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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还有鬼王？恶作剧？真恶劣！”
虽然若熏还是那副不正经的腔调，但话语间却明显透着慌乱。
身披剑之铠甲的鬼王挥舞着它那黄褐色的长剑，仅是一劈，坚固的房屋便断成两半。城中回荡着惊恐的尖叫声，人们争先恐后地逃离那风暴的中心。
霖帆脑海里一片混乱，连根脚指头都无法挪动。云归鬼乱时的一幕幕，市区被破坏的光景与眼前重叠起来。
首先作出反应的是霍定山。
“快发射明光弹！必须通知正在待命的七星剑！”
“但我没有被配给到……”
“在尸体身上搜一搜，应该有的！”
说完，霍定山便已经蹲伏在一具尸体旁边开始搜索，若熏见状，也做出个无奈的动作，在周围徘徊观察起来。
在尸体上吗……
霖帆也有样学样地在一名死去的执剑司身边蹲下。他并没怎么去记过对方的脸，但这个人应该确实是打了自已的那名执剑司，瞪大的双目充满了惊讶和不置信，就好像至死都在思索自已的死因。
霖帆替对方将双眼合上。
运气似乎是站在霖帆这边的，没花多少时间，霖帆便从这名执剑司的衣服底下翻出了想要的东西。
“都被血浸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好在早从师父那儿听过明光弹的使用方法，霖帆将之高举，准备拉下引线，就在这时——
“咻”——
就像千万只鸟同声啼鸣，数不清的白光之线从霖帆左右，争先恐后地冲向天空，接着传来仿佛连太阳都能震碎的鸣响。
“诶？”
霖帆松开了还未来得及拉下的引线，缓缓转过头，呆滞地望向那被照得比白昼还要闪亮的天。
怎么回事？为什么？
霖帆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好像被此刻的天空给同化了，他半张着嘴，却无法在口中生成任何词汇。
“防线崩溃了。”
霍定山面色铁青地站起身，不知道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心境说出的这番话，甚至连衣角被沾上大片的血迹都毫不在意。
“防线崩溃了？崩溃了是什么意思？！”
若是眼前有一面镜子，霖帆肯定会被自已的表情吓到。
“我不知道！崩溃了就是崩溃了！不然怎么解释所有节点一起释放明光弹！可恶！这种事根本没听说过！到底发生什么了？”
霍定山抓狂地用双手抱着头，像是一时间放弃了思考。
闪耀天空的明光弹逐渐熄灭，明明天空只是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却显得暗淡了许多。
“也就是说，求援也没用了吧。”若熏把刚找到的明光弹丢到一旁，耸了耸肩，“怎么办？开溜？”
“溜？”霖帆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或者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执剑司嘴里说出来的，他趴到城墙边上，俯瞰着下方，“那种东西还在城里大闹，怎么能放着不管？”
城内，即使只过了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却已乱作一团，不时从土里爬出来的妄鬼，像是饥饿的狼群，穿梭于房屋间寻找着猎物，而那鬼王，则像缓缓移动的风暴一般，肆意破坏着眼前的一切。
有很多来不及逃跑的人，霖帆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试图举起木椅砸向妄鬼，却无法伤及对方分毫，最后被逼至死路，被妄鬼刺穿了心脏。
“你们不是执剑司吗？执剑司的职责不就是保护民众吗？再不快点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遇难！”
霖帆焦急地朝两人喊道。
“不行，光凭我们根本不是鬼王的对手，无畏和无谋是两回事，现在应该先去募集有余力的人！”
霍定山反对道。
“哪儿有那种时间啊！我听说即使只有执剑司，也能讨伐鬼王，像二位那么强的人，难道没与鬼王交过手么？”
“被霖帆弟弟这么期待我们是挺开心啦，鬼王也确实有讨伐记录，不过……”
若熏歪头苦笑。
“没有七星剑带队的情况下，必须先对鬼王的实力进行评估，评估结束后才能由不下十名执剑司组成的队伍进行合力讨伐，队伍中至少要有两名超过三次鬼王讨伐经验的成员负责指挥。”
