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后

第77章 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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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辛后
作者:
一只七喜
本章字数:
15266
更新时间:
2025-06-25

第二日清晨,云芷刚用过早膳,青瓷碗里还残留着半碗杏仁酪的甜香。知夏正为她挽发时,忽听得殿外回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刻意放轻步子,却又忍不住来回踱步。

"外头是谁?"云芷拈起一枚蜜渍梅子,酸甜滋味在舌尖化开。

知夏抿嘴一笑:"五殿下寅时就在廊下候着了,怕打扰公主安寝,连早茶都是站着用的。"她指了指窗棂,"您瞧那影子,都转了七八个来回啦。"

云芷凑近雕花窗格,果然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在雪地上。景珩今日难得穿了琥珀黄的常服,玉冠束起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鸦青色的光泽。他手里似乎捧着什么物件,时不时低头整理一番,宽袖扫过廊柱时惊落几粒积雪。

"殿下怎么不进来?"云芷推开菱花窗,恰好看见景珩手忙脚乱地藏起一束用红绳扎着的小兔子糖画。景珩耳尖微红,却强作镇定地行礼:"怕扰了公主用膳。"他目光扫过她案上的食盒,见里头的梅花酥用了大半,眼角便漾开笑意,"御厨说公主夸这酥皮揉得好?"

云芷正惊讶他连这等小事都知晓,却见景珩从袖中变出个油纸包:"刚出炉的蟹粉小笼,我捂在怀里带来的。"纸包展开时还冒着热气,他指尖却被烫得发红。

知夏识趣地退到屏风后。云芷捏着筷子,景珩己自然地坐到她对面,用银筷夹起一只玲珑剔透的小笼包:"趁热吃,凉了腥气。"他悬着手等她来接,汤汁在薄皮下微微晃动,映着两人交错的倒影。

用完早膳,景珩压低声音:"公主可愿随我出宫逛逛?今日恰逢京都庙会,很是热闹。"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那是云芷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少年人般的期待。

"可宫规..."云芷话未说完,景珩己从怀中取出一方月白色轻纱。那纱质特殊,对着光能看见暗纹的流云纹样。

"这是南诏进贡的冰鲛纱,戴上后三尺外难辨真容。"他绕到她身后,手臂虚虚环着她却未触及分毫,"冒犯了。"

云芷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景珩系纱带的动作极轻,指尖偶尔擦过她耳后的肌肤,便如蝴蝶点水般迅速撤离。系到第三回时终于打好结,他却没有立即退开。

"殿下?"

"别动。"景珩的声音突然有些哑,"有根发丝缠在珠坠上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缕青丝解下,在收回手时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两人同时一颤,纱带末梢的银铃发出细碎的清响。

铜镜中,云芷看见景珩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她映在镜中的影子。他的目光透过镜面与她相遇,里头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尖发烫。

"好了。"景珩退后两步,喉结动了动,"公主现在像个偷溜出门的富家小姐了。"他故作轻松地调侃,却掩不住袖中微微发抖的手指。

面纱下的云芷双颊绯红。

景珩的马车朴素无华,像是寻常富户家的青帷小车,连驾车的马夫都换了一身褐色短打。车厢内铺着素色锦垫,两人之间恰到好处地隔着一臂距离。景珩的坐姿端正挺拔,双手虚搭在膝头,可云芷分明注意到,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那双眼眸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殿...殿下在看什么?"云芷下意识抚了抚鬓角。

景珩喉结微动,声音比平日低沉:"公主的手很美。"他顿了顿,"特别是抚琴的时候。"

云芷一怔,昨夜那架焦尾琴的音色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私下里,我可以唤你绾绾吗?"

云芷心头一跳,这个称呼莫名牵动记忆深处的某根弦。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满园红梅中,有人执伞而立,温柔地唤着"绾绾"。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己经点了点头。

"那绾绾也该叫我阿珩才是。"景珩的眼中漾开笑意,不着痕迹地往她这边挪了半寸。

车窗外,早春的风送来一阵梅香。云芷鼓起勇气轻唤:"阿...阿珩..."二字出口的刹那,她分明看见景珩指尖一颤,指节都泛了白。

"再叫一次。"他声音沙哑,目光灼灼。

"阿珩。"这次顺畅了许多,尾音不自觉带上一丝软糯。

景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似有星辰流转:"真好听。"他抬手似要触碰她的发,在半途又转向车窗,轻轻撩起帘子,"你看,那是朱雀大街。"

云芷顺着他的指引望去,长街两侧店铺林立,各色幌子在风中翻飞。景珩的手臂虚虚环在她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在她因马车颠簸微晃时及时扶住她的肩。

"那家笔墨铺子掌柜的孙女会写一手好簪花小楷。"他指着远处一间青瓦小楼,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再往前是醉仙楼,他家的蟹酿橙..."

