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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这里吧。”
夜君诚撩开车帘探出半截身子，随时要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的样子。其余三名七星剑也均已站起身，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但是还有些距离吧？怎能劳烦各位大人步行，还是再靠近一点……”
驾车的执剑司刚扭过头来回复，前方便升起一道光柱，剧烈的冲击波使得车体摇晃，纵使是为了赶赴危险区域训练过的马儿，眼中也透露着惊恐，躁动着四肢，喉咙里发出慌乱的嘶鸣。
“你先回去吧，再往前就太危险了。”
说完，夜君诚便脚下发力，仿佛要飞向太阳一般跳跃而出。
“喂！别偷跑！头功是我的！”
宇文乾紧随其后。
“呜哇，真跳下去了……”祝无常抬起左手遮挡阳光，眺望着先行跃出的两人，随后转头看向缘嫣，“大前辈，我看我们还是等马车落地……”
话音未落，缘嫣已经像散步般悠然向前一步，径直坠落下去。
“哎，只有跳了吗，我有点恐高啊……嘿咻。”
祝无常轻叹一口气，也随前人而去。
驾车人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车座，这才想起没来得及说的话。
“……祝武运昌隆。”
向上的加速度很快迎来了终点，短暂停顿后，夜君诚开始下坠。气流拍打在面颊，衣袖与头发如同要描绘出风的形状一般在他后方飘荡，此刻的夜君诚如同一枚坠向世间的陨星。
下坠速度在逐渐加快，若是就这样摔落于地表，无论是谁，都将化作一摊肉泥吧。但夜君诚脸上只有云淡风轻，他不慌不忙地握住腰间第一把剑，那属于他自已的心剑，在抽出的同时口中念叨着祝词。
“始初为一，一生万，万生无穷，铭刻此剑之大宇……”
说鞘是剑的封印一点也不为过，随着夜君诚的剑刃一点点亮出，一把，两把……越来越多的透明剑刃也在他周边浮现，如同精兵的枪尖，直指前方。
“年月历练，皆虚妄，参差胜负，皆虚妄，诸天剑刃，皆虚妄……”
当夜君诚完全将剑拔出时，已经不是能用数字来形容的了，就像要将整片天空都取代一般，形态各异，如虚如实的数不尽剑刃笼罩于上空，阳光折射于那透明剑影之间，被拆解成七彩的光斑。
随着挥剑一指，与周遭剑刃相同，却更加璀璨夺目的蓝色光辉从夜君诚的剑中发出，一瞬间给人一种感觉，那种光芒较于宝石，较于旭日都更加耀眼，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震颤着回应他的咏唱。
“问何为实……”
天幕中的剑刃就像突然获得了生命，遵从其召主的意志，剑尖齐刷刷指向同一个方位。天空染上了寒光，即使只是瞥上一眼，也会感受到一种窒息的重量，仿佛只要松一口气，就会被这天空给压垮。
夜君诚抬起心剑，动作干净利落，也平淡无奇，却又有一种统帅着千军万马般的气概，与和人对话时不同，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讨伐之敌身上挪开过。
“唰”。
剑刃有力地挥下。
“答曰——此时此刻贯彻此般天地之一斩！”
难以想象，这如同怒吼的声音是从那表情淡薄的男人口中发出的，宏厚有力，如洪钟般在空中回荡。
那一刻，风云变幻。
诸天的剑雨无情洒下，毁灭的力量撕裂大气，发出尖锐的悲鸣，仿佛末日的审判，地面在轰击中震颤，高昂扬起的沙土如同肆虐的海啸。
所有的坠向地面的剑刃，仿佛都只是夜君诚扫向大地的那道劈斩的一部分。
即使是沉溺于单挑中的两只鬼王也无法忽视这无与伦比的杀气，它们齐刷刷扭头看向夜君诚的方向，发出的低吼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一只全身的红色柱体上波纹涌动流淌，它横臂一挥，那些波纹便汇集向剑刃，在剑扫过的位置留下一道仿佛有生命的痕迹，脉动的红色波纹迅速扩大，将触碰到的虚像之剑全部粉碎破坏。
另一只则几乎缩成了一个球状，剑刃擦过它那光滑的外壳，在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之后被弹开。
