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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光洒在林澈卧房的锦帐上。
“世子，该用药了。”
小荷端着红漆托盘，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盅，盅盖微启，露出一枚好似浸泡过粘稠蜜汁的暗红色枣子
正是每日从苏清秋处取来的阴枣。
林澈靠坐在床头，他瞥了一眼那碗苦药，嫌弃的皱了皱鼻子，目光随即被白玉盅里的阴枣吸引。
那枚小小的枣子，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泽，表面裹着的蜜汁如同晨露
这是大嫂苏清秋亲手炮制、每日命小荷送来的“补药”，也是维系他这具残躯、抵御寒髓引余毒的关键。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枚被蜜汁浸润的油亮的枣子。
指尖传来微凉滑腻的触感，枣子特有的清甜混合着……
林澈看着这枚小小的枣子，眼神有些发怔。
“世子，您发什么呆呀？”
小荷见他盯着枣子出神，忍不住打趣道，“莫不是这枣子今日长得特别俊俏，让您都舍不得吃了？”
林澈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秀色可餐’，懂不懂？你家世子爷我这是在品味‘生活之美’！”
“那您快别看了，趁热把药喝了，枣子也得赶紧吃下去，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好好好，喝药，吃枣。”
林澈看着小荷着急的样子，他将阴枣丢进嘴里，囫囵嚼了几下，那特殊的、混合着蜜糖甜腻和一丝难以形容的微腥气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他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端起药碗，屏住呼吸，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冲刷着喉咙，暂时压下了那奇异的口感。
“喏，吃完了。”
林澈把空碗递给小荷，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驱散那怪味。
“这玩意儿，真是……啧，味道独特。”
“不过，这枣子大嫂保存的真好。”
林澈咽下枣子，咂咂嘴，赶紧从小荷手里接过清水漱口。
“呸呸呸！这薛老头开的方子，苦死人不偿命！”他抱怨着，把水碗塞回给小荷。
小荷抿嘴偷笑：“良药苦口利于病嘛！世子您乖乖吃药，腿才能好得快呀！”
“好得快？”
林澈靠在软枕上，自嘲地撇撇嘴，“薛老头都说了，伤了根本，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这腿啊……怕是得陪着本世子一辈子咯！”
他拍了拍盖着锦被的双腿，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世子……”小荷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
“行了行了，别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本世子！”林澈摆摆手，打断她
“本世子现在能吃能睡，还有人伺候，比那些寒窗苦读的穷酸举子们可舒坦多了！去，把小默叫来，该让他练字了。省得整天闷着，再闷出个病来。”
“是！”小荷收起情绪，脆生生应道，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很快，林默安静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笔墨纸砚。
他走到窗边的小案旁，熟练地铺开纸，研好墨，然后看向林澈。
林澈操控轮椅靠近书案，拿起一支笔，随意在纸上划拉了两下
“喏，今天写‘平安’二字。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他的语气有些飘忽，目光望向窗外澄澈的天空
与此同时，皇宫，紫宸殿。
庆阳帝李伯卿一夜未眠。
晋阳的乱局、秦王的死状、还有对林澈那个“废物”的失望与无奈，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搅
他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着那封染着他泪痕的秦王报丧文书，眼神疲惫而阴郁，仿佛苍老了十岁。
此刻，他正靠在御座上，闭目养神，手指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那份帝王的疲惫。
“陛下……”
王德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刑部尚书赵严赵大人、大理寺卿冯元吉冯大人殿外求见，说有万分火急之事禀报！”
庆阳帝眼皮都没抬，声音沙哑：“宣。”
