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城外,朔风如刀。
深秋的肃杀被惨烈的烽烟彻底点燃,天地间一片昏黄。胡虏的大营如同匍匐的巨兽,将孤城拒马死死围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硝烟和尸体焦糊的恶臭,吸一口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城下,胡虏的进攻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简陋却悍不畏死的步卒扛着云梯,在督战队的皮鞭和屠刀驱赶下,如同蚁群般涌向残破的城墙。滚木礌石呼啸而下,砸在密集的人堆里,爆开一蓬蓬血肉之花。滚烫的金汁泼洒,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皮肉在刺鼻的烟雾中滋滋作响、脱落。燃烧的箭矢拖着黑烟,如同死亡的流星,在城头城下交织坠落,点燃一切可燃之物。
城墙上,大周守军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血肉。每一个垛口后面,都挤满了疲惫到极点、浑身浴血的士兵。他们的铠甲早己破碎,露出里面被血和汗浸透的麻衣。眼神麻木而凶狠,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机械地重复着格挡、刺击、推倒云梯的动作。每一次胡虏的号角响起,每一次新的攻势涌来,城头都会爆发出一阵绝望而短促的呐喊,随即又被更加猛烈的厮杀声淹没。
定国公赵磐,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矗立在东门城楼最险要处。他身上的玄铁重甲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几处深深的凹陷处还嵌着折断的箭簇。头盔早己不知去向,花白的须发被血污凝结成绺,紧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手中那柄崩了无数缺口、血迹斑斑的长刀,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千钧之力,将攀上垛口的胡虏精锐连人带兵器劈下城去。他的怒吼声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还能凝聚人心的力量。
“顶住!给老子顶住!”赵磐一刀劈飞一个胡虏百夫长,溅起的血沫糊了他一脸,他毫不在意,抹了一把,嘶声力竭地对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卫吼道,“弓箭!弓箭手!压制城下那个撞锤!别让它靠近城门!”
他的目光,却死死盯住城下胡虏大营的后方。那里,烟尘冲天!沉闷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地在微微震颤!一面巨大的、狰狞的黑色狼头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铁浮屠!胡虏最精锐、最令人绝望的重甲骑兵!终于完成了最后的集结,如同出闸的钢铁洪流,开始缓缓启动,朝着摇摇欲坠的拒马城碾压而来!
那沉重的马蹄声,如同踏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上!绝望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城头!连赵磐身边的亲卫,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面对这些刀枪难入、人马皆覆重甲的钢铁怪物,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国公爷!”一名断臂的校尉踉跄着扑到赵磐身边,声音带着哭腔,“东门……东门外的壕沟快被尸体填平了!铁浮屠一旦冲起来……城门……城门绝对顶不住一轮冲击啊!”
赵磐虎目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钢铁洪流,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十日!宸儿说十日必至!可今日才第七日!拒马城……还能撑到那一刻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