但不管是回击还是防御，都只在一开始那一小段时间内有效，在绝对的数量面前，终究化为徒劳。红色波纹被倾泻的剑雨贯穿，坚固的铠甲在持续的撞击下逐渐出现裂痕，转眼间两只鬼王便被淹没在万剑的弹幕之中。
在万剑炮轰的同时，夜君诚也仍在下坠，突然，一把剑刃从集体中脱离，在半空中回转后飞向夜君诚，夜君诚稍一侧身，稳稳立在了剑身之上，保持着御剑而行的姿势滑到地面上。
“……其为燎原之势！”
夜君诚的身后，一道烈焰冲击大地，宇文乾借着火焰的反冲力一个受身着陆，缘嫣也紧随其后，如同完全不受重力影响一般，脚尖轻盈地点在地面上。
与前两者不同，天空中落下一段冗长的“啊”的发音，接着是一声“噗通”，祝无常掉进了附近一处水潭中，激起一人高的水花。
宇文乾无言地望着那个方向，缘嫣也耸肩摊手。
“完美落地！”
祝无常猛地从水里冒出个头来。
“到底哪里完美了！你都成落汤鸡了好吧？！”
宇文乾终于忍不住吐槽。
“哎呀哎呀，别那么苛刻嘛，我既没兄台你这么好用的心剑，又不会大前辈那种轻功，这已经是最优解了。”祝无常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像个水鬼一样摇晃着湿哒哒的袖子，“武曲兄台帮帮忙，用你的心剑能力帮我烘干一下~”
“不要！我的剑又不是火炉！”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像野狗一样用最原始的方法了，噗噜噜噜噜……”
“别靠过来！别把水甩我身上！我知道了啦！帮你弄干行了吧！”
短暂的闹剧结束后，三人齐齐看向夜君诚正面对着的前方。
“我是知道破军很强啦……不过上来就那么一下也太离谱了吧？那两玩意儿都死透了吧？根本靠他一个人就够了吧？”
宇文乾半带叹气地说。
“要是真那么简单，就不会找吾等过来了。”
缘嫣淡淡回应。
“吼！”
缘嫣话音刚落，便只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冲破尘烟而出，以惊人的速度朝夜君诚袭来。
之前的攻击确实是起了作用，两只鬼王身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刻痕损伤，却不足以使它们丧失行动能力，反倒让二者提高了对夜君诚的敌意。一方裹挟着烟雾，另一方如同红色的闪电，怪物们的剑刃上缠绕着异常而又危险的气息，光是看着便叫人胆战心惊。
然而，无论是红色还是灰色，都未能触及夜君诚的身躯。
“按计划的来，把它们分开！”
缘嫣就着自下而上踢中灰色鬼王下颚的姿势，几个后翻拉开距离，就在灰色鬼王打算改变目标袭击过来时，一柄缠绕着烈焰的剑稳稳砸在了鬼王腹部！
“吃屎去吧！混账玩意儿！”
宇文乾像是在打棒球一般，双手发力将灰色鬼王打飞出去，缘嫣和宇文乾两人立刻以爆发性的速度追了过去。
而另一边，红色鬼王悬停在了夜君诚上空，后者半步未挪，层层叠叠的透明剑刃已经替他将攻击挡下。
“破军老爷，保持住！接下来交给我——”
祝无常刚拔剑出鞘，就见数不清的透明剑刃朝着红色鬼王迎面砸下，将其压进地皮之下。
“破军老爷……”祝无常握着剑呆立在原地，表情木然，“能不能给我留点表现机会，不然会显得我很没用。”
“……抱歉。”
“哈哈哈开玩笑的~破军老爷这么认真地道歉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别在意鄙人，尽情按您的风格来吧，倒不如说，能偷点懒我也求之不得。”
“……抱歉。”
“嗯……这就叫八字不合么，竭尽全力也无法让破军老爷脸上的表情有点变化，有些受打击……哎哟。”
红色的波纹擦着地面朝两人袭来，夜君诚乘剑到半空中躲过，祝无常则一个侧身，任由波纹贴着胸前划过。被撕裂的地表留下深刻且不规整的凹痕。
夜君诚的那些剑刃虽基本上算物理层面的打击，但每一柄的力道都强到肌肉如石的力士也难以招架，明明吃下了那么多发，凶猛程度却毫不衰减，可见这只鬼王并不寻常。
“哎呀呀，要是继续摸鱼的话，七星剑之名大概都要流泪了吧，就容我拿出些真本事……”祝无常竖剑于面前，摆出某种起手式，“不知名的鬼王啊，就让我来为你‘正柄’吧！”
.
