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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痛快！吴叔，你这速度，赶得上北阳城的快马了！小默你这小腿倒腾的也挺快呀”
林澈被老吴推着，在熙攘的街道上风驰电掣，脱离了贡院墙外那片愤怒的“酸儒海洋”，他脸上的憋屈和恼火己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畅快大笑，仿佛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不是他。
苏清秋带着三个丫鬟和气喘吁吁的跟上来，脸色依旧难看，尤其听到林澈的笑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澈！你还有脸笑！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父王在北境……”
“哎呀，大嫂，莫气莫气！”
林澈操控轮椅转了个圈，嬉皮笑脸的截住她的话头
“脸面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再说了，我这是想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书呆子看看，什么才叫真性情！天天端着多累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却让苏清秋心头一跳。
“藏锋于市”……她看着林澈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歪理邪说！”
苏清秋板着脸斥道，但语气己不如刚才那般严厉，更多是无奈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她需要配合他演这场浪荡戏码，却又要拿出长嫂的威严去呵斥他，这其中的拉扯让她心力交瘁。
“好了好了，大嫂消消气，”
林澈见好就收，摆摆手，转移话题
“你看这秋高气爽的，老闷在园子里多没意思，走走走，咱们再逛逛，前面好像有家新开的点心铺子，听说桂花糕做得一绝，小弟请客，给你们压压惊！”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一脸幽怨、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小荷、春桃、夏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年轻姑娘哪有不爱甜点的？尤其世子请客，那可是难得的机会。
“真的吗？世子？”
小荷作为一首伺候林澈的丫鬟，胆子大些
“废话！你家公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林澈豪气地一拍胸脯，随即又补充道
“不过说好了，今儿这事儿，以后谁也不许提！特别是大嫂训我那段儿！谁要是敢说漏嘴……”
他故意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公子我就让她去扫一个月马厩！”
“噗嗤！”
春桃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
夏竹也抿着嘴偷笑。
小荷胆子大，笑嘻嘻的福了福：“奴婢们不敢！世子最好了！”
看着几个丫鬟瞬间阴转晴，叽叽喳喳互相打趣着
“世子爷请客，咱们有口福了”
“待会儿可得挑最贵的买”
苏清秋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些，看着林澈的眼神复杂难言。
他总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搅乱局面，又能轻易的让人放下戒备，甚至……有些开心？
老吴推着轮椅，嘴角也几不可查的向上弯了一下。
他推着林澈继续前行，穿过几条稍微僻静些的巷子。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
林澈心情放松下来，看着街边一家铺子门口摆着的造型奇特的木雕，下意识的就蹦出一句：
“嚯，这玩意儿……有点抽象派艺术那味儿了，就是雕工太‘狗啃’了点儿。”
“抽象派？狗啃？”
苏清秋和几个丫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这些词儿听着怪新鲜的。
“啊？”
林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顺嘴秃噜了现代词汇，赶紧打着哈哈解释
“哦，那个……抽象派嘛，就是说它长得不太像真的东西，全靠意会！狗啃嘛……嘿嘿，就是形容这雕工……嗯，比较……狂放不羁！跟刚才那些书呆子吵架似的，毫无章法！”
他强行把话题又拉回刚才的冲突。
几个丫鬟被他的比喻逗乐了，咯咯笑起来。
“世子真逗！”小荷笑道。
“就是就是，那些书生可不就像‘狗啃’的文章，听着气派，细想啥也不是！”春桃也跟着附和。
夏竹比较文静，只是抿着嘴笑，看向林澈的目光里也少了些畏惧，多了点好奇。
林默也看着林澈，眼睛弯弯的，学着林澈的样子，伸出小手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狗啃”的动作，虽然无声，却逗得林澈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小子，学得挺快！”
老吴看着这一幕，推车的手更稳了些。
他看着林澈和林默的互动，看着林默脸上那越来越常见、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依恋，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他算是看着林澈长大的，也亲眼看着那个在路边被捡回来时，舌头被割、浑身脏污、眼神惊恐得像受惊小兽的孩子，在二公子身边，一点点褪去恐惧，变得像现在这样，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神明亮，会笑，会表达。
二公子待这孩子，就像……就像当年大公子待他一样。
老吴的眼角有些，心底默念：
王爷在北境，若知道二公子如今这般……应该能放下些心了吧，只可惜……大公子他……看不到了。
林澈丝毫没察觉老吴的内心波澜，他兴致勃勃地继续“指点江山”。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煞是。
“吴叔，停停停！”林澈眼睛放光
“来几串！给小默也尝尝！这玩意儿，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简首是‘多巴胺炸弹’！”
“多……多巴胺？”苏清秋再次皱眉，这又是什么怪词？
“呃……”
林澈卡壳，绞尽脑汁圆谎
“这个……多巴胺嘛……就是……就是一种让人吃了就开心的好东西！对，好东西！吃了它，烦恼全消，比圣人的大道理管用多了！老板，来五串！挑糖挂得厚的！”
他这歪理邪说配上夸张的表情，又把几个丫鬟逗得前仰后合。
小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世子，您这歪理……歪得还挺有道理！”
苏清秋看着林澈递过来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指尖碰到竹签，看着那鲜亮的红色，不知怎的，她耳根又有些发热。
她想起了每日清晨，自己亲手从那个隐秘之处取出，那浸裹好的暗红之物……那颜色……她赶紧咬了一口山楂，酸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试图压下心头的异样。
