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听到敲门声，明月赶紧跑过去打开门。
窗外暮色渐浓，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晕里，两位老人正局促地搓着衣角。
老先生中山装领口别着枚褪色的校徽，老太太蓝布衫前襟布满了褶皱。
老太太嗫嚅地说，
“请问秦晴在吗？我们来看看秦晴。”
秦晴冲过来，怒目圆睁，"你们怎么阴魂不散！又是你们，你们还来干什么，从贵城追到广市。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认你们，你们就是冷血无情，重男轻女的斯文败类，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秦晴的尖叫惊飞了楼道里的夜蛾。
她攥着门把的手指节发白，身子微微颤抖。
两位老人家听完秦晴的咆哮顿时脸色巨变，苍白着一张脸。
老太太踉跄着扶住墙，怀里跌出个泛黄的信封。
明月弯腰时瞥见信封上工整的钢笔字："1998年6月-晴晴的奶粉钱"。
老太太急忙解释道，“秦晴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并不是让你扔下养父母跟我们一起生活。
你爸爸在海江市参加一个教育系统的研讨会，会议的技术支持刚好是你堂哥秦朗的公司负责。
我们才了解了你的近况。
你爸爸会议一结束就赶紧和我一起来看看你。
我们己经很多年没见了。
爸爸妈妈很想念你，也担心你。
这位姑娘是秦朗媳妇吧，我们可以进来说话吗？”
明月拉开秦晴，侧身让两位老人家进来。
请两位老人家在沙发上坐好，各给他们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中老着茶杯上秦晴幼儿园送的生肖贴纸，老太太低头缓缓地喝了一小口，松了一口气。
接着说，“秦晴，听你堂哥说你和养父母现在一起在广市生活得很好。
他们很疼你，看你现在工作这么有成就，我们也很欣慰。
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虽然迫不得己将你送来了秦老大家。
但是并没有不管你，不爱你。
秦晴，我和你爸爸各自的原生家庭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
我们是通过读书摆脱了农村生活，但是你爷爷奶奶，大伯小叔叔，他们都生活在农村。
他们思想里面还是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老思想。
特别是你奶奶。”
老太太摇了摇头，接着说，“每次生下孙女她都寻死觅活，说没脸活了。
要下去给你太爷爷太奶奶爷爷请罪，老黄家大房这一脉要断子绝孙了，她是罪人啊。
你出生那年开春的冻雨特别凶。
你刚刚呱呱坠地，你奶奶举着农药瓶在院坝打滚，说黄家大房不能绝后。
接生的赤脚医生抱着你往山坳里跑，你爸追出去三十里地，鞋都跑丢了一只。
除了你大姐姐在乡下被她带大，你和二妞三妞都是刚一落地就被她送人了。
妈妈在月子里跪在冰凉的泥巴地里求着她不要把你送走。
她说不能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挡了她亲孙子来的路，把你留下就会害你爸爸丢了工作。
爸爸妈妈整整哀求了一年，才从你奶奶那里知道她当初把你送去了哪里。
那天天不亮，妈妈急急忙忙从家里出发，走了十几里山路来看你。
到你养父母家时，你正在睡午觉。
你乖巧地依偎在秦家妈妈怀里，睡得香甜，嘴角还吐着小泡泡。
看着你瘦瘦小小面黄肌瘦的模样。
妈妈心疼得掉眼泪。
我和你爸爸决定以后在生活上接济他们。
你秦家父母家里挺穷的。
你小时候我们每半年邮寄一次奶粉钱给你秦家妈妈补身体，给你买米糊，买奶粉。
后来你上小学了，每个月我都给你送鸡腿。
有时候还有漂亮小裙子，都是你大姐姐穿过几次就小了还很新。
每次都是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拿给你秦家妈妈。
你不好奇为什么每个月底都有鸡腿吃吗？
村里别的人家女儿都捡哥哥们的旧衣服，只有你一个女孩子有漂亮小裙子穿。
秦老大家是本本分分的山里人家，为什么生活过得比周围的村户都好呢？
在你们那个村里应该只有你们家每个月底有鸡腿吃。
那是因为我每个月休假那天，一大清早，天不亮就出门赶路送过去的。
还有你堂哥秦朗读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老师也是你爸爸的师专同学。
你爸爸特别跟他打过招呼，所以你堂哥的班主任对你堂哥学习生活上都特别照顾。
我们现在不是求你回家。
只要能让我们多联系联系你，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就够了。”
老太太说着红了眼眶。
秦晴也愣住了，绞着纸巾的手忽然顿住。
她记得小时候每每穿上有小花花的漂亮小裙子。
整个村里同龄的女孩子都羡慕得看着她，央求她可不可以摸摸小裙子上的小花花。
养母总在月底神秘地变出油纸包的卤鸡腿，记得初中班主任特意给她申请的助学金。
她小声疑惑地问，“这些事情为什么我养父母以前都没有告诉过我？”
老太太说道，“是我不让秦家妈妈告诉你的。
我们想你毫无负担，无忧无虑的长大。
后来你初中毕业的时候，我们想让你去县上上高中。
读一个好的高中考个好大学，县上高中教育资源肯定比镇上高中好。
才不得不让你知道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
没到你坚定地拒绝了我们。
上个星期意外碰到你堂哥秦朗。
听你堂哥说，现在你己经做到幼儿园的副园长了，你成长得这么好啊，我们非常的欣慰。
对你的秦家妈妈我们也是心里非常的感激。
感谢他们对你的疼爱，感谢他们把你教育得这么好。”
月光漫过窗台，当老先生颤抖着掏出褪色的工作证——
泛黄的照片里，年轻教师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站在希望小学匾额下。
秦晴终于崩溃着扑进那件浸满药香的中山装。
老先生轻轻地拍了拍秦晴的肩膀，哽咽道，“终归爸妈做得不对，小时候把你送走了，爸妈对不住你。”
老太太也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边把秦晴拥到怀里，一边说，“我们再也不会把你丢了，女儿对不住。”
秦晴终于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在我们家秦晴和亲生父母解开了心结。
一双眼眸更加的明亮有神，仿佛一阵清风吹开了雾霾，眼底如春天般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