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手扶矮几缓缓起身,其额头疑云密布,“怪哉!”
“此三十人骑兵小队遇害,可乃楚国乱民所为?”
韩信侧目,展露沉思状。
据灌婴送来情报,于数日前,其所部于吴县以东发现大量楚国百姓。
其数目之多,不下数十万众。
为防止项羽为首的重要人员趁乱逃离,遂将所部兵力分派,继而对楚国百姓进行逐步排查。
经过多日梳理,这些乱民皆是老弱妇孺,并无项羽动向。
可奇怪的是。
各路兵力相继返回后,其中一支三十人规模的骑兵小队未曾回来。
派人前往寻找,后于海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根据其死状分析,皆是从后背下的手,并且都是一刀致命。
不过。
匪夷所思的是,他们所乘马匹仍在,其身上钱粮亦未动分毫。
另外。
据楚国百姓所言:他们原先接到命令,于吴县聚集,并以此躲避汉军屠戮。
可后来不知道啥情况,楚军给他们每人分了十天粮食后,便强行驱逐其离去。
城中楚军告知吴县以东没有汉军,他们遂成群结队的向东而去。
“老弱妇孺?数十万众?三十人骑兵小队被刺?项羽为首之人并不在乱民之中?……”
韩信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额头疑云密布。
他初步认为,三十人骑兵小队被杀,肯定内有蹊跷。
首先,被杀害骑兵的马匹还在,身上携带的钱粮也未曾丢失。
其次,那些乱民都是老弱妇孺,即便群起而攻之,事后也不可能留下马匹和钱粮。
更加离奇的是,此三十人皆是背后一刀致命。
若不是他们懈怠,毫无防备的话。
那原因只有一个,必然是熟人所为。
熟人?
己方的熟人是谁?
韩信瞳孔猛然扩大,“莫非,乃是楚军冒充己方兵马所为?”
李左车悚然一惊,“若如齐王所言,楚军岂非混迹于吾军之中?”
韩信环臂,双手轻拍臂膀,“李参军,速令灌婴、陈贺二位将军于军中盘查,莫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是齐王。”
韩信探手,“稍等。”
“齐王有何嘱咐?”
“令他二人继续【埋伏】之同时,务必抽调兵力对楚国乱民加以管束。”
李左车垂眸须臾,拱了拱手,“此等乱民人数极众,且所携粮食仅供个人十日之需,呃……”
韩信眉头一拧,面露不悦,“首言,莫要吞吞吐吐。”
“是,是。”李左车连连点头,“齐王,若十日后乱民粮尽,其必将成为吾军大患也!”
韩信瞥了一眼,“区区乱民而己,又奈我何?”
李左车赶忙趋步上前,“齐王呀,万不可于民用狠,毕竟……汉王惯以仁德治天下!恰巧,不日后便乃汉王称帝之时!对此,还望齐王三思!”
韩信心中一紧,食指轻挑,“以李参军之见,本王当如何为之?”
李左车想了想,“不妨将此决断先行告知汉王?”
“由汉王决断?”
“是也,唯此不仅可彰显齐王知尊卑、尽忠意,亦可令天下人恩受汉王仁德。”
韩信哑然一笑,“言之有理!此乃两全其美之策!”
“此事刻不容缓,需八百里急报方为妥当也!”
韩信推了推手,“以上事宜皆由汝操办。”
“是齐王。”李左车笑声应道,欲转身时,笑容渐淡。
韩信缓缓跽坐下来,瞟了一眼,“李参军,汝仍有要事?”
李左车谨慎的西下看了看,迈步近前,“那淮南王英布多次当众顶撞齐王,何不借此机会通报汉王?”
韩信叹息一声,手拄脑门,“那英布不尊本王,归咎其因,皆乃同处楚营时尊卑有别!”
“今时己非往日,论功绩、兵事、威望,他怎可同齐王攀比?”
“是也!可他同本王皆为王爵,一旦徒生纠葛,亦令汉王甚是为难!”
“既不可惊扰汉王,那日后谁人还将信服将威?”
韩信沉思半晌,轻哼一声,“无妨,本王欲尽用其才。”
“齐王意思是?”
“英布武力过人,更是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既如此,明日本王便令其出战楚将。”
“将对将?这……”
“怎么,有何不妥?”
“此举虽可打压英布嚣张气焰,可,自周礼沦丧始,便再无阵前斗将一说。”
韩信神秘一笑,“汝认为本王只一心斗将?”
李左车捋了捋胡须,“莫非……另有他意?”
韩信阴森森的笑了笑,“项羽痛恨之人,莫过于汉王、本王、彭越和英布等数人尔!若令英布阵前骂战,试问,以项羽之莽撞性格,他又岂能龟缩不出?”
李左车额头皱纹猛然一绷,顿如醍醐灌顶般,思路一下子清晰了。
让英布去阵前叫骂,那项羽断不能隐忍。
那可是临阵倒戈,并持戈相向的叛逆。
无需多想,项羽盛怒之下,极有可能率众将出城应战。
待看到项羽本人,那韩信目的便己达到。
另外。
确定了楚国重要人物都在城中,那乱民中是否隐藏其他楚军,便不必在意。
只要项羽一死,其他楚国余孽将不足为虑。
值得一提的是,英布虽然无敌,可他能否战胜项羽却不好说。
战胜固然好,即便落败,也能令其秉性上有所收敛。
“李参军,本王此谋如何?”韩信笑吟吟的问道。
李左车闻声,连连颔首,“妙,妙哉!可获知项羽同其诸将所在,亦可打击英布嚣张气焰,此乃一石二鸟之举!”
韩信摸了摸王冠,一脸玩味,“既知本王深意,以上事宜便劳烦于汝。”
李左车身躯一躬到底,“此乃卑职份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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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吴县城头。
项羽于夜色中矗立,目光紧盯着汉军大营。
一望无际的灯火,密集雄阔,同天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似有旗鼓相当之态势。
遥想当年,楚军鼎盛之时,武将如云,带甲之士不下西十万众。
曾经战场之上屡战屡胜,只因一败,便陷入了危亡。
可能触景生情,也可能感叹往昔峥嵘岁月。
项羽仰望苍穹,哀叹一声,“真乃吾项籍之过错?”
寒风袭来,夹杂淡淡清香。
一双小手探来,为项羽披上貂绒大氅。
项羽只是轻轻嗅了嗅,并未回头,“夜己深,汝为何还未歇息?”
芈兰盈步上前,帮项羽系紧氅结的同时,表情上略显幽怨,“大王命人将郡守府拆除,妾身又将何处安歇?”
项羽神色一怔,抬手一拍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