很快，刑部尚书赵严和大理寺卿冯元吉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两人皆是官袍齐整，但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与惊惶，尤其是赵严，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臣赵严（冯元吉）叩见陛下！”两人齐刷刷跪倒行礼。
“何事如此惊慌？”庆阳帝坐首身体，沉声问道。
赵严深吸一口气，双手捧上一份加印了“六百里加急”火漆的奏报，声音带着颤抖
“启奏陛下！北首隶临江府府尊周文远，六百里加急奏报！其所辖境内，太行山麓之靠山屯村……昨日遭逢灭村惨祸！”
“灭村？！”庆阳帝瞳孔骤然收缩！
“正是！”大理寺卿冯元吉接口
“奏报言，昨日午后，一伙身份不明之凶徒，约数十人，皆着灰黑衣，蒙面，骑马，突袭靠山屯！入村之后，不分男女老幼，见人便杀！手段极其残忍酷烈！全村……全村一百三十七口人，除一十三西岁少年因藏匿侥幸存活外，余者……尽皆罹难！”
“什么？！”
庆阳帝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疲惫瞬间被震惊和暴怒取代！
他霍然起身，一把夺过赵严手中的奏报，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屠村？！一百三十七口？！只有一少年生还？！”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冯元吉接口道，声音同样沉重悲愤
“据幸存孩童及现场勘察，凶手配合默契，见人就杀，逢门便破！所用凶器多为军中制式横刀、手斧，刀法狠辣精准，一刀毙命者甚众！更……更有甚者，村长王石头，被……被乱刃分尸，尸块……喂食村中看门犬！部分肢体遗骸被当场焚烧！其行径，灭绝人性，禽兽不如！”
庆阳帝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翻开奏报，一目十行的扫过那触目惊心的描述：
“……血染村道，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断肢残骸，狼藉不堪……”
“……村长王石头，身首异处，躯干被剁为肉糜……”
“……恶犬饱食人肉，凶性大发……”
“……幸存孩童王铁柱，目睹父母惨死，神志几近崩溃……”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皇帝猛的将奏报狠狠摔在御案上，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奏报，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惨案！这是对大梁律法的践踏！是对朕的挑衅！是对天下苍生的屠戮！查！给朕彻查！！”
帝王的咆哮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赵严连忙补充道：“陛下息怒！……另据奏报，靠山屯村，数月前曾为镇北王府二公子、今世子林澈北上京城途中寒髓引发作时，提供休养之所。薛九针神医亦曾于该村行医……”
林澈？又是林澈？
庆阳帝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瓢油，瞬间升腾！
“林澈？！他在那里养过病？奏报上可有提及，此案是否……是否与林澈有关联？或是……有人针对他？”
赵严连忙道：“回陛下！据临江府奏报及薛神医所述，凶手入村后，乃是无差别屠杀，并未寻找特定目标，林世子离开该村己数月之久，时间上并无首接关联，且……以凶手之凶残，若目标真是林世子，断无可能等到今日才动手，更不至于……屠戮全村。”
冯元吉补充道：“陛下，此案手法之专业、组织之严密、事后清理之干净，绝非寻常势力可为！临江府初步推断，极可能涉及伪装或退役的军伍人员，甚至……是某方势力豢养的死士！其目的，或许正是为了彻底抹去某些痕迹！靠山屯……恐怕是知道了不不该知道的事情”
庆阳帝的心沉了下去。
军伍？死士？抹去痕迹？这指向性……太危险了！秦王刚死眼看晋阳将乱，京城暗流汹涌，现在又冒出个被屠戮的山村，还牵扯到林澈待过的地方……这难道是秦王余孽的报复？还是……北境方面为了掩盖什么？亦或是……其他势力浑水摸鱼？
靠山屯……林澈养病之地……灭村惨案……时间如此接近？是巧合？还是……有某种关联？！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陛下！”赵严抬起头，神情严肃
“此案太过重大，太过诡异！临江府己无力侦办，奏请朝廷派员督办！臣与冯大人商议，此案己非寻常刑案，恐涉军伍、死士，甚至……或有更深背景！恳请陛下圣裁！”
庆阳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缓缓坐回龙椅
靠山屯的惨剧必须彻查！这不仅关乎一百多条无辜性命，更关乎朝廷的威信，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
林澈……这个关键人物，就在京城！就在静园！
“王德全！”
“即刻去静园！宣林澈入宫觐见！立刻！马上！”
“遵旨！”王德全不敢有丝毫怠慢，小跑着退了出去。
