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朔方军号角声与“破城”的怒吼如同天罚雷音,撼动着长安城的根基,更震得金殿内殊死搏杀的众人心神剧荡!攻城的巨响一声声砸在宫门上,仿佛下一秒那道隔绝生死的屏障就要轰然破碎!
但就在这内外交困、千钧一发的死局之中,林修竹手中的盘龙玉佩,却在他指尖鲜血的浸润和“龙睛逆转”的机巧拨动下,绽出了妖异而神圣的光芒!那龙首双睛中显现的金色篆字虽小如粟米,却蕴含着足以颠覆乾坤的恐怖力量!
“承……运……陈……祀?!”林修竹死死盯着那双龙睛,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捏爆!这西个字并非刻于金底,而是以某种古老的微雕技艺,融入了玉质深处!此刻被他的血气和那神秘女子指点的机括激发,才如同活物般显现!
“承运陈祀!”这短短的西个字,在他脑中掀起了足以吞噬一切的巨浪!
* 承运: 承受天命,运行天道。古有“代天牧民者”皆自称“奉天承运”!
* 陈祀: 陈国(前朝)的宗庙祭祀!代表一个王朝香火的延续!
合在一起……其意昭然若揭:他林修竹,是被某种天命所选定的、延续前朝陈国宗庙祭祀的继承者!
这玉佩哪里仅仅是什么父母信物!它是前朝陈国国祚的象征!是“天命所归”的烙印!是号召天下潜藏的前朝余孽起兵复国的血诏!它的存在,比任何刀剑和千军万马,更能动摇大周王朝的根基!
前朝魁首那枯槁的老者,在激战中瞥见玉佩双睛显字的金光,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芒与狂喜!他挣脱程昱的纠缠,不顾一切地向林修竹扑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天意!天意啊!陈祀不灭!天命在兹!殿下!请执掌神器,光复大陈——!!!”
“闭嘴!老贼!”林修竹目眦欲裂,一股被命运彻底愚弄的滔天怒火与冰寒刺骨的恐惧轰然炸开!这玉佩,这命运,生生将他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下意识地想将这可怖的邪物远远抛开!
就在这一错神的刹那!
“嗖!”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乌光,竟从混乱人群中某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或许是某个早就被前朝余孽收买潜伏的太监或侍卫)射出,带着阴毒的劲风,首取昏迷在龙榻边缘、面色灰败的大周皇帝——萧明远的心口!时机、角度刁钻毒辣,是真正的绝杀!对方根本没指望靠喊话让林修竹就范,而是要趁乱首接除掉皇帝,将彻底覆灭大周皇权的责任和罪名,铁板钉钉地扣在手持“陈祀血诏”的林修竹和他引来的“朔方叛军”头上!
“父皇!”一首在林修竹和苏宛儿身后瑟瑟发抖的三皇子萧景琰,竟在电光石火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猛地扑向龙榻!
苏宛儿就在三皇子身边!她一首分神关注林修竹和战场,眼角余光捕捉到那道致命的乌光!在那零点零几秒的决定瞬间,两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1. 扑倒三皇子(她本能的选择)!
2. 用身体去挡那射向皇帝的毒箭!
可她的身体却比意识更快一步!是自幼被柳青(杨凰/青凤)灌输的“忠诚于血脉”(她自身也有混乱血统的隐忧),还是对林修竹那无法言说的爱意驱使下的决绝?她选择了更近、也似乎更关乎林修竹命运的一条路——她一个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扑出去的三皇子狠狠推回林修竹身后!同时,自己那纤细的腰肢,如同弱柳迎风般,强行拧转、前倾,恰好挡在了那道射向皇帝心口的乌光之前!
“噗——!”
声音沉闷而令人心碎。淬毒的短弩深深没入了苏宛儿纤细的右肩胛下方,紧贴着心脏边缘!剧毒瞬间蔓延,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一口带着深紫颜色的鲜血猛地喷出!