霍定山接话道。
“怎么会这样……”
霖帆唯一的希望也被掐灭了。
“而且，要是和那边两只打得火热的同一水平，以我们的实力去多少人也白搭。”
若熏的话在霖帆心上又洒下一层灰。
“这座城面对当前情况也早有对策，就交给城内的守军吧。不知深浅地向强敌发起挑战是愚昧的，我们就一边消灭远离鬼王的妄鬼一边搜寻其他腾的出手的人……”
霖帆本都打算对霍定山的提议点头同意了，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什么。
“地衣？！”
那个傻丫头，明明都叫她回旅馆待着了，为什么还在这儿？难道自从送行完后就一直在那儿等着？
更要命的是，她不但没有朝士兵们疏散人群的位置移动，还在朝反方向跑！只见地衣搀扶起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配合着对方的步子往疏散点一步一步挪动。
该说地衣不愧是地衣吗。
霖帆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生气，只觉得一肚子急，即使有地衣帮助，两人的速度也十分缓慢，根本比不上妄鬼。他有种想直接从城墙上跳过去的冲动，但看了看那远离脚底的地面，理智还是占了上风，霖帆选择了老老实实走楼梯。
“霖帆？你要去哪儿？”
身后响起二人的询问声，但霖帆没心思去留意。
下面比从上面看更加混乱，翻滚的沙土变成一团团黄烟，阻碍视线的同时又催人咳嗽，霖帆只能一面遮掩口鼻，一面凭着记忆朝地衣所在的方向赶。
一只妄鬼大摇大摆地在霖帆面前出现，却被霖帆飞身一剑劈成两半。
这就是无打造的心剑……好快！
霖帆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手中的剑。面对人类时使不出全力，但对付妄鬼就没问题了，即使没有祝词，作为剑而言已经可以堪称完美，漂亮的剑身拥有着极佳的平衡性，不但非常顺手，还有着削铁如泥的锋利度。
倒是颇有无的风格，在各种地方很奇怪却又意外的厉害。
能行，能靠它抵达地衣身边！
霖帆紧了紧剑继续赶路，从两名执剑司那儿学来的经验很快就派上了用场，未注意到自已的妄鬼就先手制胜将其斩杀，而对这边有所察觉的就拉开距离，在这种混乱之际这个办法更是有效，连霖帆自已都不敢相信，居然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市区内。
鬼王似乎就在不远处，不时有破碎的砖瓦石块被砸飞到空中，霖帆尽量以建筑为掩体，挑着鬼王的死角位置移动。
“吼”！
突然，一只妄鬼从天而降，双臂径直朝霖帆劈来，霖帆慌忙抬起剑才堪堪架住，好巧不巧，又有两只妄鬼注意到了这边，弯曲身子以逐渐加速的冲刺朝这边奔来。
“糟了！”
忙于抵挡眼前妄鬼的霖帆根本无暇去应对多余的敌人，就在为下一步行动挠破脑袋时，一道撕裂大地的斩波突然从建筑的缝隙间刮来，将那两只妄鬼掀飞粉碎。紧随而至的是令人肝胆俱裂的咆哮声。
是鬼王干的吗……还真是走运。
霖帆一脚将妄鬼踢开，紧接着挥剑将其斩杀。确认周围没有更多敌人后，他小心翼翼地摸到墙根处，将剑刃探出一点，利用剑身上的反光观察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粗壮长满倒刺般剑尖的腿，因为剑身狭长视野有限，只能观察到那么多。霖帆转动剑刃，以确认鬼王的视线方向，当确定它没看向这边后，霖帆猛地朝下一栋建筑后边冲刺——
“啪啦”——！
不知何时冒出一只妄鬼，像醉汉般从屋顶摔落，砸在旁边的货物堆上，立马将鬼王的注意力吸引向这边。
霖帆后背一阵发寒，他用尽全力往前一跃，一道斩波贴着他的背从后方划过，鬼王可怖的咆哮声从拐角那边传来，沉重的步伐让地面都颤抖。
被发现了？追过来了？
霖帆的头脑混乱不堪，他四下张望着寻找藏身之处。
“隆”。
鬼王的步伐在这个小巷的入口处停下了，那怪异的身躯里传出非人的低沉喉音。它僵硬地转动着脑袋，用那放着光的眼睛扫视着巷内。
……
死一般的寂静，短暂的无声却又如此令人窒息。
终于，鬼王再次抬动步伐，继续向前移动。
霖帆蜷缩在那狭小空间，右手用力按着胸口，若不这么做，他生怕心脏就会保持着那剧烈的颤音，从那里蹦出来。
此刻霖帆躲藏在一个破旧的木桶里，因为没有盖子，只要稍微走近一点就能发现，所幸鬼王只是在远处看了看，没有靠近。不知道这个木桶曾经装过什么，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再加上整个桶有些腐烂，霖帆猜测也可能是发霉了。