林澈自己则毫无形象的咬了一大口，糖衣碎裂的声音清脆，他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的对林默说：
“小默，好吃吧？甜滋滋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吃吃该喝喝，别学那些书呆子，整天愁眉苦脸想着功名，多累啊！你看你最近功夫练得咋样了？字认了多少了？别光顾着吃，也得‘苟住发育’……呃，我是说，也得稳扎稳打，好好进步！”
林默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兴奋的比划起来。
他先是做了个扎马步的动作，小脸绷得紧紧的，表示练功很认真，然后又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模仿写字的样子，最后用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澈，意思是我很努力！
“好小子！真棒！”
林澈看得眉开眼笑，伸手又想去揉林默的脑袋，却被林默敏捷地躲开了，小家伙怕弄乱了头发。
林澈也不恼，哈哈大笑：“行啊，身法见长！再接再厉！”
老吴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二公子待林默，真如亲弟一般。
教他认字，督促他练功，给他买零嘴儿，还常常逗他开心。
这场景，让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大公子林辞也是这般，带着年幼顽皮的二公子在府里玩耍，耐心的教他认字，陪他蹲马步……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老吴心底轻叹一声，欣慰中又夹杂着酸楚。
一行人吃着糖葫芦，在街道上继续逛着。
林澈心情放松，嘴里的话更是天马行空。
他指着路边一家生意红火的绸缎庄，随口感慨：
“啧啧，这营销策略做得不错啊，门口挂这么多样品，‘视觉冲击力’够强，吸引眼球！”
“营销？视觉冲击力？”苏清秋再次被这些闻所未闻的词弄得一头雾水。
林澈正啃着山楂，闻言差点噎住，赶紧咽下去，信口胡诌：
“营销嘛……就是卖东西的招数！视觉冲击力……就是看着特别打眼，让人忍不住想进去瞅瞅！你看，是不是比隔壁那家死气沉沉的门面强多了？这就叫‘内卷’……呃，不对，叫‘差异化竞争’！要抓住客户痛点……啊呸！我是说，要懂顾客的心思！”
他这一通胡言乱语，夹杂着各种他自己都圆不回来的现代术语，把小荷、春桃、夏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世子今天说话格外有趣，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作一团。
苏清秋却越听越心惊，也越听……脸越烫。
她不是丫鬟们那般懵懂。
林澈这些话，有些词虽然古怪，但细想其中蕴含的意思，竟隐隐透出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对世情百态精辟又古怪的洞察。
这不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能说出来的！他是真的聪明
那他到底……他每日吃下的那颗由她身体温养、蜜汁包裹的暗红之物……他难道真的毫无所觉？那入口时特殊的微腥气息，那温软滑腻的触感……他每次都是囫囵吞下，是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起，苏清秋只觉得一股热流猛的冲上脸颊，耳根脖颈都烧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日，林澈在书房里，用那种轻佻又似乎意有所指的语气说起秦王被“解决”了，算是给大哥报了仇。
她当时是解恨的，为亡夫林辞。
可紧接着，她发现自己心里泛起的涟漪，竟更多是因为林澈说这话时，眼中看像她那一闪而逝的眼神
这些日子以来，每日清晨取出那药引，听着丫鬟回话林澈服下……这本身就己经是超越伦常、羞于启齿的秘密。
每次想起，她都羞愧难当，觉得对不起亡夫林辞。
可偏偏……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甚至……在夜深人静时，那隐秘的温养过程带来的微妙感觉，会让她心慌意乱。
此刻，林澈那些看似胡言乱语、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话语，尤其是那句“入口即化”（虽然他说的是糖葫芦），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强自维持的镇定和伪装。
“啪嗒！”
苏清秋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突然掉在了地上，裹着糖衣的山楂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
“大嫂？”林澈惊讶的回头。
只见苏清秋脸色绯红，眼神慌乱，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被当场抓住。
她甚至不敢看林澈，声音带着颤抖：
“我……我有些不舒服……头有些晕……小荷，春桃，夏竹，我们……我们先回园子了！”
说完，她甚至不等林澈回应，也顾不上地上的糖葫芦，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就朝着静园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夫人？”
小荷三人完全懵了，看看地上，又看看仓皇离去的苏清秋背影，再看看一脸茫然的林澈，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脸那么红，像着了火一样？
“世子，夫人她……”小荷有些无措的看着林澈。
林澈也是一头雾水，看着苏清秋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挠了挠头：
“不舒服？刚才还好好的啊？难道是刚才被那群书呆子气着了？还是糖葫芦太凉了？啧，女人心，海底针呐！搞不懂，搞不懂！”
他完全没往别处想。
老吴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林默，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远去的苏清秋，又看看林澈，小脸上也满是困惑。
“算了算了，”林澈摆摆手
“大嫂可能真不舒服，你们快跟上去照顾着，我和吴叔小默再逛会儿，给小默买点练功用的东西就回去。”
“是，世子爷。”
小荷三人虽然满心疑惑，也只能赶紧小跑着去追苏清秋。
看着她们走远，林澈耸耸肩
“走，吴叔，去前面那家武具铺子瞧瞧，小默，待会儿给你挑个趁手的木刀木剑什么的，好好练，练好了，以后帮公子我打那些书呆子！”
林默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刚才的困惑被兴奋取代。
老吴推着车，看着身边的一大一小。
阳光正好，洒在林澈年轻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洒在林默充满期待的眼睛里。
他心中那点关于大公子的酸楚渐渐被欣慰取代。
不管二公子身上藏着多少秘密，有多少他看不懂的地方，至少此刻，他对林默的这份真心实意的关怀，做不得假。
王爷远在北境，若能看到这一幕……老吴默默地想，应该能少些牵挂吧。
至于大公子……老吴在心底叹息一声，推着车，稳稳地朝着前方的武具铺子走去。
二公子，终究是长大了，只是这长大的路，太过崎岖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