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在深夜悄然侵袭校园,音乐教室的窗玻璃上爬满冰晶,像某种病态生长的白色菌丝。许晏宁推开门的瞬间,冷空气裹挟着松木与金属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钢琴漆面与琴弦混合的独特气息。
她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但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屏幕上的匿名短信像一根刺扎进眼底:
"想知道周雅琴最后弹奏的曲子吗?B207钢琴,最细的那根弦。"
月光被霜花切割成碎片,落在漆黑的三角钢琴上。许晏宁的指尖触到琴盖,寒意顺着指腹窜上脊椎。当她掀开琴盖时,结霜的金属铰链发出细微的呻吟。
高音区最细的E弦断了。
不是自然断裂——断口处有整齐的切割痕迹,泛着冷光的钢弦像被斩首的蛇,缠绕着一张对折的硬质卡片。许晏宁用冻僵的手指解开缠绕的琴弦,卡片展开的瞬间,一滴暗红色的碎屑落在她掌心。
己干涸的血迹。
卡片上是许沉焰的化学竞赛准考证,照片被锐器划出交叉的十字,报名编号处沾着铁锈色的指纹。
琴凳下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许晏宁弯腰,看见一支医用镊子卡在踏板缝隙里,镊尖残留着暗红碎屑——和琴弦上的血迹如出一辙。
"原来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许晏宁猛地撞上琴键,不和谐的和弦在空旷的教室里炸开。林嘉树站在门口,白大褂下露出军用绷带的边缘,他手里拿着的手术剪还在滴水。
"你妈妈最后一次演奏时,用的就是这台钢琴。"他走近时,手术剪反射的月光在许晏宁脸上游走,"可惜弹到高潮部分,弦断了。"
许晏宁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钢琴支架。林嘉树弯腰捡起镊子,绷带缝隙间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这不是普通的血。"他用镊子挑起琴弦上残留的暗红结晶,"RH阴性血,军用基因标记技术处理过的——和你手腕上抽血化验的针孔是同一来源。"
许晏宁下意识捂住左腕。校服袖口下,确实有一排她毫无印象的针孔疤痕。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林嘉树的表情瞬间凝固,手术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拽着许晏宁躲到钢琴后方时,她看见他后颈处闪过一道红光——微型军用定位器的信号灯。
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靴底碾碎走廊窗台上的冰凌。透过门缝,许晏宁看见程野的军靴踏过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肩章上的锚链徽记结着霜花。
他停在了音乐教室门口。
"出来吧,林医生。"程野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三号实验体的记忆清洗还没完成,你越界了。"
林嘉树的手突然掐住许晏宁的后颈,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1998年7月16日的星图坐标,写在哪里?"
钢琴下方积灰的角落里,躺着一枚生锈的图钉。许晏宁盯着钉帽上的暗红污渍,突然想起笔记本里那张坐标纸条——背面有用血画的五线谱。
"我......不记得了。"
程野的军靴又近了一步。林嘉树猛地推开许晏宁,从钢琴后方跃出窗户。玻璃碎裂的巨响中,许晏宁看见他的白大褂在寒风中展开,绷带下露出的机械臂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程野没有追。他蹲下来,捡起那根染血的琴弦,缠绕在自己戴着战术手套的指间。
"你妈妈死前弹的是《革命练习曲》。"他抬头时,月光照出他眼白上的细密血丝,"知道为什么选这首吗?因为肖邦写它的时候——"
"——右手无名指肌腱断裂。"许沉焰的声音从走廊阴影处传来。他手里拿着半瓶结冰的蒸馏水,右手的医用胶布不知何时换成了军用止血带,"就像她现在这样。"
许晏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正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指甲缝里嵌着琴弦上的红褐色碎屑。
清晨六点零五分,许沉焰把许晏宁带到校广播站。供暖故障让这里比室外更冷,控制台上的金属旋钮结着白霜。
他从怀里掏出一盒老式录音带,冰晶在塑料外壳上形成奇特的星云状纹路。
"你妈妈最后的声音。"他把录音带塞进播放器,"听完就烧掉。"
磁带转动时发出垂死般的沙沙声。先是几个破碎的钢琴音符,接着是周雅琴急促的喘息:
"......坐标点确认异常......记忆载体不是星图而是......许志远你骗我......孩子们的血样......"
刺耳的电磁干扰突然切断录音。许沉焰迅速按下停止键,但许晏宁己经看见播放器显示屏上闪过的频谱图——那分明是人体心电图与星云射电图的叠加态。
"你父亲用我们的血做了什么?"许晏宁的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平静。
许沉焰取出磁带,放进随身携带的Zippo打火机火焰中。塑料融化时散发出的气味,诡异得像烧焦的银杏果混合着血腥味。
"不是我们的血。"火光照亮他手腕上那个海马形的疤痕,"是那些'星星'的。"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结霜的玻璃上,融化的水痕像泪滴般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