木桶上有个因腐蚀而形成的小缝，刚好能用来窥视外面，霖帆将眼睛对准那道缝，就在这时，鬼王那似有似无的视线也刚好投向了这边。
被发现了？
霖帆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四目相对似乎只是自已的错觉，鬼王拖拽着长剑，消失在建筑另一边。
剑上串着三只失去活力的妄鬼，是在当战利品收集么？霖帆不敢细想，他只想在被发现之前尽量远离这片区域。
确定自已完全不在对方视野内后，霖帆小心翼翼从桶里翻出来，深吸一口气——然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起来。
有没有被那家伙发现？霖帆不知道，他甚至不敢回头确认。只希望地衣没事，丫头虽然心善，却笨手笨脚的，就算不小心把别人带到妄鬼堆里霖帆也毫不意外。
霖帆借着奔跑奋力一挥，斩杀掉一只拦路的妄鬼，紧接着又有妄鬼的剑刃袭来，差点划开霖帆的脖子，霖帆削掉其一只脚破坏平衡，再补上一刀。
感觉妄鬼的密度增加了……
霖帆警戒着更远处的几只妄鬼，与它们保持距离。
鬼王此刻在另一个方向，这边的妄鬼不应该那么多才是，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它们？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愈演愈烈，霖帆小心应对妄鬼的同时试着朝妄鬼集中处靠近。
“别过来！你们这些臭怪物！地衣……地衣才不怕你们！只要两招就能把你们打趴下！”
不出所料，在一栋妄鬼簇拥的房屋上，小丫鬟脚踩着屋檐，一手拿着扫帚奋力挥舞着，她身后还护着一名年迈的老妇。
“她到底是怎么把老人家弄到那种地方去的啊……”
虽说是这种情况，霖帆还是忍不住吐槽。
突然，只听一声脆响，地衣手中的扫帚被一只妄鬼轻松劈开，她呆滞地看了看手中像个擀面杖的扫帚杆子，朝妄鬼尴尬地笑笑，随后抱头哭喊起来。
“哇啊啊啊对不起啦！地衣错了啦！不要吃地衣地衣一点都不好吃哇！”
“哎。”
师父爱叹气的习惯，大概有一半功劳都属地衣。
霖帆深吸一口气，朝地衣那边小跑起来。怪物们当然不会忽视这个不速之客，双臂的剑刃朝这边纷乱袭来。
“嗖嗖”——
那些刃只是隔开了空气，并没能触碰到霖帆的身体，霖帆没有发起反击，而是一跃而起，踩着它们的臂、肩、脑袋，朝地衣的方向直线攀越，接着回转挥剑，将一只试图爬墙上去的妄鬼利落斩杀，最后调整体势，稳稳落到地衣身旁。
“霖帆？为什么会知道地衣在这里？难道是地衣日夜苦读并实践的《即使是笨蛋丫鬟也能闪闪发光》终于有了成效？！”
“怎么可能嘛！那是什么书啊？还有你居然实践了吗？！”疲惫感再次涌上霖帆心头，使他又暗自叹了口气，“是在城墙上看到你了。”
落花步，集中精力的话倒确实能用得出，不过也就坚持了一个深呼吸的时间吗……显然是不够用来带地衣她们从这里突围的。
“地衣啊，你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个进退维谷的地方来的？”
霖帆警戒着周围的妄鬼，每当有想爬上来的就将其击退。
“哼~不知道！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嘛！才不是地衣的错！”
“别太责备这个小姑娘，若不是她，我这条老命可能早就丢了。”
老妇开口劝说道，即使是这种困境，对方脸上也没有多少慌乱，不知是因为年纪大见识得多，还是已经将死生看淡了。
“听到了嘛！霖帆应该多夸夸地衣！”
有人支持，地衣本就仰着的脑袋抬得更高了。
跟这傻丫鬟扯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霖帆琢磨起了逃生路线。
“准备移动了，地衣，你从这儿跳得下去吗？”
“轻轻松松~不过，为了防止霖帆脑子不好，地衣姑且提醒一下，这位老人可跳不了哦。”
“有必要特地损我一下吗？我的当然知道！”霖帆转过身，背对老妇蹲下，“老人家，上来吧，我来背您！”
“麻烦你了，年轻人。”
老妇倒也挺顺从。
“没事。地衣，我会试着打开一个突破口，抓住机会，我们就跑！”
“嘿？区区霖帆，也能说这么了不起的话啦？”
“什么叫区区霖帆啊！”
确认将老妇驼稳后，霖帆面向城中心方向的妄鬼，弯曲上身，将剑归鞘。
记起来，记起那时候的感觉，那个动作……
要点是，凝神屏气——
“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