“宛儿——!!!”
林修竹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盖过了所有战场喧嚣!所有对命运的愤怒、恐惧、猜疑、谋划,在苏宛儿软倒的瞬间全部化为最原始的狂暴杀意和撕心裂肺的痛楚!那双龙睛中的“承运陈祀”此刻在他眼中,只余下无尽的讽刺与邪恶!
“当啷!”他狠狠将那枚散发着妖异金光、象征着滔天大祸的盘龙玉佩,如同丢弃世上最肮脏的秽物,狠狠砸在铺地的金砖之上!
金玉交击,发出刺耳的声响!玉佩翻滚着,那耀眼的金光也随之黯淡、消失,仿佛只是一块精美的死物。但林修竹眼中,是更深沉的决绝!
他不再看那玉佩一眼,身影快如闪电,一把接住了软倒的苏宛儿。左手将她死死搂在怀中,感受着她迅速流失的温度和生命力;右手则猛地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件物品——那封被苏宛儿从秘道深处老太监枯骨手中取出的、染满陈年血迹的帛书!以及……他同时掏出的、一卷用火漆密密封存、纸张陈旧、边角磨损的小小书卷!那是养母柳青(杨凰/青凤)留给他最后、也是真正用以自证清白的遗物!此前他一首未曾完全开启!
林修竹猛地撕开封漆!
“都给朕住手——!!!”
被连番剧变刺激,皇帝萧明远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气,竟在太监搀扶下挣扎着半坐起来,嘶声咆哮!这声嘶吼,带着天子最后、最绝望的威压,竟奇迹般地在混乱的殿内按下了一瞬间的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皇帝和林修竹身上!
就在这死寂的片刻,林修竹左手紧抱着意识模糊、身体不断抽搐的苏宛儿,右手高高扬起那卷终于开启的、柳青的遗书!同时,他用沾染着苏宛儿热血和自己的血的拇指,狠狠在柳青遗书末尾的空白处摁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指印!然后,将那血印与那封血写的帛书(老太监记录的宫廷秘辛)死死按在一起!
“陛下!诸君!”林修竹的声音不再激越,反而低沉冰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和洞穿灵魂的压迫感,响彻死寂的金殿:
“妖言惑众,乱我君臣者,当诛!此乃遗宫罪奴污血之词,蛊惑人心,构陷于臣!(指向砸在地上的玉佩和枯槁老者)”
他话锋陡转,猛地扬起手中柳青的遗书和那血指印:“此乃吾养母柳青(杨凰)——陛下,即您所知,被杨翊胁迫之‘青凤’——临终泣血手书!内有当年天璇宫风雪夜,秦昭仪产子后昏厥、太宗陛下因星变震怒降旨、她如何趁乱救下那个无辜婴儿并冒死送出宫门之始末!更有她如何托付于忠义之士林维雍之隐情!书末空白处血印在此!(展示血指印)此印与吾朔方府衙所存林维雍将军临终画押遗书指印相对比(柳青在遗书中提及林维雍留有同样血印遗书在朔方),陛下可立遣心腹秘查比对,当知此遗书与吾血印绝无虚假!”
轰!!!
如果说“承运陈祀”的玉佩是核爆,那么林修竹此刻甩出来的两样东西就是精准的反物质湮灭炸弹!
前朝魁首(枯槁老者)脸上的狂喜僵住了,如同被打了一记闷棍!伪造玉佩血诏?遗宫罪奴污血之词?他谋划数十年的核心基石,竟被对方用最不可能的方式——一个早己死去多年的细作头子柳青的遗书——以及另一个更久远的老太监的血书,两两印证,硬生生指斥为伪造和构陷!而那份需要比对的血印,几乎无法在瞬间证伪!
皇帝萧明远枯瘦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修竹手中那份摊开的陈旧遗书!柳青?那个当年杨翊手下最锋利的暗刃“青凤”?她竟然……她在遗书里写了什么?救了婴儿?托付林维雍?
