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会跟来?”
霖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两人。
“你别管啦……”
霍定山挠挠头,鬼王的剑气接连袭来,却被霍定山以干净利落的几个动作完全架开,撞在侧边的墙上,开出几个窟窿。霖帆这才发现,地面上那些鬼王剑气形成的裂痕,全都在霍定山面前以夸张的角度发生了折转。
若熏帮霖帆将剑捡回来,接着搀扶起他:
“你怎么弄得浑身是血啊,不要紧吧?这种时候上哪儿给你找药箱去……”
“我还……撑得住……”
霖帆握紧剑刃,试图只靠自已站稳。
“哎哎,都成这样了就别耍帅了!”若熏赶紧再次支撑住摇摇欲坠的霖帆,“快把剑收起来,等那边的一根筋笨蛋制造机会,我们就开溜,知道了吗?”
“不行,地衣还……这里还有其他没逃走的人……”
不能就这么扔下地衣她们走掉,要是被鬼王找到,后果……霖帆不敢去想。
为什么自已那么弱小?为什么自已总是要依赖别人的帮助?霖帆对自已的无力感到愤慨,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已能有点骨气,能重新站起来,用自已的力量保护重要的人……
“事情怎么总往麻烦的方向发展?该怎么办?霍定——哇、霖帆弟弟你做了什么?”
若熏惊讶地望着霖帆手中的心剑,霖帆当然也注意到了,剑在发光。
虽然迷惑,但却感到一股暖流游走于身体各处,开始还有些刺痛,但是身体渐渐习惯后,痛感开始消失,一起被带走的还有之前那让他动弹不得的疼痛……
“你脸上的伤!”
若熏指着霖帆的脸惊呼,霖帆也下意识地摸了摸,不痛,是平整皮肤的触感,因为汗和血液而有些光滑。他又检查了一下腹部,同样没有任何伤痕和痛感,就仿佛刚才受到的攻击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这……”
霖帆呆呆望着手中的心剑,剑上光芒渐渐褪去,恢复了美丽的剑身。
“莫非这就是你心剑的能力?”
若熏脸上的惊讶仍未褪去,声音中充满了好奇。
“大概是吧?”
霖帆略带不确定地点点头。
“好厉害啊!什么伤都能治好的话,岂不是跟破军大人持有的轩辕一样!”
就连霖帆自已都有些疑惑,明明是自已的心剑,却连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都无法探明,它的锻造者本人也未作出过任何解释。霖帆觉得这把剑就像无,充满了未知。
“你刚刚,咏唱了祝词么?”
霍定山忙于警戒鬼王,无暇转过头来。
“诶?没有。”
霖帆如实回答。
“不用祝词就能引发现象?”霍定山眉头一皱,“简直就像那把传说中的魔剑一样……”
“魔剑?”
“不,没什么,忘了——吧!”似乎是接下了鬼王猛烈的一记斩击,霍定山被击退至霖帆二人身侧,他斜眼看了一眼霖帆,“总之,你能正常行动了吧?”
霖帆活动了一下肢体,确定没事后应了一声。
“那么就先把这家伙引到别处,尽量拖延时间后撤——”
“齐力击败它吧!”
霖帆喊道。
“哈?”
霖帆的发言令两人愕然。
“你有认真听我们在城墙上说的么?光凭我们三个根本赢不了!”
若熏摇摇头。
“但刚才霍兄不是把对方的攻击全都化解了么?这个鬼王说不定比其他同类弱,我们三个配合好的话,应该能赢!”
“全都化解了?要是真那么轻巧就好了。”
霍定山苦笑一下。
“什么意思?”
“那家伙,压根没使出全力。”
“诶?”
霖帆看了看鬼王,又看了看霍定山的脸。那表情,确实不像在开玩笑,而且,鬼王似乎……
“你也发现了吧?从刚才开始,那家伙就没有从门口移动过半步。‘性格’有够恶劣的,是知道我们对付不了它,把我们当成瓮中之鳖,想一点一点杀干净吧。”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果然正面挑战胜算渺茫吧,不过调虎离山的作战,成功率又是多少呢。
“二位是从哪里进来的?难道这栋建筑还有其他出口?”
