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渊的马车,出城后并未如崔明锋所期望的那般风驰电掣。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而缓慢的辘辘声,与车外侍卫们焦灼的心跳格格不入。
“大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是否加快些脚程?”领头的王侍卫策马靠近车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蜀地情势危急,家主催得火烧眉毛,大公子这慢悠悠的架势,简首是在刀尖上跳舞。
崔时渊懒洋洋地倚在柔软的锦垫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温茶:“急什么?在蜀地我们崔家就是王,谁敢动?父亲就是爱大惊小怪。横竖我回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坐镇罢了,早一天晚一天,能有多大差别?催命似的,倒显得我崔家真怕了什么似的。”
他心里憋着一股怨气,既是对仓促离京的难堪,也是对父亲认定自己“无能”的不忿。这慢行,仿佛成了他唯一能掌控的、无声的反抗。他就是要慢,慢给所有人看。
王侍卫脸色一白,还想再劝:“可是公子,家主那边……”
“行了!”崔时渊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我说了不急就不急。这沿途风景甚好,本公子难得清闲,正好散散心。传令下去,按现在的速度走,天黑前寻个舒适的驿站歇下便是。”
他心中冷笑:父亲不是嫌我志气全无吗?那我便做个彻头彻尾的闲散人给他瞧瞧。蜀地?根基?横竖他在父亲眼里己是无能之辈,回去快慢,又有什么紧要?
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为难和不安的神色。王侍卫更是心头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刀柄。
家主临行前的严令犹在耳边回响,可大公子竟如此任性妄为!这简首是把整个家族的命运当作儿戏在耍弄! 沉重的无力感夹杂着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情急之下,王侍卫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看似悠闲自在的崔明机。这位崔家五爷正拢着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
崔明机察觉到王侍卫的目光,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开口打圆场:“王侍卫莫急。依我看,大侄子多半是在京城待得闷了,少年心性,想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也是人之常情,强留反而不美。”他顿了顿,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才继续道:“这样吧,不如由我先行一步,带些人回蜀地处理要紧事务,也好让家主放心。大公子这边嘛……年轻人,让他玩几日,玩够了自然也就回去了。你看如何?”
“这……”王侍卫浓眉紧锁,心中天人交战。家主给他的死命令是务必“看住”崔五爷,确保他一同返回蜀地!可蜀地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十万火急,急需人手回去稳定局面……两边都耽搁不起!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目光在崔明机看似无害的脸上扫过。这位五爷,素来以体弱多病、不通武艺闻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想到这里,王侍卫心中稍定。他转向自己最信任的副手,沉声下令:“张副手,你点五名精干弟兄,护送崔五爷即刻启程,务必安全、尽快抵达蜀地!不得有误!”
张副手心领神会,立刻抱拳应道:“遵命!”他自然清楚这趟“护送”背后真正的任务——名为护送,实为监视。他隐晦地向王侍卫点了点头,眼神传递着明白和保证:有他们五人寸步不离地盯着,这位“弱书生”崔五爷,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崔明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对着王侍卫和张副手拱了拱手:“有劳诸位兄弟了。”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早己掀起狂澜:当真是蠢货!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思绪飞速转动:张子谦那‘借’来的两千精锐私兵,此刻正蛰伏在回蜀地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蜀地,崔家上下,哪里还轮得到我那位‘好大哥’和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