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核心事件:斗笠人带领薄砚、江临深入傩巫岭地下祭坛,薄砚血脉真相初现端倪,遭遇周维明致命伏击】**
粉红色的瘴气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的甜腥和植物腐败的酸朽。斗笠人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在虬结如巨蟒的藤蔓和参天古木间无声穿行。江临背着昏迷的苏蔓,每一步都深陷腐殖层,湿冷的泥浆没过脚踝,发出“咕唧”的黏腻声响。他紧跟着前方那个靛蓝刺青的背影,不敢有丝毫松懈。
薄砚缀在最后,意识在剧痛的深渊边缘沉浮。腹部的绷带早己被血污和泥浆浸透,暗红的脉络在皮肤下微弱地搏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提醒他体内蛰伏的凶煞与血咒仍在啃噬生机。失血带来的冰冷感与邪力残留的灼热在他体内诡异交织,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强撑着,目光死死锁住斗笠人瘦削却异常稳重的背影——这是他们在这片死亡之域唯一的引路人。
不知在浓得化不开的瘴气中跋涉了多久,前方引路的斗笠人忽然停下。他拨开一丛垂挂着暗红浆果、散发着奇异甜香的巨大蕨类植物,露出一个被无数粗壮藤蔓几乎完全遮蔽的洞口。洞口幽深,向下倾斜,一股比瘴气更阴冷、更古老、带着浓烈土腥和某种金属锈蚀气息的气流,无声地涌出,吹得人汗毛倒竖。
“到了。”斗笠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他墨色的双瞳扫过薄砚惨白的脸和江临背上的苏蔓,下颌线条绷紧。“下面,就是‘祖祭之地’。保持安静,**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记得血脉的哭嚎。**”
他率先弯腰,灵巧地钻入藤蔓后的黑暗。江临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上苏蔓的位置,紧随其后。薄砚咬紧牙关,压下喉咙翻涌的腥甜,也俯身钻了进去。
通道并非天然形成。脚下是开凿粗糙的石阶,湿滑冰冷,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洞壁同样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散发出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暗绿磷光,勉强照亮前路。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回响。那股阴冷的金属锈蚀气息越来越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的甜腻**。
江临的鼻翼微微翕动,敏锐地捕捉到那丝血腥味,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握紧了腰间的符文匕首。斗笠人脚步未停,但薄砚注意到,他握着长弓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向下,再向下。石阶仿佛没有尽头,深入大山的腑脏。压抑的氛围如同巨石压在胸口。就在薄砚感觉冰冷的窒息感几乎要吞噬理智时,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溶洞,毫无征兆地撞入眼帘!
洞顶高悬,无数垂下的钟乳石如同巨错的獠牙,滴滴答答落下冰冷的水珠。洞壁不再是苔藓,而是覆盖着大片大片奇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矿物结晶——**赤血石矿脉!** 它们自身散发着微弱、恒定、令人不安的暗红光芒,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溶洞中央,并非聆心藤洞窟那般扭曲的活物祭坛,而是一个由巨大、粗糙、刻满难以名状古老纹路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方形祭坛**!祭坛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粉尘,正是纯度极高的赤血石粉!
祭坛西周,散乱地丢弃着一些腐朽的木架、断裂的石器,以及……**几具蜷缩在角落、早己化为白骨的尸骸!** 骸骨扭曲的姿态,无声诉说着临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然而,最吸引薄砚目光的,是祭坛正中央摆放着的一件器物。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青铜方罍 (léi)**。罍身厚重,布满斑驳的铜绿,但主体纹饰依旧清晰可辨——狰狞的饕餮兽面、盘绕的夔龙、以及一些难以解读、充满蛮荒气息的祭祀场景。罍口大张,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厚重、却又带着浓烈血腥与怨念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这古老的青铜器中散发出来,与整个溶洞的赤血石光芒和血腥气融为一体。
“这是……”江临的声音带着震撼的沙哑。
“**‘承脉之罍’**。”斗笠人站在祭坛边缘,墨色双瞳凝视着那尊青铜巨罍,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敬畏?是痛恨?还是深沉的悲哀?“传说中,傩巫先民用以沟通天地、承载血脉之力的圣器……也是后世一切血祭邪术的……起源。”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薄砚,那没有眼白的墨瞳仿佛能洞穿灵魂。“你的血……在靠近这里时,如同沸水。现在,它就在你眼前。”他抬起手,指向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罍,“走过去,把你的手……放在罍口边缘的饕餮纹上。它会告诉你……你血脉的源头,是纯净的山灵,还是……浸透了血祭的诅咒?”
溶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珠滴落的“嗒、嗒”声,如同敲在心脏上的丧钟。
薄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腹部的剧痛。斗笠人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神经。**源头?诅咒?** 难道他这身招致灾祸的邪力和血咒,并非偶然?难道他与这傩巫岭深处、这血祭的起源之地,有着某种……宿命的牵连?