“嘁，没有砍穿的手感啊。”
宇文乾警惕地遥遥望着被打飞出去的灰色鬼王。
由于身体沉重，鬼王很快就停止了惯性的后移，覆甲的双足在地上拉出两条车辙般的痕迹。它的腹部，被宇文乾斩中的地方依旧燃烧着，似乎是察觉到这一点，鬼王试图挥动胳膊抹灭火焰。
然而，火焰完全没有熄灭，反倒是接触火焰的胳膊也燃了起来。
“哼，老子的火焰才没那么灭掉！”
宇文乾挥剑而去，灰色鬼王也终于被迫举剑防御，二者战作一团，即使是燃烧的火焰似乎也无法对鬼王造成影响，一时间分不清孰优孰劣。
“反手？！这是什么奇怪的剑术！”
灰色鬼王突然转变持剑姿势扫来的一击令宇文乾一惊，但他还是往后一仰躲开了攻击，与此同时，缘嫣绕至鬼王身后，照着脖子奋力一剑。
“叮”——
传来的是清脆的颤音。
“嚯，用铠甲的缝隙钳住了剑吗……”
缘嫣轻声发出感叹，随即抽回剑刃发劲一刺，灰白的铠甲上顿时出现一个凹坑，鬼王像个玩偶一样失去平衡飞了出去，撞击在一处有高低差的水潭边缘，崩堤的潭水瞬间将鬼王吞没，与其身上的火焰碰撞升起大量蒸气。
“居然比我全力一击还远……大前辈那是什么怪力啊？”
宇文乾悻悻地吐槽。
“这种程度，勤于锻炼的话汝也能简单做到。”
缘嫣单手叉腰道。
“不不不，正常人怎么锻炼也不可能做得到吧……”
“是吗？话说回来，汝的火焰能持续多久？”
“也就持续到依附上去的剑气耗尽为止吧。”
“嗯……那么产生那么多蒸气也是正常的了吧？”
“啥？”一听缘嫣这么说，宇文乾转回头去仔细端详起鬼王那边，眉头渐渐皱起，“不对，那种量的水我的火焰应该已经灭了，那不是我的火产生的蒸气！”
宇文乾的话语马上就有了印证，灰白色的浓厚烟雾笼罩了鬼王，不断向周围蔓延，扩散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笼罩了大面积的区域。
“小心！别靠近那些烟雾！”
缘嫣发出警告。
“说是别碰到，到底要怎么躲啊……嘁！”
宇文乾虽有意后退，但还是很快被烟雾吞没进去。
“宇文乾！”
发出最后一声叫喊后，缘嫣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另一方面，夜君诚和祝无常一左一右，缓步逼近被打至跪地的红色鬼王，封死了对方的退路。鬼王的浑身上下已经破烂不堪，断裂的晶柱中淌出与血液截然不同的红色液体，虽说那身剑甲正在努力地尝试着复原，但在两名七星剑的包围下只显得徒劳无力。
“威力是很吓人啦，不过，打不中就没有意义。”祝无常不慌不忙地说，“你的剑技已被我看透，也没有防住破军老爷进攻的手段，可谓毫无胜算，为什么不乖乖束手就擒呢？哎呀，对无理智的野兽说再多也没用，不小心又犯老毛病了。破军老爷，可以动手了哦。”
夜君诚横剑一挥，无数剑刃像是倒悬宝塔般浮现在鬼王上方，只要他再次将剑挥动，红色鬼王就会立刻变成马蜂窝。
“……？”
就在夜君诚打算动手时，他注意到了弥漫至周围的白烟。
“这个，不是我们四人中谁的能力吧？雾的颜色倒是让我联想到灰色的那只。”祝无常分析道，“如果这里没其他人在的话，应该就是另一只鬼王的力量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夜君诚果断将剑挥下，试图在烟雾弥漫之前斩杀红色鬼王，然而，红色鬼王却突然大吼一声，高高举起剑刃砸向地面，顿时天摇地晃，红色的光柱冲破土层直奔云霄，大量的透明剑刃被光柱打散，在触及到鬼王之前便在那巨大能量中消失。
冲击波搅动着周围的一切，使得烟雾也像海水般翻腾，很快便笼罩了整片区域，红色鬼王的身影在烟雾中渐渐淡去，夜君诚驱使着万剑扫荡鬼王所在的区域，却没收到任何命中的反馈。
“哎呀哎呀……”
祝无常歪了歪脑袋，眉间稍微向上隆起，做出一个苦笑。
“这下可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