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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图书馆的顶层，是期刊阅览区。巨大的落地窗外，明德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与穹顶之上真正的星光遥相呼应。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略带霉味的干燥气息，混合着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一排排高耸的橡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深重的阴影，将阅读区切割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格子间。
许晏宁坐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神经解剖学图谱和摊开的笔记本。台灯柔和的光线洒在书页上，勾勒出大脑皮层复杂的沟回结构。她的笔尖悬停在纸面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左手腕上的橡皮筋被反复拉紧、弹回，皮肤上己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微微发烫。每一次细微的“啪”声，在过分寂静的环境中都被无限放大，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下午在病理实验室外撞见周雅琴那双充满惊惶、痛苦和躲闪的眼睛，像挥之不去的烙印。那份压在检验报告下、只露出许沉焰名字和“心理卫生中心”字样的封面，如同一个冰冷的黑洞，持续吞噬着她的冷静。她试图用繁复的神经传导通路、精细的血管分布图来填满思维，强迫自己专注于徐教授要求的文献综述。但那些清晰的线条和标注，总会在不经意间扭曲变形，幻化成许沉焰指关节上狰狞的血痂，幻化成他深潭眼底翻涌的暴戾，幻化成周雅琴单薄仓惶的背影。
她烦躁地合上图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夜景，试图寻找一丝疏解。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
是程野发来的短信。时间显示是傍晚。
“晏宁！我看到焰哥了！就在学校！但他……他好像……完全不对劲！”
许晏宁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她迅速点开信息。程野的描述虽然简短，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眼神跟要杀人似的”、“整个人都僵了”、“手上还有血”、“吼我别碰他”、“跑得跟逃命一样”……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上。程野是谁？他是许沉焰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是高中时唯一能毫无顾忌地勾着他肩膀、开他玩笑的人！连程野的触碰都会引发他如此剧烈的、近乎本能的攻击性反应？恐惧？许沉焰在恐惧什么？恐惧程野？还是恐惧……所有来自他人的触碰？
那份心理报告上被遮住的“初步诊断”后面，究竟写着怎样触目惊心的字眼？
许晏宁攥紧了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得椅子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旁边几个埋头苦读的学生不满地抬起头。她顾不上道歉，抓起桌上的书和笔记本，一股脑塞进帆布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