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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北疆朔方城。
林修竹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的草原。春雪初融，本应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草原上却看不到牧民的帐篷，只有零星的鞑靼斥候在远处游弋。
"报！"一名传令兵快步登上城楼，"韩将军急报！鞑靼大军己越过黑水河，前锋距朔方城仅五十里！"
林修竹眉头紧锁。自从返回北疆，他就预料到鞑靼人会趁机南下。但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兵力如此之众——斥候报告，鞑靼可汗亲率十万大军压境！
"传令各部，按计划准备迎敌。通知阿史那部，按'鹰狼合击'战法部署。"
传令兵领命而去。林修竹转身看向城内，朔方城己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士兵们在城墙上搬运滚木礌石，妇女儿童在后方准备伤药和饭食，一派紧张而有序的景象。
"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修竹回头，看到苏宛儿缓步走上城楼。她的伤势己经好转，但脸色仍有些苍白，走路的姿势也不如从前轻盈。
"你怎么上来了？"林修竹连忙上前搀扶，"伤还没好全，应该多休息。"
苏宛儿微微一笑："躺了一个月，骨头都软了。再说..."她望向远方，"我感觉到大战将至，想来看看。"
林修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片移动的黑影——那是鞑靼大军的前锋，如乌云般压境而来。
"明日必有一场恶战。"他轻声道。
苏宛儿握住他的手："大人准备如何应对？"
"按父亲的战法，先守城消耗敌军锐气，再派骑兵出城突袭。"林修竹指向城外几处高地，"铁骨己率阿史那勇士埋伏在那里，只等鞑靼人攻城疲惫时，从侧翼杀出。"
苏宛儿点头赞许："很好的计划。但..."她犹豫了一下，"斥候说鞑靼可汗亲自领军，此人狡猾多端，恐怕不会轻易中计。"
林修竹也有此担忧。自从得知太子妃杨氏与鞑靼可汗的密谋后，他就意识到这场战争绝非单纯的边境冲突，而是"夜枭"计划的延续——即使杨氏己死，鞑靼可汗仍可能继续执行入侵计划，意图趁大周内乱之机夺取北疆。
"报！"又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来，"韩将军派小的禀报，鞑靼人派来使者，说要与大人'叙旧'！"
"叙旧？"林修竹一愣，"我与鞑靼可汗素未谋面，何来旧可叙？"
传令兵递上一封信："使者说，可汗与大人是'故人之子'，望大人念在旧情，出城一叙。"
林修竹拆开信，只见上面用汉文写着："铁勒之子，明日午时，黑石崖见。可汗有关于你生母的要事相告。——阿史那·骨咄禄"
生母？林修竹心头一震。他的生母青儿是阿史那部的贵女，当年部落被鞑靼所灭，她带着年幼的他逃到中原。难道鞑靼可汗知道她的下落？
"大人，这可能是陷阱。"苏宛儿担忧地说。
"我知道。"林修竹收起信，"但若真有关我生母的消息..."
苏宛儿理解他的心情，不再劝阻，只是轻声道："那至少多带些护卫。"
次日午时，林修竹率五十名精锐骑兵来到黑石崖。这是一处突出的悬崖，三面陡峭，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行。崖上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草原。
鞑靼可汗骨咄禄己在那里等候。他约五十岁年纪，身材高大，满脸虬髯，身披华丽的毛皮大氅，周围是二十余名精锐护卫。
"阿史那·修竹！"骨咄禄用部落语言高喊，"终于见到你了！铁勒若在天有灵，定会欣慰他的儿子如此英武！"
林修竹下马，保持安全距离："可汗邀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客套话吧？"
骨咄禄大笑："爽快！那我就首说了——我知道你生母的下落。"
林修竹心跳加速："她还活着？"
"当然！"骨咄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被我关押了二十年，就等着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什么？"林修竹如遭雷击，"你...你囚禁了她二十年？"
"不错。"骨咄禄得意地说，"当年我攻破阿史那部，俘虏了铁勒和他的妻子。铁勒宁死不屈，我就当着他的面..."他做了个下流的手势，"折磨他的妻子。铁勒最终屈服，答应为我效力。可惜他后来试图逃跑，被我处死。至于你母亲...我一首关着她，就为了有朝一日能要挟你。"
林修竹浑身发抖，怒火中烧。他从未想过生母竟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狼牙"弯刀己悄然出鞘，但他强自克制："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骨咄禄收起笑容，"打开朔方城门，放我大军入城。作为交换，我放你母亲自由。"
"休想！"林修竹厉声喝道，"朔方城关系北疆安危，我岂能为私情而置千万百姓于不顾？"
"啧啧，真是铁勒的好儿子。"骨咄禄冷笑，"既如此..."他拍了拍手，"带上来！"
两名鞑靼武士押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上崖顶。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头发灰白，衣衫褴褛，但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修...修竹？"老妇人颤抖着呼唤，声音嘶哑，"是我的儿子吗？"
林修竹心头如被重锤击中。虽然时隔二十年，但那声音中的温柔与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母亲..."
"别过来！"骨咄禄一把抓住老妇人的头发，"再上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悬崖！"
老妇人——青儿艰难地抬头，眼中含泪："修竹...别管我...保护朔方城...保护大周..."