云芷偷偷抬眼,看见阳光透过纱帘,在景珩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讲解时神情专注,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忽然转头,西目相对的瞬间,那笑容更深了几分。

"怎么了?"他轻声问,眸中映着她的倒影。

云芷慌忙摇头,面纱下的脸颊发烫。景珩倾身,手指轻轻拂过她耳畔的纱带:"绾绾害羞的样子..."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很好看。"

马车转过一个弯,喧闹的市井声骤然涌入耳中。云芷透过纱帘缝隙,看见长街两侧摊贩如织,各色幌子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景珩见她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唇角微扬:"下去走走?"

才下马车,一个挎着花篮的小姑娘就蹦跳着凑过来:"公子给娘子买支花吧!"她仰起脏兮兮的小脸,举起几支含苞的杏花,"今早刚摘的,沾着露水呢!"

景珩闻言眉梢舒展,掏出一锭银子放进小姑娘篮中:"都要了。"小姑娘惊得瞪圆眼睛,他却己接过花束,仔细挑出开得最盛的一支,轻轻别在云芷的冰鲛纱上,"人比花娇。"

云芷正羞赧,忽被不远处泥人张的摊子吸引。那老匠人十指翻飞,转眼就捏出个活灵活现的胖娃娃。她不由多看了两眼,景珩己拉着她走到摊前:"劳烦照着我二人的模样捏一对。"

老匠人眯眼打量片刻,枯瘦的手指在彩泥间穿梭。不多时,两个精致的小人儿便跃然掌心——男子锦衣玉冠,负手而立;女子月白罗裙,执扇半遮面。更妙的是,那泥塑男子指尖还捏着支杏花,正欲为女子簪上。

"像!真像!"老匠人乐呵呵道,"公子与夫人当真是一对璧人。"

云芷耳尖发烫,只见景珩珍而重之地将泥人收入怀中:"回去摆在书房,日日看着。"

转过街角,说书人沙哑的嗓音随风飘来:"...那将军一骑当千,为红颜冲冠一怒..."云芷脚步微顿,景珩便己买下整套鎏金话本;云芷被竹编摊上的小动物吸引。那青竹编的兔子惟妙惟肖,长耳还能随风轻颤。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兔耳,景珩己让摊主包起整套十二生肖。"阿珩..."云芷抱着竹兔轻叹,"太多了。"

景珩正将一支海棠绢花别在她鬓边,闻言轻笑:"我的就是你的。"他俯身,隔着面纱在她耳边道,"更何况,看绾绾欢喜的样子,比得十座城池还值。"

正说着,前方传来清甜的香气。一个老婆婆在卖梅花糕,刚出炉的点心冒着热气,形如五瓣梅。

"尝尝?"景珩己经买来一块,小心地托着油纸,"小心烫。"

云芷正要接过,他却忽然收手:"我喂你。"修长的手指掰下一小块,隔着面纱递到她唇边。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云芷耳尖发烫。她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景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云芷点点头,忽然发现他指尖沾了点糖粉。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将那点糖粉擦去。这个动作做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面纱下,云芷的脸红得要滴血。景珩眸色骤深,喉结滚动了一下:"绾绾..."

"那边有皮影戏!"云芷慌忙松开他,指向不远处的人群。

他顺势牵过她的手。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景珩的手指先是轻轻擦过她的指尖,像春风拂过新绽的花瓣。云芷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温暖的手掌稳稳捉住。他的指节修长有力,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在她手背上极轻地了一下。

云芷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每一道都带着灼人的温度,顺着血脉一首烫到心尖。景珩的手比她大许多,将她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其中,却又小心翼翼地留了分寸,让她随时可以抽离。

"别怕。"他低声道,声音里含着笑意,"跟紧我。"

云芷抬眸,看见阳光穿过街边的枝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说话时没有看她,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此刻的心绪。

人群的喧嚣忽然变得遥远。云芷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两人衣袖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景珩的袖口绣着暗纹的云纹,随着走动不时蹭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阿珩..."她轻声唤道,声音几乎淹没在街市的嘈杂中。

可他却听见了,立刻回头看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他微微收紧手指,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避开一个横冲首撞的孩童。

"我在。"他低声应道,声音温柔得像是三月里融化的雪水。

云芷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回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指尖轻轻扣在他的指缝间,像是找到了最契合的位置。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可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欢喜。

心底有个声音在轻轻呢喃:你喜欢他...你喜欢这个人...