他想起聆心藤洞窟里,那具骸骨眼窝中幽绿火焰带来的“熟悉感”;想起自己血液对这片土地的诡异吸引;想起周维明那恶毒的诅咒和谋划……无数碎片在混乱的思绪中碰撞。
**必须知道真相!**
这个念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本能的恐惧。他推开江临试图搀扶的手,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那座散发着亘古血腥气息的黑色祭坛。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赤血石粉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溶洞中被无限放大。他苍白的脸在暗红光芒映照下,如同覆上了一层血膜。
江临屏住呼吸,符文匕首横在胸前,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角落。斗笠人则紧紧盯着薄砚的动作,墨色双瞳深不见底。
薄砚终于踏上了祭坛。冰冷粗糙的巨石触感透过鞋底传来。他站在那尊巨大的青铜罍前,罍身上饕餮兽面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罍口内一片幽深,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死亡气息。
他伸出因失血而冰冷颤抖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按向罍口边缘那凸起的、线条狞厉的饕餮兽面纹饰——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青铜的刹那!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的寻根之旅啊,薄砚。”
一个带着戏谑、阴冷、无比熟悉的嗓音,如同毒蛇吐信,骤然从祭坛侧后方一根巨大的钟乳石柱阴影后响起!
薄砚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江临瞳孔骤缩,匕首瞬间指向声音来源!斗笠人墨色双瞳中寒光暴射,长弓几乎在瞬间拉满!
阴影中,一个穿着考究登山服、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周维明脸上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胜券在握的虚伪笑容,镜片后的眼神却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薄砚身上。
“可惜啊,你血脉的真相,注定要由我……来为你揭晓最后的篇章。”周维明微笑着,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满诡异符文的陶罐。罐口用暗红的、仿佛未干涸的血液绘制着一个扭曲的符文。
他轻轻抚摸着陶罐,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眼神狂热而残忍:“知道这是什么吗?薄砚?这是用你母亲秦婉容心头精血温养的‘引魂瓮’。她毕生追寻的‘新生’奥义,最终……成全了我。”他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目光扫过薄砚僵硬的背影和那尊青铜罍。
“现在,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媒介……”周维明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缓缓落在了江临背上——昏迷的苏蔓身上!“用这蕴藏‘点灯人’稀薄血脉的女娃心头血为引,点燃这瓮中之魂,再以你这身被诅咒的薄氏血脉为柴薪……”他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
**“这‘承脉之罍’积攒了千年的祖灵血力,就都将为我所用!真正的‘新生’……现在开始!”**
他手指猛地用力,就要揭开那黑色陶罐的封印!
“你敢!”江临目眦欲裂,怒吼如雷!他放下苏蔓的身体,符文匕首化作一道银电,首扑周维明!斗笠人的黑气骨箭也离弦而出,撕裂空气,首取周维明握罐的手腕!
薄砚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中,因血脉真相而生的困惑瞬间被滔天的杀意和恐惧(对苏蔓的)彻底点燃!体内萎靡的邪力如同被浇上热油的枯柴,轰然复燃!他顾不上祭坛,顾不上青铜罍,唯一的念头就是——**阻止他!救苏蔓!**
然而,周维明脸上那抹恶毒的笑容骤然扩大,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将握着陶罐的手迎向了射来的骨箭!同时,他空闲的左手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通体由赤血石打磨而成的短刃,狠狠刺向扑来的江临!
“小心!”斗笠人的惊吼和薄砚的嘶吼同时响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噗嗤!
黑气骨箭精准地射穿了周维明的手腕!鲜血喷溅!
当啷!
赤血石短刃与江临的符文匕首狠狠撞击,火星西溅!
“呃!”江临被巨大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
而周维明,竟借着骨箭的冲击力,身体顺势向后倒去!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计划得逞的狞笑,任由手腕喷涌的鲜血洒落,另一只被射穿的手,却死死护住了那个漆黑的“引魂瓮”!他倒下的方向,赫然是那尊敞着巨口的——**青铜承脉之罍!**
“以我之血!唤汝之灵!祖脉之力……归……!”周维明嘶哑的、充满邪异腔调的咒语在溶洞中回荡!
他的身体连同那漆黑的引魂瓮,一起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青铜罍口!
咕咚……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石落水的声响,从罍口深处传来。
溶洞内死寂了一瞬。
下一刻——
嗡——!!!
那尊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承脉之罍,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目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整个溶洞剧烈震颤!洞顶钟乳石纷纷断裂坠落!祭坛上的赤血石粉如同被狂风吹拂,打着旋升腾而起!一股庞大、古老、充满了无尽怨念与贪婪的恐怖意志,混合着周维明癫狂的笑声,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自那青铜巨罍中……**苏醒了!**
暗红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浆,瞬间淹没了整个祭坛,也淹没了近在咫尺的薄砚!
他只来得及看到江临惊骇欲绝扑来的身影,看到斗笠人拉弓试图射向青铜罍的绝望姿态,看到苏蔓苍白昏迷的脸在红光中一闪而逝……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而贪婪的吸力,猛地攫住了他的身体!仿佛有无数只来自深渊的血手,将他狠狠拽向那散发着死亡与不祥气息的罍口!
**不——!**
薄砚的意识,连同他绝望的嘶吼,瞬间被那吞噬一切的暗红光芒彻底吞没!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