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知是被一阵铜锣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旁边的易小宝小朋友正拿小手揉着眼睛,显然也是被吵醒了。
但小家伙一向很乖。
虽然被吓到了,却并没有哭。
他惺忪睡眼寻找姐姐的身影,一看见姐姐,便伸出小手要抱。
易知知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村里铜锣响,一般是村长有事通知。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村长的破锣嗓子在外面喊着:
“各家各户都听着,吃了早饭都到仓房集合!有要事商议!各家各户听着,吃了早饭……”
一声接着一声。
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铜锣声也渐渐偏远,散在这个初冬,吹着北风的早晨。
易小宝小朋友乖乖地窝在姐姐怀里,张着小嘴,打着小哈欠。
姐弟俩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易知知拍了拍小朋友的小屁股:
“小宝还困吗?还要睡吗?”
小家伙将小脸埋在姐姐怀里,摇摇小脑袋,奶声奶气回答:
“pu要了(不要了),和姐姐一起起床,吃饭!”
小肉团子小嗓音里,都是对姐姐的依赖。
易知知对此很是受用,她紧紧地抱了抱小家伙:
“好,咱们一起起床,吃饭!”
不过,说是这么说,姐弟俩也没立刻就起。
在炕上又赖了一会儿,俩人磨磨蹭蹭地穿好衣裳。
又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这才不依不舍地钻出被子。
易小宝小朋友撅着小屁股,在炕上跑来跑去,和姐姐一起将被子叠好,盖好。
这才穿上自已的小鞋,下了炕。
跟着姐姐一起洗漱,做饭,吃饭。
三头身的小胖墩走起路来虽然一晃一晃的,却格外稳当。
肉嘟嘟的小手,红彤彤的小嘴……
啧!
怎么这么可爱呢!
易知知忍不住抱着小胖墩的小脸揉了揉,这才满足地牵着小胖墩出门。
大冬天的。
没啥事,她是不想出门的。
刚踏出房门,就是一股“妖风”迎面吹来。
刚才在屋里头还暖暖和和的身体,没一会儿,就冰冰凉凉的。
易知知拉着小胖墩的小手,低着头看他:
“易小宝小朋友,要不,你还是在家待着吧?太冷了这天儿。”
易小宝小朋友迅速将小手抽回来,自已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手手揣在衣袖里,快快地往前跑了几步:
“不要,小宝和姐姐一起!”
一整套动作,都在诉说着他的坚决。
易知知:……
“行吧。你不嫌冷,就走吧。”
小家伙立刻咧着小嘴笑,立刻吃了一嘴的冷风。
易知知无奈地笑:
“赶紧把嘴闭上吧,一会儿吃一肚子冷风,该肚子疼了。”
小家伙很是听话地闭上小嘴,但那高高扬起的唇角,还有亮晶晶的大眼睛,却在无声地表达着他的开心。
等姐姐走过来,他才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边。
锁上院门。
巷道里的风越发大了。
姐弟俩动作同步地缩了缩脖子。
“呦,你们姐弟俩出来啦?这远远看着,咱们小宝胖乎乎滴,跟个球儿似的,真可爱。”
不少人也是这会儿才出门。
远远地瞅见姐弟俩,就跑过来打招呼。
毕竟,易小宝这小娃娃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而且北地苦寒,能吃成易小宝这样白胖白胖,像个喧软的白面馒头的娃娃,也是不多见的。
这娃娃看着就喜庆,招人喜欢。
易知知撇过身子,往后头瞅了一眼。
说话的人,快步走到她身边来,低着头看着她身边的小胖墩呢。
“是姚婶儿啊,听说你家二嫂子有身子了?以后,铁定也能给你生个这样可爱的大胖孙子呢!”
易知知这话,瞬间说到了姚婶儿的心坎里:
“哎呦!还是你这丫头嘴甜!那婶儿就借你吉言了!来来来,吃个红薯干。”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将帕子打开,在里面抓了一把红薯干,塞给姐弟俩。
姐弟俩也没拒绝:“谢谢姚婶儿。”
村里人出门,大多身上都会揣一两把红薯干,就是为了哄村里头的娃娃的。
娃娃们就是未来,是希望。
尤其整个村里如今十岁以下的娃娃,也不过只剩下了不到十个。
“嗨!跟婶儿还客气啥?你这几天在屋子里干啥呢,也不见你出来走动走动?”
“我还能做啥?一到冬天就不待得出门。”
“也是。要不是还有那一大家子,我也不出来!不过,不出来,你可就啥事儿也不知道啊。”
“这大冬天的,大家都猫冬呢,能有啥事儿?”易知知眨巴两下自已好奇的大眼。
姚婶儿忍不住笑她:
“瞅瞅,瞅瞅。就你这好奇劲儿,居然能在屋头待住咯。”
“这只能说明,寒冷比八卦更难以抵挡。”
“哈哈哈!还是你有文化!说话就是不一样!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前两天……”
姚婶儿将脑袋凑到易知知跟前,就开始给她科普最近村里,以及村子附近几个村子的各种八卦。
“那几个孩子闹了一场,可老人不同意,直接几个孩子给告了,一人打了一百板子,也没给治伤,就扔到了驻军那儿去了。”
易知知忍不住皱眉:
“这……图啥啊?”
姚婶儿啐了一声:“还能图啥,想拿捏儿媳妇,好给他家那小的攒钱娶媳妇儿呢!
“呸!就没见过这么无德的老人!不盼着孩子好,专门偏疼那一个小的。当初分家的时候,都说得好好的,几个儿子自个儿把媳妇儿娶了,如今官府要征兵,就想出这么个损招。就盼着几个儿子死在战场上,好把儿媳妇儿卖了呢!呸!”
易知知也是震惊了。
这三年,她也研读过《盛朝律例》。
其中户婚一章中规定,凡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立户籍,分异财产者,杖一百。若居父母丧而兄弟别立户籍,分异财产者,杖八十。
也就是不赞同分家。
但官府审案,向来是“不报不究”。
要是长辈自愿分家,官府也管不着。
就像他们村村长吴有才,早早就将儿子分了出去。
大家虽说会说他狠心,也有说他子孙不孝的,但这次征兵之后,不少人也想明白了。
子孙孝不孝的,另说。
好歹还活着呢!
这家倒好,分是分了,可这关键时候反悔了,巴不得儿子死了!
也是服了!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没一会儿,队伍就越来越大。
大家说着各种八卦。
让易知知一次次觉得自已的三观碎了一地。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村里的仓房。
这里原先是村子的祠堂。
不过,后来整个村的原住民都搬走了,后来就当作村里的公用粮仓。
只不过这里不安全,也就灾荒那年用了一下,装了几回朝廷给的救济粮。
如今,这地方还是空着。
但这地方大,也能遮风,村长便选了这么个地方。
村长喊完人后,回家匆匆吃了饭,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村里的老人们是不出来的,各家各户也都只派了一两个人来听。
吴有才蹲在一边,指着几个年轻人:
“你们几个,回去喊一声你们家老爷子,务必请他们也来一趟。这是关乎咱们整个村子的大事儿!”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这……叔,到底啥事儿啊?你给咱们透个底,我们回去也好说话。”
村长看了看闹哄哄的村里人,一张脸几乎皱成了核桃皮:
“生死存亡的大事儿!”
他说话的声音都得提得老高。
几个年轻人见村长脸色不大对,心里都隐隐有些发慌。
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都齐齐点了头:
“行,我们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