霖帆问。
“不,我们就是从它背后那道门进来的,那家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身后,大概是觉得没人能从背面伤到它吧。”
霍定山回答。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霖帆并不想这两人因为自已而负伤。
“我来做诱饵吧。”
“可以吗?”
若熏歪歪头。
“倒不如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霖帆语气里的无奈,两人点点头,只说了些“要小心”之类的话便做出迎击势态,霖帆深吸一口气,再次促使自已进入落花步的状态,向鬼王冲了过去。
鬼王毫不留情地朝霖帆掀起剑气,这种剑气似乎只能贴着地面发出,配合着步伐很轻易便躲开了。逼近鬼王身前后,对方改变了架势,霖帆深知主动出击不会有什么成效,没有选择进攻,而是谨慎观察着鬼王的动作。
一挥一扫,全被霖帆躲开,同时落花步也到达极限,霖帆一个大跳后撤,鬼王踏前一步发起追击,就在这时,霍定山和若熏一左一右冲向鬼王,霍定山将剑奋力一抬,直接将鬼王那沉重的剑挑向一边,同时若熏从鬼王无臂的右侧逼近,趁其失去平衡之时追上一剑。
一瞬间,霖帆似乎闻到了一股异香,师父的剑也带着某种清香,但与这不同,这种香气,令霖帆脑袋有些许晕眩。
“叮”!
清脆的撞击音让霖帆回过神来,看来若熏的攻击也无法伤到鬼王,为了掩护若熏,霖帆抢一步上去,试图压制鬼王的反击,但鬼王剑上串着的妄鬼实属碍事,让霖帆的剑刃失去了原本轨迹,一只妄鬼因为被切开而从剑上脱落,失去这层负重,鬼王的剑居然变快了不少,霖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剑刃就要斩向自已——
“唔!”
身旁的霍定山一声闷哼,抓起霖帆衣领便将他一甩,接着挥剑接下鬼王的攻击。
鬼王突然发力,剑压变得无比沉重,霍定山似乎有些吃苦,他奋力将攻击往旁边一卸,紧接着赶紧撤向后方,鬼王的剑刃在地面凿出一个大坑。
第一波攻防战没有赢得任何优势,为了重整势态,三人与鬼王拉开了距离,霍定山站位靠前,以替另外两人防住鬼王的剑气。
“讨厌,完全切不动嘛!”
若熏抱怨道。
“也算意料之内,没人受伤已经不错了。”
霍定山长长舒了口气。
“霍兄果然好厉害,那么沉重的攻击都能接下……”
霖帆发出赞叹,但霍定山却只苦笑一下作为回应。
“托心剑的福罢了。虽只能持续一瞬间,但这把剑能让我无视触及到的所有力道。”几束烟一般的东西从霍定山身上升起,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不过,看来也到此为止了呢。”
“呐,该怎么办?在这里等死?”
也不知道若熏的心态到底该说好还是差。
该怎么办?霖帆也在心中寻求着答案。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由一人作为诱饵,另外两人即使无法伤到鬼王,也能有时间逃命。
而这个合适的诱饵,毫无疑问就是自已。
鬼王大概已经察觉到了,霖帆的身手属三人中最弱,如果他就这样冲过去,鬼王不可能视而不见。加把劲的话,应该还能使出一次落花步,这次的目的不是攻击鬼王,而是想办法第一个冲出去,既然鬼王想把他们堵杀在这里,那么防线被突破后一定会十分火大,不顾一切地追来吧。
为两名执剑司争取逃离建筑的时间应该不难,不过,从被激怒的鬼王剑下生还的几率,几乎都不用想。那之后的事,应该可以放心交给二人吧……
“果然还是要一个去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话已至此,后半句霖帆却迟迟无法说出口。
是怕死吗?当然怕,霖帆觉得没人不怕死。死就意味着终结,梦想、未来、可能性,一切的一切,都就此断灭,人果然是想尽量在世间多留下点什么的。
但比起这个,更多的是,对某些人的愧疚。
师父辛辛苦苦将自已拉扯大,即使经济困窘,也不曾言说过抛弃,面对毫无资质的自已,一视同仁地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她既是严父,也是慈母,自已有成为令她骄傲的弟子吗?