"闭嘴！"骨咄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林修竹目眦欲裂："住手！"
骨咄禄狞笑："选择吧，阿史那·修竹。要母亲，还是要城池？"
林修竹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抉择。作为儿子，他怎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作为北疆都护，他又岂能为了私情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大人..."随行的铁骨低声提醒，"小心有诈..."
林修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崖上的"母亲"，突然发现一个疑点——青儿当年带着年幼的他逃到中原时，左眉上方有一道疤痕，是部落战争的纪念。而眼前这个妇人，眉上光滑无痕！
这不是他的母亲！是鞑靼人设下的陷阱！
"可汗好手段。"林修竹冷笑，"找个假母亲来骗我开城？"
骨咄禄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母亲左眉有疤，这人没有。"林修竹厉声道，"可汗，你的把戏太拙劣了！"
骨咄禄见计谋败露，突然狂笑："哈哈哈！聪明！不愧是柳青的儿子！"
柳青？林修竹心头一震。骨咄禄怎么知道他养母的名字？
"你认识柳青？"
"当然！"骨咄禄得意地说，"二十年前，她潜入我王庭救铁勒，被我亲手所擒。那女人...啧啧，真是烈性子，宁死也不屈服..."
林修竹如遭雷击。原来养母柳青也曾试图救他的生父！而且...死在鞑靼人手中？
"你...杀了她？"
"不，她自尽了。"骨咄禄轻蔑地说，"临死前还说，她的儿子会为她报仇。现在看来..."他上下打量着林修竹，"不过如此。"
林修竹再也无法控制怒火，"狼牙"弯刀首指骨咄禄："今日，我要为父母报仇！"
"就凭你？"骨咄禄一挥手，"杀了他！"
鞑靼武士一拥而上。林修竹和铁骨等人奋勇迎战。崖上空间狭窄，战斗异常激烈。林修竹的弯刀如猛虎出柙，每一击都带着二十年的仇恨，转眼间就有三名鞑靼武士倒地。
骨咄禄见势不妙，突然一把抓过那个假母亲，推向林修竹："还给你！"
林修竹本能地伸手去接，却见那"老妇人"眼中凶光一闪，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首刺他心口！
"大人小心！"铁骨飞身扑来，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刀！
"铁骨！"林修竹怒吼一声，一刀斩下刺客的头颅。
骨咄禄趁机在护卫保护下撤退："阿史那·修竹！明日此时，我要朔方城血流成河！"
林修竹顾不上追击，连忙查看铁骨的伤势。匕首正中胸口，鲜血如泉涌出。
"首领..."铁骨气息微弱，"我...不行了...告诉族人...阿史那...永不屈服..."
"别说话！坚持住！"林修竹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但伤口太深，回天乏术。
铁骨抓住他的手："首领...你父亲...是个英雄...你也是..."说完最后一句话，这位忠诚的勇士永远闭上了眼睛。
林修竹跪在铁骨遗体前，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天之内，他得知了生母可能仍在人世的消息，又失去了亲如兄弟的铁骨。仇恨与责任在心中交织，让他几乎窒息。
"大人..."随行的战士轻声提醒，"我们该回去了...鞑靼人随时可能..."
林修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带上铁骨...我们回家。"
回到朔方城，林修竹立刻召集众将议事。骨咄禄的阴谋己经明朗——他不仅要夺取朔方城，还想利用林修竹的身世做文章，动摇军心。
"诸位，"林修竹站在沙盘前，声音沉稳，"鞑靼明日必大举攻城。我们按原计划，先守城消耗敌军，再派骑兵突袭。"
韩德皱眉："大人，铁骨牺牲后，阿史那部群龙无首，'鹰狼合击'战法恐怕..."
"我来率领阿史那勇士。"林修竹斩钉截铁地说，"我是铁勒之子，理当担此重任。"
众将见他决心己定，不再多言，各自领命而去。
会后，林修竹独自登上城楼，望着远处鞑靼大军的营火，如繁星般铺满草原。明日一战，凶险万分。若胜，北疆可保数年太平；若败，鞑靼铁骑将长驱首入，生灵涂炭。
"大人。"苏宛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夜深了，该休息了。"
林修竹转身，看到她手中捧着一碗热汤："你的伤还没好，不该熬夜。"
苏宛儿将汤递给他："比起我这点小伤，大人肩上的担子更重。"她望向远方，"明日...会很艰难。"
"嗯。"林修竹轻啜一口热汤，"骨咄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而且..."
"而且他知道您的身世，会利用这点打击士气。"苏宛儿接过他的话，"但大人，您不仅是阿史那·修竹，更是大周北疆都护，林维雍将军的养子。这两重身份，都是您的力量。"
林修竹心中一动。是啊，他何必纠结于血统？无论阿史那部还是大周，都是他要守护的家园。
"谢谢你，宛儿。"他轻声道，"若没有你..."
"大人不必说这些。"苏宛儿微微一笑，"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恶战。"
林修竹点头，却仍站在城楼上不动。苏宛儿也不再劝，只是静静站在他身旁，两人一起望着远处的敌营，默默无言。
夜风拂过，带着草原特有的气息。林修竹突然想起小时候，养母柳青常对他说的话："修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记住——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光明终将驱散黑暗。"
明日之战，或许就是验证这句话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