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屹唇边烟一顿,眸色不明。
“菘蓝小姐精通医术?我知道她会一点儿中医,但那点儿本事不至于让她在这种时候出头吧?”郝帅问出口。
见段屹不说话,他又摸摸后脑勺:“那…现在菘蓝小姐参与进来,咱们还…”
楼下。
段德安疾言厉色地正拦住菘蓝:“你谁啊!你这小丫头是医生么?你可别瞎帮忙,这万一出了岔子你能负起责么?”
张新碧正打算让位子的动作也停下,这才反应过来,决不能让菘蓝出这个头。
但又怕菘蓝当场戳穿她假冒的身份,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激烈:“是啊,现在三夫人情况不确定,这位小姐还是不要贸然帮忙,别到时候帮了倒忙,让情况更加恶劣…”
周围人也小声指指点点,言语中带着讥讽:“看着年纪不大,就知道出风头了。”
“我知道她是谁,是余先生最近收的那个徒弟,刚学医没几天啊。”
“长得这么招摇,真能学好中医么?余先生这回是走眼了…”
菘蓝视线从三夫人脸上移开,有些懵懂地看着周围一圈人。她常年在深山里不接触人,只跟动物们玩闹,虽然快20了,但神情中总有股未染尘世的稚气。
她不明白…
这群人个个穿得高贵典雅,身上挂的首饰珠宝价值不菲,此刻却围着她,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隐藏在皮囊之下。
可表情藏得住,等着她出糗的眼神藏不住。
为什么?
他们不帮忙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别人出手帮忙时冷言讥讽…
菘蓝孤零零站在那里,像初出鸟巢的雏鸟,翅膀还软着,就掉落在野猫群中。
一圈人嘲弄的表情在璀璨灯光下被放大数倍。
调侃的语气似从万花筒中传出,惊人眩晕。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依赖谁。
爷爷奶奶、师父都远在百里之外,她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脑中突然闪现一个人影,高大、坚实,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颇有力量感……
二楼,段屹把烟蒂随手弹出去,“继续,不用管她。她又不特殊。”
郝帅耸了下肩,自从上次把菘蓝从云顶送走,这俩人就再没联系,估计这位爷真是腻了。
几秒钟稳定思绪的时间,菘狠狠掐着自己手心。
师父说,这世界上没人能陪你一辈子,不管身处何处,你都要靠自己。
菘蓝挺首后背,眼中聚着灿若晨星的光,转头平静地对段德安开口。
“作为家属,你可以拒绝我的帮忙,但我还是想提醒你,立刻把病人送到换衣间,马上换掉她身上这件衣服,然后给她止血,现在只要止住血,胎儿就能保住。”
“什么?换衣服?”段德安一脸匪夷所思。
倒是段方荣突然恶睨了她一眼,凝眉的瞬间又赶忙恢复正常。
张新碧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换衣服。
很明显,大家都不理解。
那就无所谓真假了,反正当大多数人思想一致,那真理即使掌握在小众人手中,也只能被攻击。
“郝小姐,请你不要捣乱了!伯母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去换衣服。”
张新碧脸上一副着急、恨不得以身相替的表情,跪在三夫人手边,情真意切。
菘蓝无视周围交头接耳的声音,哦了一声。
张新碧以为她知难而退了,在心里白了她一眼,又扑在三夫人身上装模作样搭脉。
却又听见菘蓝淡淡道:“张小姐,你不是神医么?这么近还闻不出来三夫人衣服上的草药味?”
“什么?什么草药味?”段德安忙问。
“问问救你儿子的神医,不就知道了?”菘蓝看向张新碧。
“是吧?张、新、碧。”
张新碧被她冷漠犀利的眼神震到,“这……伯母身上的草药味是早晨喝保胎药残留的,很正常!你说是吧?齐明哥哥。”
段齐明见张新碧落了下风,赶忙也附和着:“是啊,我妈一首喝药,可能是早晨喝药时沾上去的。”
菘蓝深看了眼段齐明,本淡漠的眉眼露出丝讽刺,又掺杂着心酸。
“那三少爷应该问问你的神医,是不是闻不出保胎药和活血药之间的区别?”
张新碧肉眼可见地不知所措,“这…我…”
菘蓝不想再费口舌,打断她:“再耽误,真的止不住血了。”
她转身回老夫人身边时,发现李会琛正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望她,像是……看什么长相怪异的稀有动物。
段屹不知何时从二楼下来了。
双手插兜站在人群外,见菘蓝神情自若地回到老夫人身边,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