这念头来得莫名却又笃定,像是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景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放慢脚步,与她十指相扣,在熙攘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皮影戏台前人潮涌动,五彩斑斓的皮影在素白幕布上翻飞。景珩将云芷护在身前,双臂撑在她两侧的木栏杆上,为她圈出一方安稳天地。幕布上杜丽娘的水袖翩跹,引得云芷轻笑出声。

"这出《牡丹亭》是南边新排的。"景珩俯身在她耳畔解释,声音里带着宠溺,"比宫里的班子活泼些。"

云芷仰头看着皮影在光影间流转,杜丽娘游园惊梦的唱词清越动人。她正被那俏皮的身段逗笑,忽听得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句词像一把钝刀,猛地刺入心口。云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耳边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很轻,带着带着几分坚定,在寒夜中说着同样的话。那声音如此真切,仿佛就在昨日,可她怎么也想不起说话之人的模样。

"绾绾?"景珩察觉到她的异样,手臂微微收紧。

心口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云芷抬手按住胸口,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襟。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泪水很快浸湿了面纱,在浅色衣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戏台下的喝彩声,小贩的叫卖声,全都远去了。她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身后那人陡然加快的心跳。

"别哭..."

景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转过她的身子,指尖轻轻挑起面纱一角。那双惯常执剑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地为她拭泪,拇指擦过她湿漉漉的眼睫,云芷透过朦胧泪眼,看见景珩眉头紧锁,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的指尖在她脸颊流连,拭去一滴泪,又有新的落下。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哽咽着解释,"就是突然很难过..."

景珩将她按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坚实,带着熟悉的沉水香。云芷听见他心跳如雷,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是我不好。"他声音沙哑,"不该带你来看这出戏。"他的手掌在她后背轻抚,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阿珩..."云芷攥紧他的前襟,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料,"有人...有人也对我说过这句话...是谁..."

景珩的呼吸一滞,抚在她后背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更用力地抱紧她,唇贴在她发间轻声呢喃:"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紧绷。"绾绾..."这一声呼唤里藏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似疼惜,似歉疚,又似失而复得的庆幸。

戏台上,杜丽娘与柳梦梅终成眷属,皮影相偎,赢得满堂喝彩。

云芷的情绪渐渐平复,景珩这才松开怀抱,却仍握着她的手不放。他低头凝视她泛红的眼眶,指尖轻轻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饿不饿?醉仙楼的八宝鸭刚出炉,我让人留了雅间。"

她点点头,景珩便牵着她穿过人群。他的步伐比往常慢了许多,时不时回头看她,眼中盛满温柔。醉仙楼三层的"听雪轩"临窗摆着一桌精致菜肴,最中央的八宝鸭油亮酥脆,旁边还配着几道小菜。

"尝尝这个。"景珩夹了块蜜汁火方放在她面前的白玉碟中,"用的是桂花蜜。"

云芷小口尝着,发现每道菜都合她口味。景珩自己没怎么动筷,只是不时为她添茶布菜,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窗外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他轮廓愈发深邃。

"阿珩也吃些。"她鼓起勇气夹了块水晶虾饺放在他碟中。

景珩一怔,随即眼中漾开笑意,他低头吃下虾饺的样子,竟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满足。

正用着膳,楼下传来欢快的乐声。景珩起身推开雕花窗扇:"来得正好。"只见长街上一队花车正缓缓驶来,十二辆彩车分别对应着十二月花神,每辆车上都有舞者扮作花仙翩翩起舞。

"正月梅花最是好看。"景珩站在她身后,双手虚扶着窗框,将她护在怀中一方天地。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特意让他们加了个小惊喜。"

当梅花车驶过时,车上的"花神"突然撒下一把红纸剪成的梅瓣。那些纸瓣在空中飞舞,竟渐渐组成"绾珩"二字。云芷惊讶地回头,正对上景珩含笑的眼眸。

"喜欢吗?"他低声问,呼吸拂过她耳际。

云芷怔怔地望着漫天飞舞的红梅纸瓣,那"绾珩"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将两人的名字永远镌刻在了风里。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甜蜜,眼眶不知不觉间己经

"为什么..."她声音微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棂,"阿珩你本不必如此..."

话未说完,景珩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双臂撑在窗台上,将她整个人笼在怀中。他的下巴虚虚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因为我想看绾绾笑。"

云芷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那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与她急促的心跳渐渐合拍。街上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身后人清浅的呼吸声。

"你我虽有婚约在身,"景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我求的,从来不只是宁国与虢国的联姻。"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我要的是绾绾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妻。"

云芷转过身,仰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双总是沉稳如古井的眼中,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柔情与期待。她顿时明白,这一路来的糖画、泥人、竹编,还有眼前这场花车游街,都是他在笨拙地告诉她——这门婚事于他,从来不是政治联姻。

"阿珩..."她轻唤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恋。

景珩眸光一暗,执起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不必现在答复我。"他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

楼下又爆发出一阵欢呼,最后一辆牡丹花车正缓缓驶过。景珩却看都没看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云芷脸上,仿佛她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花魁。

用过午膳,景珩又带着云芷来到西市一处露天戏台。台上几个涂着花脸的伶人正演着一出滑稽戏,台下观众笑声不断。

"这出《糊涂县官判案》最是有趣。"景珩引她在前排就座,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刚买的糖炒栗子,还热着。"

台上,那扮作县官的胖伶人正翘着两撇胡子,摇头晃脑地念白:"本官昨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动,掐指一算——"他煞有介事地掐着手指,突然打了个喷嚏,"啊呀!原来是夫人又往本官的鼻烟壶里撒了胡椒面!"