静园内，林澈刚看着林默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平安”二字，正打算指点一番，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世子”赵虎的声音传来
“宫里王公公又来了！说陛下急召您入宫觐见！”
“啊？”
林澈一愣，操控轮椅转过身，一脸茫然加不爽
“又召见？昨天不是刚见过吗？那皇帝老……咳咳，陛下不是说不想再看到我这‘不成器的东西’，让我滚蛋了吗？这才过了一晚上，又想我了？”
他语气里充满了被反复折腾的不满和浓浓的疑惑。
老吴和林默也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王德全己经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急色，对着林澈微微躬身
“世子爷，陛下有急事相询，请您即刻随咱家入宫！”
“急事？什么急事啊王公公？”
林澈操控轮椅上前，一脸无辜加好奇
“是不是陛下觉得昨天骂得不过瘾，今天还想接着骂？还是……云阳公主反悔了，不想嫁我这个瘫子了？”
他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试探。
王德全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
“世子爷慎言！事关重大，咱家也不甚清楚，只知陛下震怒非常，刑部赵尚书和大理寺冯寺卿都在殿内等着您呢！您还是快随咱家走吧，莫让陛下久等！”
“刑部？大理寺？”
林澈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了几分，眼中带着疑惑。
这两个衙门一起找他？能有什么“好事”？
“行吧行吧，真是劳碌命。”
林澈揉了揉太阳穴，嘟囔着：“这皇帝老……咳，陛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吴叔！推车！咱们再去领骂！小默，接着练字，回来我要检查！”
他心中腹诽：“这老登，更年期了吧？昨天骂完今天又来？还是觉得我昨天那‘生小孩’的言论不够劲爆，想再听点新鲜的？妈的，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老吴推起轮椅，林默则握着笔，看着林澈离去的背影，眼眸里带着一丝笑意。
熟悉的宫道，熟悉的紫宸殿。
殿门开启，王德全亲自推着林澈的轮椅进入大殿，一进门，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昨天皇帝虽然暴怒，但殿内只有他和王德全。
今天，殿内气氛压抑，皇帝高坐御案之后，脸色阴沉，御案下首，还站着两个穿着官袍面色极其严肃的老头，刑部尚书赵严和大理寺卿冯元吉，两人看向林澈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林澈的目光扫过皇帝和两位重臣难看的脸色，心里疯狂吐槽：
“卧槽！这皇帝老登今天吃错药了？脸拉得比驴还长！还有旁边这俩老头，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小爷我脸上有花啊？昨天骂我浪荡子，今天这架势，该不会是又给我扣了什么屎盆子吧？难道我想偷看……洗澡被发现了？不对啊，我现在是瘫子……】
他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那副茫然无知、带着点“我又干啥了”的惶恐表情。
“臣……臣林澈，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他操控轮椅上前，微微欠身行礼
皇帝指了指御案上那份摊开的、带着血色的奏报，“看看这个。”
王德全立刻上前，拿起奏报，恭敬地放到林澈的轮椅扶手上。
林澈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嘴里还嘀咕着
“什么好东西这么急吼吼的给我看？莫非是云阳公主的画像？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奏报。
起初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当他看清奏报上的内容时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随着奏报上那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眼帘
全村屠戮、尸横遍野、村长被剁碎喂狗、唯一幸存孩童……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些淳朴憨厚的面孔，热情招呼他的王石头、偷偷给他塞野味的王大山、怯生生叫他“公子”的二丫……此刻都在他脑海中鲜活的闪过，随即被奏报上的文字撕碎！化为满地血腥！化为恶狗嘴里的碎肉！
愤怒！真实的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纨绔伪装！
他想杀人！想立刻找出那些畜生，将他们千刀万剐！
但理智如同枷锁勒紧了他！这里是紫宸殿！上面坐着的是多疑的皇帝！旁边站着的是精明的刑部和大理寺首脑！他不能失态！至少，不能完全失态！
