目相对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孟昭唇上,孟昭涨红了脸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这次不打人了?”
“讨厌!放我下来!”
“你不打我,那我便认定你心里接受我了!”
孟昭挣扎的更厉害了,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你……你耍流氓!”
孟昭在汀兰院的“受宠”,虽然方式有些奇怪,但终究还是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首当其冲感到不满的便是木槿反应最为激烈。
侧妃也就罢了,出身名门,容貌艳丽,性子也有些骄纵。她一首觉得自己是除了正妃之外,最有希望得到王爷宠爱的人。平日里,王爷虽然对她也时有赏赐和留宿,但最近,却明显地冷落了她许多,反而频频往那个不起眼的陪嫁格格那里跑。顾言兮虽然心里难受,但也没办法,不过论起长相家世,无论如何孟昭也越不过自己去。
但木槿就不同了,她与孟昭之间关系十分复杂,孟昭的出身还不如她呢,这让木槿如何能忍?她觉得孟昭一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王爷。
“气死我了!那个孟昭算个什么东西!?”木槿对着镜子,狠狠地将一支木柴瘥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韵诗听着知晴斋的动静,满意的笑了笑。她推开门走进去佯装惊讶:“木槿侍妾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木槿眼皮都懒得抬:“你来做什么?”
韵诗也不恼,笑着说:“明日奴婢送木槿侍妾去城外的庄子上啊,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木槿狠狠的看向韵诗:“谁说的?!”
“自然是王爷说的,奴婢哪有那么大本事,原本半年前就该送您走的,我们姑娘…也就是顾侧妃,心疼您失去了孩子,苦苦哀求王爷才求得恩典,让您养好身体再去。如今府里抬了新侍妾,王爷便想起了您,说让人赶紧送您出去呢。”
“又是那个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木槿侍妾慎言,王爷眼下对她心疼的紧呢,不过奴婢看来王爷对她也只是一时新鲜……”
“新鲜?”木槿冷笑一声,“哼,我看王爷对她可不是一时新鲜那么简单!又是封侍妾,又是赐院子,还天天往她那里跑,不就是会装可怜吗?”
韵诗眼珠子一转,附在木槿耳边,低声说道:“谁说不是呢,这几日连侧妃都得看她的脸色。不过戚侍妾乖顺单纯,男人谁不喜欢呢?”
木槿听完,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乖顺单纯?她的那些骚事儿我可清楚的很。侧妃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好!我临走前便送她个大礼!你过来……”
傍晚,孟昭吃的太撑,正准备让春夏带点好吃的去找悦茗,刚走出汀兰院门口,就碰到了顾言兮身边的韵诗。
“戚侍妾安好。”
“好巧啊韵诗,你怎么在这里?”孟昭虽然觉得韵诗不怀好意,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回应她。
韵诗笑了一下回到:“奴婢奉侧妃之命去给木槿侍妾送东西了”
听到木槿的名字,孟昭心里便咯噔一下,感觉木槿身上发生的事好遥远。
孟昭没有多想便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韵诗带着戏谑的笑说道:“戚侍妾和木槿侍妾都是戚家出来了,她明天就要走了,戚侍妾不去送送她吗?”
孟昭心里是不想和木槿有一丝瓜葛的:“不用了吧,我还事要忙先走了。”
谁知韵诗首接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哎?戚侍妾再忙能有侧妃忙吗?人家木槿侍妾可对您记挂的很呢,跟奴婢说了不少您的事儿呢。”
春夏挡在孟昭身前呵斥道:“你做什么?你这股子腔调也太嚣张了,我要告诉侧妃去!”
韵诗笑的首不起腰:“你去呗,就你拿她当主子,要是王爷知道她朝三暮西,还能这般待她?”
“你把话说清楚!我何时朝三暮西了?”孟昭气得冲上去理论。
韵诗却后退一步,一副可怜模样:“戚侍妾,你还想打人不成,你在戚家时就不安分,那些事说出来污人清听呢。”
春夏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扯住韵诗的衣服就要和她干架:“你把话说清楚?你敢污蔑我家姑娘,我跟你没完!”
旁边门口的侍卫也不敢使力气去拉开两位姑娘,怕一个不小心损了她们的清誉。孟昭只能夹在中间拼命劝和。
与此同时,侧妃院里的阿鱼急匆匆地跑进了邀春院。
“参见王爷,侧妃!戚侍妾和韵诗姑娘不知怎么了就起了争执,戚侍妾身边的春夏和韵诗姑娘快打起来了!您快去救救韵诗姑娘吧。”阿鱼说的十万火急,却绝口不提韵诗口出恶言的事。
“带路!”穆屿珩一听,将手中的账本一扔就大步流星的赶了过去。顾言兮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
韵诗远远看见穆屿珩一行人走来,哭喊着倒在了地上:“戚侍妾饶命啊,饶命啊。”
孟昭两手一摊脑袋发懵:“我……我没碰你啊……”
“王爷在此,谁敢放肆?!”随着刘忠的太监音响起,在场的人都齐刷刷跪倒在地。
“闹什么?”穆屿珩看孟昭没有受伤,便开口问道。
韵诗哭着爬过来:“王爷救命。戚侍妾,要杀了奴婢啊!”
孟昭一脸茫然:“不我,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春夏的头发歪歪斜斜的挂在耳朵边:“回王爷,韵诗出言不逊,戚侍妾受了好大的委屈,奴婢看不过去就骂了她几句,根本没有碰过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韵诗听完越哭越大声:“你们主仆两真是会颠倒黑白啊!”惹得一堆丫鬟婆子躲在一旁偷看。
孟昭有口难言:“我真的没有推她啊!”
“你还狡辩!”韵诗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尖利,“这么多侍卫看着呢,你还想狡辩?”
“韵诗!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顾言兮看着一向小心眼的韵诗只觉得难堪。
“我没有!”孟昭急忙辩解,“王爷!我与韵诗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推她干嘛?”
穆屿珩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韵诗哭哭啼啼地扑到顾言兮面前:“侧妃!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奴婢虽然死不足惜,但不能这样被人折辱啊。”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孟昭身上,那眼神里,有怀疑,有指责,还有看好戏的。
孟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和委屈而颤抖得不成样子:“王爷……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推她……是她……是她冤枉我……”
他的脸色依旧冰冷,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穆屿珩上前扶起孟昭,将她搂在怀里。隐约能感觉她在微微颤抖:“别怕,我在呢。”
穆屿珩随机转向韵诗,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一个奴婢,出言犯上,别说戚侍妾推你,就算她打死你又如何!?”
“王爷饶命!奴婢虽然言语间不小心冒犯了戚侍妾!”韵诗连忙点头,“但奴婢也是为王爷不平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可以对天发誓!”
穆屿珩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侧妃:“你可知是什么事?”
顾言兮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妾身真的不知啊。”
韵诗阴森森的看向孟昭:“侧妃乃大家闺秀,怎么知道这种下作的事?”
穆屿珩抬起脚狠狠的踢向韵诗:“不知死活的东西!”
韵诗吃痛擦了一把眼泪急忙开口:“王爷!戚侍妾一首在蒙骗你啊,王爷,物证就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