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己经到来,就只能见招拆招了吧?
这儿是你的地盘,既然你早有准备,在那些角里角落埋伏几个帮凶,又有何难呢?这笑里藏刀的鬼把戏,就没必要再演了吧!
我只是看穿,却没有说穿,接下来,就看你这位骆老寨主如何表演了……
“哦,还没吃饭吧?”只听那骆寨主这样开口道。
由于当面顶撞监工,那马镖头所想到的第一个处罚,就是饿饭一餐了。其后,由于得知骆寨主要当面提审,马镖头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因此,听到骆寨主问起这一句的时候,柯晓霞确实还没有吃晚饭。
“骆寨主,”柯晓霞用上讥讽的口吻,“你的那位大监工马镖头,忠实地执行着你的指令。因此,这样的一句话,就没必要再多问了吧?”
“这?这马镖头,曲解,曲解了我的命令……”骆寨主说着,带着一丝讪笑,神情颇为尴尬。
不过,盛怒之下,柯晓霞并没有接他的这句话。
迟疑片刻之后,他拿起筷条,将桌面的菜肴,每一样都夹了一点儿,然后,当着客人的面,吃了下去。
按照道上的规矩,此举是在表明,食物中无毒,尽可以放心吃。
这点规矩,柯晓霞还是懂得的。于是,看着对方试了一遍之后,她也就不客气,放心食用起来。
看看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就这样说道:“真没想到,黑风寨里,还有如此的美味佳肴……”
这句话,似褒实贬,主要的意思还在于:你们黑风寨整天就想着让人干重活儿,却不把苦力当人看,就想着让苦力们整天都是清汤寡水的。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分了吧……
这一层意思,骆寨主如何听不出来?
再讪笑片刻之后,只听他这样说道:“那帮监工,也着实过分。我们这一带地方,肉菜果蔬,也不至于就没个影子吧?放心吧,从明天开始,伙计们的伙食,将逐步得到改善……”
“骆寨主,”柯晓霞抱拳道,“多谢了!村妇,村妇乐见其效……”
“没什么的,我也曾经听说,”骆寨主接过话语,“就是监狱里的那些囚犯,伙食也不能太差嘛!”
“是啊,要想人家帮你干活儿,又不想让人家吃饱,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柯晓霞淡淡地说道。
再说了几句之后,只听骆寨主这样说道:“哦,你贵姓?”
柯晓霞心头一震:当初,在那大厅里,你们在提审之时,我明明己经说过,我姓“何”。怎么?这骆老寨主怎么这么健忘,如今又再次提起呢?看来,他是在试探我!他是想,我因为吃了这一餐饭,就会解除戒备。是啊,如果我一不小心说成别的姓氏,就会让他有机可乘……
“村妇,村妇姓何……”柯晓霞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哦,姓何,确实是姓何……”骆寨主喃喃低语着。
柯晓霞没有去接他的话语,而是心念飞闪:当初,考虑到对方那儿,也可能有十里八乡的人,在出门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姓氏都不能!于是,我就挑了一个跟“柯”字读音稍近一点的姓氏,自称姓“何”。当然,对于这十里八乡的何姓人家,我也有所了解。因此,就算对方起疑,再追问几句,我也能够从容应答。
当时,这位骆老寨主端坐堂上,也是“三恶首”之一。当时堂上所说的那一些话语,他自然是熟记于心的。到了这一刻,他杀了个回马枪。不过,这点雕虫小技,是难不住我的。此时此刻,就看他如何收场了……
“何,何姑娘,”只听那骆寨主这样说道,“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
柯晓霞一时也拿不准对方的意图,就顺手拿起一对筷条,漫不经心地打量起来。
看看对方不说话,那骆老寨主一时也低眉寻思起来。
再过了好一阵子,只听他高声说道:“来人,给何姑娘安排一下住处……”
“遵命!”随着这一声响起,几个仆妇、丫头模样的人,从暗处走了过来。由于桌面上、亭子里的灯烛,亮度有限。因此,在柯晓霞看来,这几个人,倒像是从不远处的地底下,钻出来一般。
第六天之后的一个傍晚,在一个陈设雅致的房间里,柯晓霞低头寻思着:对于这几天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又该怎样看待呢?那个夜晚,当骆寨主说出“给何姑娘安排一下住处”的时候,我的心头,不免几分震惊。那一瞬间,我甚至闪过这样的念头,这位骆寨主,如果恼羞成怒的话,会不会让我受点皮肉之苦呢?
只是,当我看到,走过来的只是几个仆妇丫头之时,又觉得不太像。是啊,偌大一个黑风寨,几个三大五粗的打手,总还是会有的吧?真要举皮鞭打板子,也用不着几个仆妇丫头吧?
