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西爷心中一紧,随即心跳噗通噗通就像打鼓一样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皇上说罢,伸手轻轻搭到了西爷的背上,那大手温热,却令西爷背脊一僵 ,他淡淡道:“若不是你舍身将朕救了出来,你说,现如今,朕该在何处?太子该在何处?你们又该在何处?”
西爷猛的抬头望向皇上,双眸微微瞪大,紧皱眉头喃喃道:“皇阿玛......”
皇上之所以这一个多月都未曾说过这件事,不过是心中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太子罢了,每日瞧见太子的那张脸,实在是不舍得。
他日日瞧着太子,瞧着太子的眉眼间没有一丝的慌乱,没有半分的愧疚,皇上便瞧出来了,他不后悔,他成败,都无所谓。
这才更令皇上心痛,太子不是非要这个皇位不可,不是想要这天下,他只是不想叫自己活。
于是皇上日夜都在想,这么多年,他对太子的抚育,教导,猜忌,防备,打压,到后来,近乎到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非要将他出,瞧见他血淋淋的模样都不肯罢休。
是自己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步。
更可笑的是,自己到如今,也无法不防备他,太子递过来的药,张公公要验上三遍皇上才会下咽,整个乾清宫,都被暗卫把守,皇上为何如此,不言而喻。
一顿饭,吃的西爷额角的汗涔涔,里衣都沾上了一层冷汗。
苏培盛没进殿内伺候,待西爷走了出来,瞧见他的模样,也着实吓了一跳。
西爷面色凝重,一声不吭地回到偏殿,沉默了片刻,对着苏培盛道:“去景祥宫对德妃娘娘说,将小五送出宫去。再派一队暗卫留在府上,府上的人即日起不可进出。”
他想,皇上这是要对太子有动作了,太子既然能在行宫纵火,就不得不防着他会逼宫。
苏培盛闻言,心中一惊,应了一声便赶紧往景祥宫赶去。
德妃知道西爷今天中午陪皇上用膳,这时候苏培盛来说了这话,她想也没想,便依着胤禛的话安排了下去,一刻都没耽搁,将熟睡中的小五和奶娘送出了宫。
她这个儿子,是个沉稳又成算的,也是她现在最大的依仗,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她这个亲额娘,只能助他。
苏培盛亲自将小主子送回了府上,耿清婉再见到苏培盛的时候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她瞧见奶娘抱着小五回来。第一时间去问了苏培盛:“这是得了谁的令?德妃娘娘还是西爷?”
苏培盛如实回答:“今日中午西爷和皇上用膳,随后就吩咐奴才将小主子送回了府。”
耿清婉瞧着苏培盛面色慌张,便知道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没说几句话就赶紧让他走了。
东宫,太子坐在书案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他问道:“你说,老西将孩子送出了宫?”
司马尚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中午皇上与雍亲王一同用膳,不多会儿,雍亲王就让内侍将孩子从景祥宫送回了王府。”
太子闻言,勾唇笑笑,挑眉道:“那就是皇上疑心孤了,想要将孤处置了。你说,这下可如何是好?”
司马尚沉吟片刻,郑重地看向太子,沉声道:“若是走到这一步,便只有放手一搏。”
太子倚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混不吝的模样,首勾勾地瞧着他:“你可想好了。若是不成,便是诛九族的罪过,家中妻儿都安置好了?”
司马尚怎会不知这是诛九族的罪过,他还知道胜算不大,但己经走到这一步,与其被皇上砍脑袋,家人流放,不如博上一搏。
太子又笑吟吟地问他:“孤记得你家中还有一三岁小儿,颇受你的宠爱。若是事败,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疼那一下便过去了。可依着律法,七岁以下的孩童,女孩儿做官妓,男子流放。你可想好了,叫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沦落教坊,任人践踏,受尽屈辱?”
听着这话,司马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至背脊,他不懂太子这是何意。
朝堂的更迭从古至今都是这般,站错队了,便是粉身碎骨,可若是押对了,那从此就是风光无限。
他司马尚走到今日,还能如何?
“殿下...”司马尚的声音有些沙哑。
太子双手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背对着他,瞧着外头的竹林,淡淡道:“你可知皇上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打算将我处置?”
“他若是想要了孤的命,大可从行宫回来便下旨将孤赐死,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太子说着,便自顾笑了起来:“他不过是这时候瞧着孤,觉得孤可怜罢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太子爷,一个得不到阿玛肯定的儿子!他终于觉得,孤可怜。”
他走到司马尚的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走吧,出宫吧,无论孤的结局如何,孤都会尽全力保你。”
一个时辰过后,御书房外,太子爷不请自来。
他脸上带笑,瞧着张公公问道:“皇阿玛可有空闲?孤找他有话要说。”
张公公忙道: “奴才这就给您通传一声。”
说罢,他便走了进去,脚步轻快走到皇上身旁,轻声道:“皇上,太子爷在屋外候着,说有话要找您说。”
皇上抬眸,有些惊讶,对着张公公道:“叫他进来吧。”
太子爷进了御书房,全然没了以往的恭敬和拘礼,他瞧着坐在椅子上的皇上,笑着道:“皇阿玛,您瘦了许多。”
皇上瞧着太子,指了指旁边的黄花梨圈椅:“坐吧。”
太子小的时候,就经常坐在这把椅子上,让皇上教他写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