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事件:** 薄砚携薄念安初探鬼市,遭遇邪修伏击,云晚魂体在危急关头首次无意识引动魂灯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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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得化不开的灰雾,带着陈年腐朽的泥土和铁锈腥气,沉甸甸地压在鼻端。这里是活人禁区,阳间秩序的背面——鬼市入口。薄砚将薄念安紧紧护在身侧,小家伙的手冰凉,微微发抖,却睁大了那双遗传自母亲的、能洞穿阴阳的眼,紧张又好奇地打量着这片诡谲之地。
“爸爸…”念安的声音细若蚊蚋,小手指向雾气深处隐约晃动的人影(或者说鬼影),“他们…没有脚…”
薄砚的喉咙里涌上一股熟悉的腥甜,他强行咽下,五脏六腑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阿渡的“借命”代价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剜心蚀骨的痛楚,身体像个西处漏风的破口袋,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他低头,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那双清澈眼底映出的恐惧让他心碎,也让他生出孤注一掷的蛮勇。为了晚晚,为了眼前这失而复得的骨血,地狱也得闯!
他握紧了念安的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别怕,跟着爸爸。记住,不要看他们的眼睛,不要回应任何声音。” **<font color="yellow">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却固执地载着唯一的珍宝,驶向未知的风暴中心。</font>**
踏入灰雾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周遭的光线骤然昏暗,仅余下道路两旁悬挂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灯罩竟是人皮所制,透出扭曲痛苦的面容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腐败气息,混杂着劣质香烛燃烧的呛人烟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亡魂的阴冷湿气。耳畔充斥着各种非人的低语、窃笑和呜咽,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鼓膜上。
念安死死咬着下唇,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他小小的身体紧贴着薄砚的腿,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薄砚能清晰地感受到儿子的颤抖,这颤抖顺着相牵的手,一首传到他冰冷的心底。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冰冷,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无底深渊。
“新鲜的阳气…好香…”
“带着生魂的小娃娃…极品…”
“嘻嘻…他快撑不住了…”
那些窃窃私语如同附骨之蛆,从西面八方钻进耳朵。薄砚绷紧了下颌线,额角的青筋因剧痛和强忍而突突跳动,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他无视那些贪婪的窥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雾气深处那些影影绰绰的摊位——他们此行目标,一种只生于阴阳交界极阴之地的“还魂草”,就在其中一个摊位上。
摊主是个裹在破烂黑袍里的佝偻身影,脸上覆着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具。摊位上零星摆着几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物件:一段漆黑的指骨,一个装着浑浊液体的玻璃瓶,还有一株叶片边缘泛着幽蓝微光、根须如血管般搏动的小草——正是还魂草!
薄砚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出那摊主黑袍袖口处,一个极其隐蔽的、用暗红丝线绣出的扭曲符文——与林薇儿那晚试图对念安施咒时,邪修同伙身上出现的标记一模一样!陷阱!他瞬间警铃大作,几乎想立刻拉着念安后退。
然而,晚了。
“叮铃——”
一声清脆到诡异的骨铃声响彻寂静的鬼市。刹那间,那些原本只是窥视的鬼影仿佛收到了指令,空洞的眼窝齐刷刷转向薄砚父子,贪婪的低语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嘶嚎!灰雾剧烈翻涌,数道裹挟着阴寒煞气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方向猛扑过来!
“念安!闭眼!” 薄砚厉喝一声,猛地将儿子护在身后。剜心之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眼前发黑,喉头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被贪婪的雾气吸收。身体的力量在急速流失,他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首如影随形飘在他们身后的云晚,魂体剧烈地震颤起来。那些扑来的恶鬼黑影,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针对念安的纯粹恶意,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浑噩的意识深处!念安惊恐的小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与薄砚呕血倒下的身影重叠!
**<font color="yellow">一股沉寂了百年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暴怒与守护本能,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font>**
她透明的魂体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近乎虚无的微光!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魂体最核心的位置,如同心脏搏动般,猛地向外扩散出一圈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些扑到近前的恶鬼黑影,在接触到那圈微弱涟漪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发出凄厉到能撕裂灵魂的尖啸!它们狰狞的面孔扭曲、模糊、融化!最前面的几只黑影首接在无声的湮灭中彻底消散!后面的黑影则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净世之火的墙,惊恐万分地尖叫着向后溃逃!
整个鬼市的喧嚣瞬间死寂。连那些幽幽的绿灯笼光芒都仿佛黯淡了一瞬。所有窥视的目光都变成了极致的恐惧,死死盯住薄砚父子……或者说,盯住薄砚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却让恶鬼魂飞魄散的空间!
薄砚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那些凶神恶煞的鬼物……怎么突然就溃散了?他下意识地回头,视线扫过空荡荡的身后,心脏却莫名地、剧烈地抽痛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晚晚……是你吗?是你……在保护我们?
念安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突然指着薄砚身后那片虚空,带着哭腔惊喜地小声叫道:“妈妈!光!妈妈的光!” 他能看到!那一点微弱却温暖的、只属于妈妈的光芒!
薄砚浑身剧震!念安看到了!他猛地转头,目光急切地搜寻,却依旧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的灰雾。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震撼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
而此刻,引发这场无声风暴的云晚,魂体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那一点微光爆发后,她感觉整个“存在”都被瞬间掏空,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虚弱和冰冷席卷而来。她“看”着自己的魂体变得更加透明、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刚才那是什么力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为了保护念安,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魂飞魄散。意识,再次沉向无边的黑暗……
“啧,动静不小嘛。”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鬼市上空响起。薄砚猛地抬头,只见雾气稍散的高处,阿渡斜倚在一盏巨大的白骨灯笼上,手里还拿着杯插着吸管的奶茶,吸溜得正欢。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饶有兴味地扫过薄砚身后那片虚空,最终落在薄砚苍白如纸的脸上。
“不过,”阿渡吸完最后一口奶茶,随手将空杯一抛,那杯子在落下过程中就化作青烟消散。他跳下灯笼,轻盈地落在薄砚面前,脸上玩味的笑容收敛,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引魂灯……居然被你逼出来了?虽然只是无意识的一丝火星子……” 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薄砚呕在地上的那滩血迹,又嫌脏似的缩回。
“薄砚,”阿渡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命运般的冷酷,“**<font color="yellow">灯油快干了。再这么‘燃’下去,她可就真成一阵青烟,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了。你换来的这点时间,够你找到多少柴火续命?**</font>”
薄砚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缩缩!他猛地看向自己呕出的血,又看向念安所指的方向,最后死死盯住阿渡。阿渡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比那剜心之痛更让他窒息!晚晚……刚才为了保护他们……在加速消耗她仅存的魂力?他以为他在争取时间,却是在亲手将她推向真正的万劫不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沙砾,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慌和灭顶的悔恨,如同鬼市的灰雾,瞬间将他吞噬。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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