姐姐作为世上唯一的血亲,总是护着自已,每当被人嘲笑欺负时,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去替自已出气,明明她本人被人怎么议论都能一笑了之的……她就像是一面旗帜,是自已日夜追寻的目标,然而这面旗帜却突然迷失了方向,自已有去将之追寻吗?
地衣总是陪伴在自已身边,高兴时也好,沮丧时也罢,她会一起欢笑,会一起悲伤,会笨拙地为自已打气,也会犯傻将人逗乐,自从姐姐走后,无数个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刻,都能看到守候在身边的地衣,自已有对她表达谢意吗?
无不但对自已有救命之恩,还愿意为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已打造心剑,虽是个神神秘秘的人物,却似乎很努力想帮助自已,无言以对唯有感激不尽,自已有回应他的期待吗?
……
很多很多。各式各样的人,霖帆都对他们有所亏欠。在偿还这些亏欠之前,自已若是一死,是否是某种逃避?但若是苟延残喘,又是否会产生更多的亏欠?
霖帆很是纠结。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坚定不移,霖帆无比希望是自已发出的声音:
“看来,只能我去了吧。”
霍定山的表情很坦然,完全不像是正要当诱饵的人。
“此刻应尽全力!”
“心为木,焚即为灰炭,心为石,灼即为熔岩,心为铁,炼即为钢水……”
霍定山咏唱起祝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于全身,只见他衣袖浮动,肌肉线条变得格外分明,双足仿佛被灌上了千斤重,踏破地板沉于大地之中。
“唯心为我,火烧不尽,百炼不融,极武极艺至天中天!”
语毕,霍定山如闪电一般爆发而出,与鬼王交锋到一起,其剑与鬼王的剑猛烈碰撞,火花如喷泉般喷涌,鬼王剑上串着的妄鬼化作铁屑,四处飞溅。
转眼间,鬼王的剑已经被削成了原本的样子,其持有者恐怕也没意料到对手会突然变得如此生猛,剑路不断被破开的同时被打得节节后退。
虽说霖帆自已在剑术上没什么造诣,但也绝非门外汉,仅是看霍定山与鬼王交手两轮,他就忍不住在心里连连赞叹。别的不论,单纯剑技上,霍定山甚至是碾压鬼王的,一静一动,一张一弛,动作流畅华丽的同时却又充满力道,能压制鬼王绝非仅仅是靠心剑的能力。
不知那种剑术师从何处,是贪狼一宿?但又听闻封剑省正柄只负责指导,并不授艺。
“喂,别愣着了,趁现在!”
若熏突然在霖帆背上拍了一下奔跑起来,霖帆也连忙紧随其后。
察觉到二人靠近,霍定山猛地发力,将鬼王压向门边一侧,两人趁机跑了出去。见自已的防线被突破,鬼王发出愤怒的吼叫,甩开霍定山挥剑周身一转。
“哇啊?!”
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霖帆看向脚下,只见大地以鬼王为中心层层隆起,就连建筑墙壁都一并变得畸形,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快后退!”
霖帆一边远离中心一边朝两人发出警告,紧接着,鬼王将剑插进大地,那些隆起的石卵就如投石一般迸射而出,撞击在各处,烟尘滚滚,霖帆虽极力回避,还是被一块巨石撞伤了肩膀,他捂着疼痛不已的伤部退至一边。
另外两人呢?
“咳、咳……什么啊,那莫名其妙的招式,把空气都搅乱了!”
若熏咳嗽着从烟幕中走出,看来是没什么事。
但另一边就不一样了。
散去的尘烟之中,霍定山痛苦地捂着胸口,单膝跪地。
“滴答”。
两点鲜红的液体点缀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鬼王高大的影子将他笼罩,长剑高高举起。
“住手!”
霖帆试图上前支援,但变得嶙峋的地面很是碍事,眼看着鬼王的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空中好像有什么闪了一下。
下一瞬。
一把剑如流星般坠落,重重砸在鬼王背上,身躯庞大的鬼王竟因这重压而匍匐于地!
一只长靴踏在剑格之上,将鬼王踩在脚底,与之相伴的是豪爽的嗓音:
“你还真有被卷进麻烦事的天赋啊,霖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