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声势浩大的圣寿宴会分为三场,一场为家宴,一场为国宴,最后一场为“民宴”。
家宴,儿孙绕膝,陪伴太皇太后,以享天伦之乐。
国宴,普国同庆,高官命妇各献礼物,以彰显太皇太后地位尊崇。
民宴,康熙特意下旨,家有高寿老人者,不论出身,不论男女,皆可参加,太皇太后福寿绵长,与民同乐,既是万民祈福,也是让百姓都沾沾太皇太后的福气。
而且太皇太后还特意嘱咐了,于京中布施,各地也纷纷效仿,如此感谢上天恩德。
宴会当日,康熙亲自与阿图搀扶太皇太后赴宴。
到宴时,只见殿内歌舞升平,丝弦管乐之声不绝于耳。殿内后妃皇子皇女都己到场,庄严肃穆,整齐划一,阿哥格格们分坐两侧,嫔妃们再后坐。
康熙躬着身子请太皇太后端坐正中,高坐宝座之上。
太皇太后自是再三推拒,只说不合规矩,但是脸上笑意满盈,与康熙祖孙亲密无间。
康熙多次请求,言辞恳切,“今日乃玛嬷圣寿,玛嬷合该高座,今日不论规矩,不论君臣,只是祖孙同乐,阖家团聚。”
太皇太后见康熙如此,方才上座。
阿图全程与太皇太后挽臂同行,母女依偎着,太皇太后一点没有摆严肃的场面架子,也是摆明了家宴就是家宴,她把这场宴会当家宴,别人更不用端着身架,拿规矩说事。
康熙侧身陪侍太皇太后身旁,再不显露帝王威仪,笑容满面,其恭谨姿态让人侧目不己。
纷纷赞叹感慨帝王至孝,固伦淑慧长公主阿图坐在太皇太后手边,与帝王居于太皇太后左右。
这座位颇有讲究,真是,只论祖孙,不看君臣。
帝王与长公主分座,以太皇太后为尊。
在场的人都看的分明,心中各有思量。
太子与太后又分座其下,一为皇子统领,一为女眷之首。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扫视一圈,特意向太子招手,太子恭敬的弯腰起身,小步跑到太皇太后身旁,半蹲下身,将头靠在太皇太后的膝上,呈依偎之态。
太皇太后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抚摸着。
“保成今日尽心,我到了这个年岁,有这么一个优秀的重孙儿,心喜啊!”
太皇太后也是特意挑了这么个时间给太子长脸,捧着太子呢。
胤礽自然是知道,他心里感动,再向前膝行两步,紧紧贴着太皇太后的小腿,微微抬起头。
“乌库玛嬷,保成该当尽心。”
再不必多说,太皇太后热泪盈眶,紧紧攥着太子的手,对着康熙对着固伦淑慧长公主道:
“保成有其翁库玛法,玛法,阿玛之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看到有今日,有此男儿能承继祖宗基业,我……”
太皇太后掩面而泣,紧紧托着太子的脸,抚摸着他的脑袋。
“是我的荣幸啊!”
“是大清之幸啊!”
“承继三代之优,继后世之万代。”
“大清国祚绵长,尽在此子矣。”
太皇太后此言,全场哗然,康熙倒是面色平静,可见早有商议。
太子虽还看着端庄稳重,但按胤祚对太子哥哥的了解,这回太子哥哥也是不知道的。
该是老祖宗和汗阿玛单独商议的结果。
这位三世之尊亲,在此场合如此表态,是公然为太子站场了。
鼎力支持太子,为太子积势。
明亡清继,成于太皇太后之手,三代荣光,全系于一人。
这位有卓越的政治眼光和大局意识,想必是老祖宗发现什么了,或许是未雨绸缪?
胤祚不确定。
他只坐在座位上,像身旁的兄弟们一样,认真的听老祖宗说话。
太皇太后说了几句,句句不离太子,句句不忘康熙。
又是说父子情深,又是说太子是个极为优秀的合格继承人。
被帝王亲自教养大的太子,父子联手,必能使大清永继。
太皇太后能在这么个场合说这句话,也是下了决心。
她知道前朝风涌,也知道……太皇太后的目光没有偏移一分。
但她知道那个孩子,胤禔,保清,玄烨的长子。
这个孩子被玄烨推着和保成斗,但是,不成气候。
将来……太皇太后的视线扫过座下的一众皇子,视线没有凝聚在任何人的身上,只是匆匆掠过,最后看向了康熙。
都不成气候,任何一个,玄烨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无法对太子构成最实质的威胁,只有玄烨,太皇太后清楚的知道,真正的争斗,只会是父子相斗。
其他阿哥们,不过是制衡的棋子,被玄烨捏造的一个个朋党,与太子相争。
不过是一盘散沙,被强行捏在一起,就算是看着再唬人,也只是个纸老虎罢了,动不了保成的根基。
唯有玄烨,太皇太后也不知是自己老了想的太多,还是这么多年风雨疑心病太重,她总是担心父子反目。
可她最是知道这个孙儿对保成有多么重视,当年其他阿哥在宫外差点病死,养父急的跳脚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只有保成出痘,玄烨无比的着急。其他的阿哥格格,和保成是云泥之别。
再怎么宠爱呢?
那都比不上保成一根手指头。
也就胤祚有的一比,但这又有所不同。
那孩子另论。
可是啊,帝王多疑,越是在意,越是想牢牢的抓住,他太爱自己的儿子了,就会怀疑儿子有没有那么爱自己,或者会不会更信任别人。
保成越是长大,矛盾便会越多,还是那句话,保成又不是只小猫小狗永远的只会依赖他,听他的话。
唉,太皇太后望着玄烨,有时候她觉得,玄烨真的很像他的阿玛,也是个固执的孩子。
保成呢,玄烨一手养大的,自然也是像他。
父子俩,没人会先低头。
就算有一个能低头,父子俩能各退一步,凭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是啊……太皇太后目光坚定,看着远方。
她今日为太子造势,也是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就算是百年后,玄烨也会记得这一天,看在她这个玛嬷的份上,多记得保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