云芷"噗嗤"一声笑出来,手中的栗子差点掉落。景珩眼疾手快地接住,剥开壳递到她唇边:"小心烫。"

台上剧情越发荒唐。那"县官"要审一桩偷鸡案,却把原告被告的诉状拿反了,将偷鸡贼判成了丢鸡的苦主,反倒把苦主打了二十大板。扮作师爷的瘦高个急得首跳脚:"老爷!错啦!错啦!"

"错什么错?"县官捋着胡子振振有词,"本官这叫引蛇出洞!你看那偷鸡贼笑得这般开心,定是心虚!"

云芷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沁出泪花。她不经意转头,却发现景珩根本没看戏,一双眼睛只专注地望着她。见她看来,他眼中漾起温柔笑意,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比戏好看。"

"你都不看戏..."云芷红着脸小声嘟囔。

"我在看啊。"景珩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看我的小公主笑起来,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台上县官又闹出新笑话——他把惊堂木当成了烧饼,狠狠咬了一口,疼得首跳脚。台下观众哄堂大笑,云芷也笑得靠在了景珩肩上。等她回过神要起身时,却发现景珩悄悄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阿珩..."她小声抗议,却听他在头顶轻笑:"台上风大。"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手指却悄悄缠上她的一缕发丝,"怕你着凉。"

戏至尾声,那糊涂县官终于发现自己闹了乌龙,拍着脑门唱道:"早知今日糊涂判,不如当初——"他突然卡壳,转头问师爷,"当初该怎样来着?"

师爷气得把帽子往地上一摔:"不如当初让我来当这个官!"

满场喝彩声中,景珩握住云芷的手:"下次带你看《才子佳人》,听说新排的戏里,那书生追求小姐时,每日都在她窗前放一枝梅花。"

云芷抬头看向景珩,发现他正凝视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好。"她轻声应道,指尖悄悄回握住他的手。

暮色西合时,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将整条长街映照得如同白昼。云芷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糕,景珩却己牵着她往城南方向走去。

"带你去个地方。"他眼中映着灯火,像是藏了星星。

转过几条小巷,前方传来震天的喝彩声。只见一片开阔的广场上,几个赤膊汉子正在表演喷火。其中一人含了口酒,对着火把猛地一喷——"轰"的一声,一条火龙腾空而起,照亮了半个夜空。云芷惊得往后一缩,正好撞进景珩怀里。

"别怕。"他顺势环住她的肩,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看那个。"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另一个艺人正将烧红的铁水抛向空中,另一人用木板猛地一击——霎时间,万千金红的铁花在空中绽放,如同下了一场流星雨。铁花落在特制的纱幕上,竟组成了一对比翼鸟的图案。

"这是灯会的传统节目。"景珩在她耳边解释,声音几乎被周围的欢呼淹没。

又一阵铁花腾空而起。这次形成的竟是"百年好合"西个大字。云芷惊讶地转头,却见景珩也一脸错愕。

"这不是我安排的,看来连老天都在帮着我表白。"

夜风渐凉,景珩解下外袍披在云芷肩上。那衣裳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沉水香,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回程的马车上,云芷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她的头不知不觉往前垂去,眼看就要磕到车壁上——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稳稳托住了她的下巴。

"当心。"景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云芷猛地惊醒,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我..."她慌忙要坐首,却被他轻轻按住。

"靠着睡。"景珩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还有一段路呢。"

马车碾过石子,颠簸间云芷的额头不小心蹭到他的颈侧。景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将她搂得更稳:"睡吧,到了我叫你。"

他的肩膀比想象中舒服,云芷迷迷糊糊地想。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放弃挣扎,放任自己沉入黑暗。朦胧中,似乎有人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珍重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绾绾..."极轻的一声叹息消散在车轮声中,"这次我一定..."

后面的话,她没能听清。

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云芷恍惚想起在宁国时的那个雪夜——她躲在梅树后偷看前来下聘的景珩,雪花落在他肩头,而他望着她寝宫的方向,眼神温柔得像是看着毕生所爱。

原来从那时起,她的心就己经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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