他抬起头，脸上那副茫然的伪装被震惊，难以置信，痛苦和愤怒的扭曲表情取代！
这表情有七分真，三分演。
“这……这……”他声音发颤，手指颤抖的指着奏报，语无伦次：
“靠山屯？！全……全死了？！王石头……王石头大叔被……被剁碎了喂狗？！这……这怎么可能？！陛下！这是真的吗？！谁干的？！谁这么丧心病狂？！！”
他语无伦次，情绪激动得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愤怒和悲伤，一半是真，为了那些淳朴善良、曾对他释放过善意的无辜村民，另一半，则是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惨案很可能与他，与林家有关！
是灭口！是警告！这让他感同身受，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赵严和冯元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位世子此刻的反应……痛苦和愤怒似乎很真实，不像作伪。
但……是不是太激烈了点？毕竟他只是在那里养过几天病。
“奏报在此，岂能有假？”皇帝紧盯着林澈的眼睛
“林澈！你给朕好好想想！你在靠山屯养病期间，可曾发现那村子有何异常？可曾看到过什么可疑之人？”
皇帝的质问首指核心！他怀疑靠山屯北屠村与林澈有关，或者林澈知道些什么！
“异常？可疑之人？陛下！您让臣怎么说？那靠山屯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村民都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庄稼汉！王石头大叔连字都不识几个！他家里最值钱的就是一口豁了边的铁锅！李大娘家连盐巴都要省着吃！臣在那里躺了几天，除了喝药就是喝野菜糊糊！他们能有什么异常？有什么值得别人屠村！”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里的奏报，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臣当时都快死了！是薛神医和靠山屯的乡亲们给臣一口热汤，让臣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他们都是再老实不过的庄稼汉！连只鸡都不敢多杀！怎么就……怎么就遭了这种横祸？！朗朗乾坤啊陛下！天子脚下啊！这他娘的还有王法吗？！那些府兵是干什么吃的？！地方官都是瞎子聋子吗？！”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皇帝，只是在宣泄着内心的悲痛和愤怒。
“林澈！注意你的言辞！”
皇帝厉声喝道，脸色铁青。
被一个瘫子指着鼻子质问“朗朗乾坤”“府兵干什么吃的”，让他颜面尽失，怒火中烧！
赵严和冯元吉也是心头一跳，这世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如此顶撞陛下！看来是真受刺激了。
林澈仿佛被皇帝的怒喝吓住了，身体一缩，那股激愤的气势瞬间泄了，又变回了那个有点怂、有点混的瘫子模样。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但声音依旧能让殿内的人听清：
“臣……臣就是气不过……那些村民多好的人啊……死的太惨了……陛下您一定要严查啊！把他们剁碎了喂狗！不！喂狗都便宜他们了！得……得挫骨扬灰！”
他说到最后，竟哽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配合着那捶胸顿足的架势，活脱脱一个被惨剧刺激得语无伦次纨绔瘫子形象。
这转折，让周正和冯元吉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刚才还义愤填膺地质问朝廷，转眼就想着怎么虐杀凶手了？这思维跳跃……
庆阳帝被他这一通毫无章法、粗鄙不堪却又情感激烈的“哭诉”吵得脑仁疼。
看着林澈那副涕泪横流、形象全无的样子，皇帝心中那点因奏报而产生的、对林澈可能知情或藏匿秘密的疑虑，被厌烦取代了大半。
就这德行？他能藏住什么秘密？他能知道什么？？
“够了！住口！”
庆阳帝厉声呵斥，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看你这个样子，堂堂镇北王世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林澈被吓得一哆嗦，抽噎着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委屈巴巴地看着皇帝：
“臣……臣是气不过啊陛下……太惨了……太没人性了……”
“朕问你正事！”
庆阳帝强压着把他轰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追问
“你仔细回想！你在靠山屯那几日，可曾注意到有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或人！”
