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的指尖在信纸上灼出个浅痕。
红梅印是前朝长公主萧婉儿的私章,五年前南楚覆灭那晚,他亲眼见她抱着半岁的小皇子跳进护城河内——后来那孩子被救起,成了如今在鸿胪寺装疯卖傻的萧承煜。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
影七翻身跃下屋檐,玄色斗篷扫落几片瓦霜,落地时像片坠叶般无声。
他抬手叩了叩萧承煜客房的窗棂,三短两长——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暗号。
"进。"
门闩轻响的刹那,影七己闪了进来。
烛火在他刀疤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他将密信和从御药房偷来的泛黄清单一并摊在案上:"殿下,东墙下的信鸽,是长公主的印。"他指腹点过清单第三行,"御药房最里间檀木柜,第三层青瓷坛旁压着这份药材单,标着'东宫专用'。"
萧承煜正翻着沈太医的手札,此刻指尖顿在某页"蛊虫饲法"的批注上。
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那是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光:"朱砂、活蟾、百日红...傀儡蛊的主料。"他突然笑出声,指节叩了叩清单边角的"太医院陈"三个字,"陈院正上个月刚收了北燕三皇子的田庄,难怪敢把这种东西往明处放。"
影七的刀疤又跳了跳:"您说过要查北燕皇室的傀儡术,看来他们不止想控制边将,连东宫都..."
"不止东宫。"萧承煜猛地合上医书,封皮拍在案上发出脆响。
他起身推开窗,夜雾裹着冷香涌进来——是东宫方向的腊梅开了。"前朝长公主的信说'他在东宫',这个'他',该是当年替我死在护城河里的影子皇子。"他转身时,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红光,【渗透北燕核心】进度条正缓缓爬升,"他们想用傀儡术造出个假皇子,再推上南楚旧臣的台面。"
影七喉结动了动:"那我们..."
"打蛇要打七寸。"萧承煜从袖中摸出枚太医院副官的腰牌,是今早用半块承天玺的拓印从陈院正那里"换"来的,"你扮作太医院巡查,今夜子时进东宫。
记着,偏殿第三进有间佛堂,佛像后有夹墙——沈太医手札里写过,当年先皇为防刺客,在每处行宫都留了密道。"
"那外围..."
"苏慕瑶在宫墙西南角埋伏。"萧承煜指了指窗外,远处有道黑影掠过树梢,月光落在她腰间的横刀上,寒芒像道淬过毒的线,"她的刀比任何暗号都管用。"
子时三刻,东宫的铜鹤漏刚敲过三更。
影七裹着太医院的月白锦袍,腰间挂着"陈"字腰牌,在偏殿门口被两个带刀侍卫拦住。
他垂眼盯着对方靴底的泥印——是西六宫的青苔,不是东宫常卫的土色。
"查药。"他将腰牌往对方面前一送,声音里带着太医特有的倦怠,"陈院正说东宫主殿的安神香里掺了曼陀罗,若被陛下知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扯了扯他的袖子:"偏殿佛堂最近总闹怪声,您要查就去那儿吧。"
影七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顺着侍卫指的方向走,靴底碾过满地残梅,腐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腥气钻进鼻腔。
佛堂门轴吱呀作响时,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跳动的火光中,供桌上的檀香灰里赫然嵌着半枚青黑色的虫蜕——和手札里画的傀儡蛊幼虫皮一模一样。
"好个复刻。"他低笑一声,反手闩上门。
佛像背后的夹墙比手札里写的深,他摸索着抠开第三块砖,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
等将东西拽出来时,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那是具半人高的傀儡模型,关节处缠着金丝,眼窝里嵌着两颗夜明珠,正是沈太医手札里"机关百炼,可代人言"的那幅图。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傀儡脚边的暗格里,躺着枚裹着黄绢的玉玺。
影七颤抖着揭开绢布,"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虫篆在火光下泛着幽光——这不是萧渊答应给的承天玺,而是南楚真正的传国玉玺!
当年长公主跳河前,正是抱着这方印信要交给先皇最信任的暗卫。
"原来...原来当年不是沉了河。"影七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
他将玉玺塞进怀里,转身要走时,突然听见殿外传来碎瓷声。
他猛地吹灭火折子,整个人贴在夹墙里——是巡逻的脚步声,还有侍卫压低的惊呼:"佛堂的门闩了?"
影七摸出袖中的短刃,指腹擦过刀刃的瞬间,听见外头传来清越的刀鸣。
那是苏慕瑶的横刀出鞘声,带着股劈山断水的狠劲。
他借着月光瞥向窗外,正看见她的身影如惊鸿般掠过宫墙,刀光所过之处,侍卫的佩刀纷纷落地。
"撤!"萧承煜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这是系统新解锁的传音功能。
影七咬了咬牙,将玉玺往怀里按了按,顺着密道猫腰狂奔。
等他钻出御花园的假山洞时,萧承煜正倚着梅树等他,月光落在他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拿到了?"
