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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将临时营地的木栅栏染成血红色。
萧承煜跟着两个持矛亲卫走进营门时，靴底碾碎了半片干枯的野菊——这是西戎骑兵撤退时留下的，还带着马粪的酸臭。
苏慕瑶的营帐在最里侧，门帘掀开时，有铁锈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
萧承煜注意到帐内案几上摆着半卷军报，边角压着镇北军的虎符，墨迹未干的"粮草"二字被风掀起一角。
"坐。"苏慕瑶解下刀鞘搁在案头，指尖擦过刀刃时带出半道银芒。
她没看萧承煜，只盯着他沾着铁屑的指尖，"说吧。"
亲卫退到帐外，脚步声在沙地上拖出两条浅痕。
萧承煜坐在草垫上，望着她垂落的鬓角——那里沾着点唐猛的血，己经凝成暗褐的痂。
他摸了摸怀里的《孙子兵法》，系统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极了前世图书馆里老挂钟的报时声。
"将军问我是谁？"他故意把"谁"字拖长，看着苏慕瑶的眉峰微微蹙起，"前日在青牛镇，我听见西戎人喝酒时说'唐猛这匹狼，该喂点骨头了'。
今日他劫粮，刀鞘上缠着红布——西戎百夫长只有接了密令才会缠红布。"
苏慕瑶的手指顿在刀镡上。
她记得父亲密信里提过，西戎左贤王最近在边境调兵，可具体动向...她抬眼时，萧承煜正盯着她案头的军报，目光扫过"三日后粮队过境"的字样。
"唐猛真正要的不是粮。"萧承煜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得像耳语，"他要试镇北军的反应。
您看他带的三十骑，全是轻甲快马，抢粮是幌子，探清咱们巡逻路线、兵力分布才是真。"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惊得烛火晃了晃。
苏慕瑶的瞳孔缩成针尖——父亲昨日才派人送来急报，说西戎可能在试探北燕防线。
这个自称卖粮种的商贾，怎会知道得比她还清楚？
她抓起案头的短刀往桌上一插，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你背后是谁？
南楚余孽？
东越细作？"
萧承煜笑了，笑得眼角都弯了——这和他装疯时的笑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底气。
他拍了拍手，帐外立刻传来王大柱的吆喝："柱儿哥，把那箱铁家伙抬过来！"
草帘掀起的瞬间，王大柱扛着个裹油布的木箱挤进来，额角的汗珠子砸在地上，"小...东家，您要的短刀。"
苏慕瑶抽刀出鞘的速度比闪电还快。
刀刃划过油布的刹那，二十把短刀"哗啦啦"落了一桌——刀身泛着冷冽的青灰色，刀背刻着细密的防滑纹，刀镡是青铜铸的虎头，连刀鞘都是精编的牛皮。
她抄起一把，挥刀砍向帐柱。"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柱被齐根斩断，刀刃却连个豁口都没有。
苏慕瑶用拇指试了试刃口，指腹立刻沁出血珠——这刀的锋利度，比镇北军制式短刀强了三倍不止。
"我在南边有个铁坊。"萧承煜替她取了块帕子，见她要躲，又笑着放下，"用新法子炼的钢，火候控得准。
将军若不嫌弃，送您二十把，给兄弟们防身。"
苏慕瑶捏着短刀的手紧了紧。
她见过最好的铁器是父亲从西域换的精钢，可这刀的韧性...她突然注意到刀身靠近柄部有个极小的"煜"字，像用细针刻的。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影七掀帘而入，黑衣下摆还沾着草屑。
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唐猛往西北跑了，路上在三块石头上刻了狼头标记。"
萧承煜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这是前世背《孙膑兵法》时养成的习惯。"狼头标记是西戎的'血召'，他在唤人。"他转向苏慕瑶，眼神突然变得像出鞘的刀，"不出今夜，西戎至少会来两百骑兵。"
苏慕瑶霍然起身，军报"啪"地摔在案上。
她抓起虎符往腰间一挂，刀鞘撞在木案上发出闷响："你怎么知道？"
"将军可曾去过离此三十里的鹰嘴谷？"萧承煜没回答，反而指向帐外，"谷口窄，谷里宽，两边山壁能藏人。
唐猛若带人来，必定走那条路——那是最近的官道。"
他从怀里摸出半张皱巴巴的地图，是用草纸画的，山谷走势、树木分布都标得清楚。
苏慕瑶扫了一眼，瞳孔骤缩——这和她上个月亲自勘察的地形图几乎分毫不差。
"您带亲卫在谷口正面迎敌，我带王大柱和影七在东侧山壁设伏。"萧承煜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三点，"这里埋绊马索，这里架弩机，这里堆滚石。
等他们冲进来，前后一夹..."
他没说完，苏慕瑶己经抓起披风往外走。
经过他身边时，带起的风卷走了他半片衣角。"半个时辰后点兵。"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的冰碴子化了几分，"你最好没骗我。"
暮色漫进山谷时，萧承煜蹲在山壁后检查弩机。
王大柱正往滚石堆里塞火药包——这是他用系统奖励的炼钢术换的配方，混着硫磺和木炭，一点就炸。
影七像只夜猫子，无声无息地绕到西侧，割断了最后一根探路的绳索。
远处突然传来马镫的轻响。
苏慕瑶的声音从谷口飘过来，带着几分戏耍："西戎的狼崽子们，镇北军给你们备了下马酒！"
萧承煜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刀镡的虎头硌得他手心发疼。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块残缺的玉璜——那是南楚皇子的信物，被他用布包得严严实实。
马蹄声越来越近，像闷在地下的雷。
苏慕瑶握紧刀柄，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你真不怕死？"她低声问，声音被风声揉碎。
萧承煜望着山谷外渐起的尘烟，想起昨日在破庙看到的流民——老妇抱着饿死的孙儿哭，小娃舔着冻硬的馕，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笑了，笑得比刀还亮："怕，但我更怕天下人无路可走。"
话音未落，第一声马嘶刺破夜幕。
两百西戎骑兵的影子，正从尘烟里漫出来，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黑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