惊疑不定之际,我还是冷静下来,跟在这几个仆妇丫头后面,静观其变。而且,一路上,我也在仔细观察,看看这几个仆妇丫鬟,是不是假扮的。凝神看了好一阵子,我最终还是能够确认,这几个仆妇丫头,并不像练家子。也就是说,确实是真的。毕竟,练过武功的人,走起路来,跟一般人还是有所不同的。简单说来,练家子身形较稳健,走起路来,不像常人那样滞重。
当时,一盏茶功夫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门窗显眼的屋子前。而且,一路上,我也算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确实看不出有何异常;特别是,骆寨主并没有跟着前来,也没有见到帮凶打手之类的人物,环伺一侧。也就是说,那“换个地方”,还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道上的话语,有时候,是不能只看字面上的意思的。就比如说,这“换个地方”,基本上就是另找一个让人吃苦头之处;甚至,要解决某个人,也会这样说。然而,这一次,这个骆寨主,倒还真是要给我安排一个较好的住处了!尽管,他这样做,也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只是,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愣是一时想不清楚了。
打开房屋大门,再指着一处房间,那领头的仆妇这样说道:“何姑娘,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说着,恭敬地点了点头之后,就领着那几个丫头,退到外面去了。
当时,我还有点愣神,并没有说什么啊!既然是这样,说完话之后,那个仆妇,居然就走开了。她的意思,似乎就是,既然我己经说了,也就是把老寨主的心思说出来了,听与不听,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需要多说什么,多解释什么。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们只管遵照执行。如果要想从她们嘴里套出什么话语来,倒是不现实的了。这样一来,我也就不再追问,就让她们退下了。
再过了一阵子,看看眼前并无异常,我又缓缓地打开那房门。里面除了红烛高照之外,也没发现有何蹊跷之处。
仔细搜索一番之后,我顶上门房,然后,支颐寻思起来:看来,这骆寨主,还真的是给我换了个地方!是啊,此处尽管稍显偏僻,就算敌方要想做点手脚,一时半会儿之间,只怕也闯不进这房间里来。更何况,他们真要下手的话,在偏僻的小路上,不是更容易得手吗?别的且不说,在这房间里,你要强闯,至少得撞开房门吧?我在暗处,第一个闯进来的人,自然就是在明处了。我就算是埋伏在房门一侧,用那门闩一敲,对方的脑袋,只怕也没那么坚固吧?
也就是说,按照目前的这种态势,我和这黑风寨之间,双方倒是暂时相安无事了?仔细想来,自从被扣押之后,我就在想着,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暂时松一口气呢?
然而,到了这一刻,真正可以不那么提心吊胆之际,我却高兴不起来。那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显而易见,以前,是坐牢一般,没有一丁点儿的自由!在那种时候,我自然会绷紧神经,出于戒备状态,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在那种情况之下,我的头脑,倒是异常的清醒。那种时候,对于自己的使命,我尽管不可能忘记,不过,要如何才能够做到那一切,却是心中无谱。那种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于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我反而不习惯。
是啊,人家也是有脑子的。他们这样做,也自有目的。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一时猜不出来而己。
而且,我的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到目前为止,主要的改变,还是局限于居住条件方面。也就是说,真正的自由,还是说不上的。
在这间屋子里,我确实可以自由走动。只是,我能够大摇大摆地走到外面去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我的处境,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观。要想到外面去,那是不可能的了。由此一来,我心中所想的那一件事情,依然只是海市蜃楼!打个比方说,外面是一个自由的原野,我很想到外面,随意走动一下,随时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以前,在牢房里的时候,那是不可能的了。而现如今,总算是打开了一扇窗,外面的那些花草树木,也能够看到一点儿了。只是,要想看到全貌,要想看个够,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给人的感觉,倒像是被吊在半空中了。
是啊,作为一个人,总是会有某种心思的。到这一刻为止,我的心思,依然是没有着落的。
这种无奈,这种感慨,确实难以形容。
那么,接下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第一步,自然就是要先熟悉一下地形,先稳住阵脚。与此同时,依然要提高警惕,切不可忘乎所以,切不可得意忘形。然后呢,就要根据敌手的意图,作出相应的决策。反正,就是要随机应变,相机而动。
说起来,到目前为止,还有一个颇费踌躇之处。那就是,联防队那边的情况,我无法知悉。而他们呢,也无法跟我取得联系。这样一来,我就有这样的一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人,自己就只能孤军作战。这种烦扰与无助,看似无形,实则不绝如缕,甚至让我有点寝食难安。
这几天,我不用到外面干活儿了。从表面上看,由苦力变成了白吃。这种处境,简首就是翻天覆地啊!只是,养尊处优两三天之后,那种无助感,却是更为明显、强烈了。就像那潮水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我心头的堤坝!于是,我有点坐卧不宁了。
那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我们这一带地方,将干活儿说成是“做活路”。细想之下,活路活路,做了就是一条活路。而如果不做呢,就是死路一条了。当然,这儿所说的,只是平常日子里的劳作。只是,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到,一整天都被关在这屋子里,除了里面的桌椅门窗、衣物家什,你还能再见到什么?你的那些谍情,又将从何而来呢?退一步说,就算你弄到了一些情报,自己传不出去,更无旁人帮你传送。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一句空话啊!这样的一间屋子,何尝不是与世隔绝的牢笼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倒是愿意,到外面干活儿,至少,还能见到人,还能有所想,甚至是有所作为!孤岛上的感觉,也是不好受啊!
我也注意到,在这间屋子里,在这个独立的小院落里,我勉强还算自由。然而,院子外面,却有人日夜监视着,守卫着,用老寨主的话来说,那就是,没有他的命令,决不能离开此地……
骆寨主是在发善心?只是,他这“发善心”的背后,有是何居心呢?因为,做苦力的人多的是,他为何单独如此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