影七将玉玺递过去。
萧承煜接过的刹那,指尖触到底座的凸起——是一行极小的刻字。
他借着月光眯眼去看,只来得及看清前半句"愿此印再照山",身后突然传来系统面板的蜂鸣,【主线任务:渗透北燕核心】进度条"叮"地跳到了80%。
"走。"萧承煜将玉玺重新裹好,塞进影七怀里。
他望着东宫方向翻涌的黑云,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明天,该让北燕的老东西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萧承煜将玉玺按在案上时,指腹仍能触到底座那行极小的刻字。
烛火在他瞳孔里跳成两簇小灯,映得"愿此印再照山河"几个字像要活过来——这是萧婉儿的笔迹,他在史馆见过长公主当年题在《南楚舆图》上的跋文,笔锋里藏着三分女儿家的娟秀,七分金戈铁马的锋锐。
"影七。"他突然开口,指尖在玉玺边缘敲出轻响,"去取松烟墨和蝉翼纸。"
影七正守在门口,听见指令立刻转身。
等他捧着文房用具回来时,萧承煜己用软布擦净玉玺,墨汁在砚台里泛着幽光。
拓印时他格外小心,每压一层纸都要屏息,首到最后一张纸揭起,朱红的"受命于天"西字与刻字的淡墨痕重叠,像块浸了血的琥珀。
"连夜送流民营总部。"萧承煜将拓本卷进竹筒,封蜡时特意用了南楚皇室的双凤印,"告诉王大柱,让他拿给所有南楚旧部看——真正的传国玺还在,他们的皇子,也还在。"
影七接过竹筒时,掌心被蜡封的温度烫了一下。
他望着萧承煜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庙初见时,这个装疯的皇子正蹲在灶前拨灰,灰烬里埋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如今他的眼睛里有了火,烧得连夜色都暖了几分。
"殿下,这是要..."
"北燕想拿假皇子糊弄人。"萧承煜将玉玺重新裹进黄绢,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婴儿,"可真玉玺在我手里,旧臣们心里的火就灭不了。
萧婉儿当年跳河前藏印,怕也是这个心思——她要这方印,照的不是北燕的天,是南楚的山河。"
更漏敲过五下时,萧承煜吹灭烛火。
窗外的腊梅香裹着晨雾钻进来,他望着案头的拓本,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支线任务:唤醒南楚遗民】进度+15%。
这让他想起昨夜在东宫佛堂闻到的腥气——傀儡蛊的气味,和北燕摄政王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次日早朝比往日更冷。
北燕皇帝萧渊坐在龙椅上,指尖敲着玉圭,目光扫过阶下装疯的萧承煜时顿了顿——这傻子今日竟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衫,头发也束得整齐,像换了个人。
"启禀陛下。"萧承煜突然开口,声音清冽得像破冰的泉水,惊得殿外的寒鸦扑棱棱乱飞。
他踉跄着跪下来,怀里掉出半张拓本,"臣...臣昨日在东宫佛堂捡的。"
萧渊的玉圭"当"地砸在龙案上。
他盯着拓本上的传国玺印文,喉结动了动:"你说这是东宫私藏?"
"佛堂夹墙里有傀儡,还有虫蜕。"萧承煜缩着脖子,手指却精准点在拓本的刻字上,"长公主当年跳河前,说要'再照山河'...难道有人想拿这印,扶个假皇子?"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响。
北燕右相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他上个月刚替摄政王给东宫总管送过二十车西域香料。
萧渊猛地站起来,龙袍扫落案上的茶盏:"宣羽林卫!
彻查东宫!"
午后的东宫飘起细雪。
影七混在围观的宦官里,看着东宫总管被拖出来时,脖颈上还挂着半条白绫——他在偏殿佛堂梁上自缢了,脚下的凳子倒着,凳腿压着半封没写完的血书,只看得见"摄政王"三个字。
"殿下,总管死得蹊跷。"影七连夜摸回客栈时,发梢还沾着雪粒子。
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我买通了佛堂洒扫的小宫女,她说这半个月,每到子时三刻,佛堂都会来个穿墨绿斗篷的女人...身形像极了画像里的长公主。"
萧承煜正在看姜挽月送来的《南楚后妃志》,闻言指尖猛地掐进书页。
他想起昨夜玉玺上的刻字,想起萧婉儿跳河前怀里的小皇子——那孩子若活着,该和自己一般大了。
"她果然没死心。"他低声呢喃,目光突然冷得像淬了冰,"去,让所有暗桩放风,就说玉玺在我这儿。"
影七愣了愣:"这不是引狼..."
"引的就是狼。"萧承煜扯下腰间的玉佩扔过去,那是他装疯时总挂着的羊脂玉,"你拿这个去醉仙楼,跟说书先生说'萧傻子得了传国玺',要多荒唐说多荒唐。"
更深露重时,客栈后院的老槐树沙沙作响。
萧承煜躺在空床上,听着更夫敲过三更,突然翻身滚到床底。
窗棂"咔"地一声被挑开,一道黑影如狸猫般窜进来,腰间的剑穗扫过案头的茶盏,发出极轻的脆响。
床帐被剑气劈成两截,碎帛像雪片般落在空床上。
黑影顿了顿,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入床板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
就在他要翻窗撤退时,楼下突然传来清越的刀鸣——是横刀出鞘的嗡鸣,带着股劈山断水的狠劲。
黑影的脊背瞬间绷紧。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刀光,终于明白为何这傻子敢把玉玺的消息传得满京城都是——原来从一开始,这潭水就不是他能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