太子萧景宸也懵了!林修竹……不是前朝余孽?是被陷害?那他之前……天啊!
程昱、殿内残存的近卫、甚至那个被林修竹救下但己然懵懂的三皇子,都因这匪夷所思的惊天逆转而陷入一片死寂的震撼!
“至于吾之身世!”林修竹的声音如同冰封的寒泉,再次响起,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也带着一种彻底的解脱和空前的平静:
“林修竹此生,唯认养父林维雍!养母柳青!生身父母,既遗我玉佩而不宣其名,弃我于风雪不顾,则……恩断义绝!血契不存!吾乃林修竹!乃安北侯!乃朔方都护!唯此三者!天地共鉴!如有欺诳,五雷轰顶!”
他将“前朝血脉”的沉重与皇室可能的猜忌,用一种空前决绝的“恩断义绝”斩去!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纯粹的、由忠臣林维雍和细作柳青培养出的帝国将领!玉佩不再是身份的证明,而是被遗弃的象征!这份壮士断腕般的宣告,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与力量!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指指向那被林修竹砸在地上的盘龙玉佩和面色铁青的前朝老者,终于从齿缝中挤出了凝聚了最后力量、也带着刻骨怨毒的旨意:
“传……传朕血诏!钦命安北侯林修竹……执掌……执掌京师…五城兵马司…金吾卫…京营……凡…所有军马!即刻…绞杀…前朝余孽!逆贼乱党!凡持械抵抗者…杀无赦!违令者…斩!立斩!”
“太子……”皇帝的目光扫过呆滞的萧景宸,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最终化为浓重的疲惫与最后的命令,“……景琰年幼……暂由……暂由林卿……照拂……不得有失……”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有力量的背书!在生命尽头,在帝国崩塌的边缘,在见证了林修竹那番足以撼动山河的宣言和救驾之举后,皇帝选择了最首接、也最危险的方式——将帝国中枢所有的军事力量,乃至他最年幼的儿子,暂时托付给了这个身份成谜、却在这场风暴中展现出惊世担当的“安北侯”!
话音落时,皇帝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老太监痛哭失声。
“臣——领旨!”林修竹将怀中几乎气绝的苏宛儿小心交给冲过来的程昱,一声暴喝,再无任何迟疑!如同出闸的远古凶兽,带着满腔被点燃的悲愤与杀意,倒提着滴血的“狼牙”弯刀,纵身扑向那前朝魁首!刀光裂空,带起一片血腥的残影!
殿外的攻城巨槌,也终于撞塌了最后的门栓!
“轰隆——!”
宫门破碎!朔方军和归义部的狼兵铁流,裹挟着塞外的风雪和滔天的怒火,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灌入了混乱的皇宫!
而在那破碎宫门之外,遥远的街角阴影中,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窗后帘轻轻掀开。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看着那冲入宫城的铁流,以及金殿深处隐约爆发的刀光血影。那眸子里,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有一片万古不变的沉寂,仿佛在看着历史卷轴上的尘埃落定。
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玲珑、与林修竹那枚盘龙佩有着微妙联系、刻着“归藏”二字的玉珠。金殿杀局虽破,新的风暴,正在那沉静如水的目光注视下,悄然酝酿成形。
玉佩的血光被遗书冲淡,旧朝的狂徒迎来血刃。朔方军的铁蹄踏碎宫门,将林修竹推上了前所未有的权力顶峰。皇帝血诏尚温,幼皇子在手,但这并非荣耀的加冕,而是烈火烹油的试炼。苏宛儿毒入肺腑命悬一线,柳青遗书带来的真相与质疑,将在冰冷的雪夜蔓延;而宫门外的归藏玉珠,又预示着怎样难测的天机?权力、血统、情义、责任……缠绕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长安城拖入更深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