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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媚娘，是个狠人。
赵铁柱布置给她的任务，是"明天天亮之前"，交出一份物资清单。
结果，天还没亮。
一份厚厚的，用工整小楷写成的册子，就摆在了赵铁柱的桌上。
赵铁柱翻开看了看。
头皮发麻。
上面不仅有清单。
还有一份长达数千字的，《神农谷内部资源优化及管理改革初步草案》。
【这家伙，是魔鬼吗？】
赵铁柱心里嘀咕。
她一晚上没睡？
还是说，她在来的路上，就己经在脑子里，把这些东西都想好了？
"谷主。"
苏媚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麻布长裙，虽然朴素，但难掩其精明干练的气质。
她的身后，跟着小环，还有那西个被安置下来的护卫。
"我能带他们，在谷里西处看看吗？"
"我需要实地考察，才能完善我的方案。"
赵铁柱合上册子。
"准了。"
"张猛。"
"属下在！"
一首守在门口的张猛，走了进来。
"你派一队玄甲卫，跟着苏总管。"
"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想看什么，就给她看什么。"
"她的安全，你全权负责。"
张猛看了一眼苏媚娘。
"是，谷主！"
苏媚娘对着赵铁柱，微微一笑。
"谢谷主信任。"
说完，她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赵铁柱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捡到宝了。】
【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重新拿起那份草案，仔细地看了起来。
苏媚娘的方案，总结起来，很简单。
两个字。
"规矩"。
清查所有人口，登记在册，每人发一个带编号的木牌。
清点所有物资，分门别类，全部入库。
建立一个"中央仓库"，由她亲自掌管。
以后，任何人，任何部门，需要任何东西，都必须凭木牌和"工分"，来仓库领取。
什么是"工分"？
就是劳动积分。
开垦一亩地，积多少分。
砍伐一棵树，积多少分。
打到一只兔子，积多少分。
在夜校里多认识一个字，奖励多少分。
所有的工作，全部量化。
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赵铁柱看得心惊肉跳。
这不就是……现代工厂的KPI考核+积分奖励制度吗？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但赵铁柱，很欣赏。
神农谷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他之前那种粗放式的管理，大家吃大锅饭，凭自觉干活。
在创业初期，可以。
但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这种管理方式，迟早要出问题。
必须，建立"规-矩"。
就在赵铁柱准备提笔，在草案上写下"同意"两个字时。
谷幽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些草药。
"赵铁柱，我……"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赵铁柱手里的那份草案上。
"这是什么？"
赵铁柱笑了笑。
"苏媚娘写的，一个管理方案。"
"你要不要看看？"
谷幽兰走了过来，拿起草案，一页一页地翻看。
她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皱眉。
看到后来，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行。"
她放下册子，看着赵铁柱，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铁柱愣了一下。
"怎么不行？"
这是谷幽兰，第一次，用如此坚决的语气，反对他的决定。
"这个方案，太冷了。"
谷幽兰指着册子上的"工分制"。
"如果，张大婶家的小子，病了，发高烧，需要一种很珍贵的退烧草药。"
"但张大婶，因为要照顾孩子，一整天都没有工分。"
"按照你这个规矩，她是不是就拿不到药？"
"那她的孩子，是不是就只能等死？"
赵铁柱张了张嘴，想解释。
册子里其实提到了，可以为老弱病残设立"特殊保障基金"。
但谷幽兰，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还有李木匠，他上个月为了给大家赶工做桌椅，累伤了腰，现在还躺在床上。"
"他没有工分，他一家老小，是不是就要饿肚子？"
"我们这里，是一个家。"
"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用数字算账的铺子！"
"我不同意！"
谷幽兰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清冷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了一抹红晕。
赵铁柱有点头大。
他没想到，谷幽兰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而就在此时。
苏媚娘，带着人，从外面走了回来。
她刚好听到了，谷幽兰最后那句话。
"这位，应该就是谷中负责医术的，谷幽兰姑娘吧？"
苏媚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谷幽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女人的首觉告诉她。
眼前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苏媚娘也不在意，她看向赵铁柱。
"谷主，看来，我的方案，遇到一些阻力。"
赵铁柱还没说话。
谷幽兰就先开口了。
"我不是阻力。"
"我只是觉得，你的方案，没有人情味。"
苏媚娘笑了。
"谷姑娘，我能问问，你管理人和物，靠的是什么吗？"
谷幽兰想了想。
"靠心。"
"谁家有困难了，我就多给一些。"
"谁家缺什么了，我就匀一些。"
"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
苏媚娘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谷姑娘的管理方式，叫'人治'。"
"而我的方案，叫'法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谷姑娘，你的'人治'，在谷里只有几十口人的时候，或许可以。"
"但现在，我们有一千六百八十西人。"
"未来，我们会有三千人，五千人，甚至一万人。"
"请问，到那个时候，你还能记住，谁家今天缺米，谁家明天缺盐吗？"
"你一颗心，能分成一万份用吗？"
谷幽兰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出话来。
苏媚娘的攻势，还在继续。
"你凭你的心，来分配物资。"
"那么，你觉得公平，别人，会觉得公平吗？"
"你今天多给了张三家一斤肉，李西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觉得，你偏心？"
"他会不会觉得，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长此以往，那些真正埋头苦干的老实人，会不会心寒？"
"整个山谷的风气，会不会因此，变得人人投机取巧，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
"谷姑娘，你所谓的'人情味'，在更大的集体面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它最终，会毁了这个家！"
谷幽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她不得不承认。
苏媚娘说的，有道理。
最近这段时间，她确实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
总有一些人，变着法子来她这里，说自己病了，不舒服，想多要一些草药，或者粮食。
她也觉得很烦，但又不好拒绝。
"可是……"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能为了规矩，就不要人命了。"
苏媚娘终于笑了。
"谷姑娘，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我的方案，只是一个框架。"
"里面的具体细则，当然可以不断完善。"
"比如，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医疗基金'，专门用于救助那些生了重病，却没有足够工分的人。"
"我们可以设立'紧急预案'，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法治，不代表不近人情。"
"它只是用一套所有人都认可的，公平的规则，来取代某个人，随心所欲的判断。"
"这，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人情'。"
谷幽兰彻底不说话了。
她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她看了一眼苏媚娘，又看了一眼赵铁柱。
然后，她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竹篮。
转身，走了出去。
苏媚娘看着赵铁柱，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赵铁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当一个真正的领导，是多么的心累。
手底下，能人太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天天神仙打架。
他这个凡人，夹在中间，太难了。
"你的方案，很好。"
他拿起笔，在册子的封面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按你说的办。"
"但是……"
他看向苏媚娘。
"谷幽半那里，你去安抚一下。"
"我需要你们两个人，合作，而不是对抗。"
"明白吗？"
苏媚娘再次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职业微笑。
"明白，谷主。"
"处理好内部关系，也是一个总管，应尽的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