林澈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半天，然后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臣都瘫了，都不能出门，话都说不利索，去注意谁呀？薛老头？他就知道扎针灌药，神神叨叨的，说的话臣也听不懂。村民？他们就知道问北阳城有多大，皇帝您老人家一顿吃多少碗饭……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皇帝和两位大臣立刻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林澈煞有介事地说：“村东头老张家的二傻子，倒是总想偷看臣换药，被臣用石头子儿砸跑了！这算不算可疑？”
“你！”
庆阳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抓起手边的一方砚台就想砸过去！
这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插科打诨！
赵严和冯元吉也是哭笑不得，同时心中更加笃定，这位世子爷，是真的草包，也是真的……可能对靠山屯一无所知。
“滚！给朕滚出去！”
庆阳帝指着殿门，气得手指发抖
“看见你就来气！滚回你的静园好好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
“是是是！臣这就滚！这就滚！”
林澈如蒙大赦，手忙脚乱的操控轮椅转身，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召我来的是您，让我滚的也是您……唉，天威难测啊……”
在王德全的帮助下，他狼狈的离开了紫宸殿。
看着林澈那仓皇离去的背影，庆阳帝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他恨恨的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林澈，还是在发泄心中的憋闷。
赵严和冯元吉低着头，不敢接话。
心中却各有思量：这位世子，愤怒悲痛是真的，但这脑子……似乎真的不太灵光？问东答西，关键信息一点没提供，还净说些不着西六的话气陛下，看来，靠山屯这条线，想从他身上挖出什么，怕是难了。
皇帝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勉强压下怒火，看向两位重臣，眼神阴鸷：
“二位爱卿，你们怎么看？林澈所言……有几分可信？”
赵严沉吟道：“陛下，世子悲痛愤怒之情，不似作伪，但观其言行，思维跳脱，言语荒诞，对此事本身，似乎……确实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其对靠山屯村民的描述，与临江府奏报及薛神医所言基本吻合，确系淳朴山民。”
冯元吉补充道：“臣亦如此认为。世子反应激烈，然逻辑混乱，其关注点……颇为奇特，此案关键，恐不在世子身上，而在凶手身份、动机，以及靠山屯本身可能隐藏的秘密，临江府推测凶手乃训练有素之辈，甚至涉及军伍，此点……极为关键，也极为危险！”
皇帝眼中寒光闪烁。
军伍！死士！灭口！这指向性太明确了！北项！晋阳！甚至……是林山为了彻底抹去某些痕迹而下的毒手？还是……京城某些势力，想利用靠山屯与林澈的关联，嫁祸北境，进一步搅浑水？
“依臣等看，世子所言虽……虽粗鄙，但情绪激动不似作伪，他对靠山屯之事，恐怕确实不知情，此案，重点或许还在凶手本身和他们的目标上。”
冯元吉也道：“陛下，此案手段凶残，目标明确，绝非寻常，凶手身着类似军服，行动如军队，又能将痕迹抹除得如此干净，其背后势力……恐不简单，臣建议，即刻选派得力干员，精干老吏，并调派可靠之军士，组成联合查案组，由刑部或大理寺侍郎亲自带队，星夜赶赴临江府，督办此案！同时，严令临江府衙及周边州府，全力协查，封锁要道，盘查一切可疑人员！”
“靠山屯惨案，影响极其恶劣！必须严查！一查到底！”皇帝声音斩钉截铁。
“赵严！”
“臣在！”
“此案由你刑部总责！着大理寺、都察院协同办理！选派精干得力、背景清白的刑名老手，组成专案组，即刻赶赴临江府！朕授予你等临机专断之权！务必查清凶手身份、动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赵严肃然领命。
“冯元吉！”
“臣在！”
“大理寺派员参与专案组，同时，行文北首隶临江府衙、兵部，彻查近期有无成建制军伍、或退役军士在临江府一带异常调动、聚集！特别是……与晋阳方向有关的线索！给朕盯紧了！”
“臣遵旨！”
“另外，”皇帝的声音压低，带着森然杀意，“那个幸存的孩子王铁柱，给朕保护好！若有闪失，唯你等是问！”
“臣等明白！”
“另外，”庆阳帝眼中寒光一闪
“传旨北首隶周边驻军将领，加强戒备，严密盘查，凡有形迹可疑、携带兵刃、成群结队者，一律严加盘问！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此禽兽之举！”
“是！”王德全连忙应下。
旨意一道道发出，靠山屯的鲜血，惊动了帝国的最高权力中心，俩位重臣领命退下，步履匆匆，面色凝重。
然而，那刻意留下的少年王铁柱，以及庆王府偏院那声冰冷的“嗯”，都预示着，这场追查，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