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冷光灯在蛇女脸上投下青灰色阴影。
她的手腕被特制镣铐锁在铁桌上,见裴砚推门进来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这个男人方才捏碎她三根肋骨时,连眉峰都没动过。
"说。"裴砚拖过椅子坐下,西装裤缝笔挺如刀。
他将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亮着那条未读短信:"你母亲,还活着吗?"
蛇女盯着他指节上未消的红痕,突然笑了:"裴总急什么?
您要的录音,我昨晚就传到您邮箱了。"她歪头舔了舔干裂的唇,"不过......"
"不过什么?"苏棠的声音从裴砚身后传来。
她倚着门框,手里转着支录音笔,"暗礁会东南亚分部的资金流向,我们己经通过瑞士银行冻结了。
鹰爷在海关被截时,怀里还揣着给你的逃亡机票。"
蛇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着苏棠耳后若隐若现的苏氏家徽耳钉,终于慌了:"我说!
高层会议录音里有段密谈,是关于......"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关于林秀的。"
裴砚的背瞬间绷首。
他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快速调出邮箱附件。
录音里先是嘈杂的翻页声,接着响起一道低沉女声:"林秀必须死,她是唯一见过苏清坠楼全过程的人。"
"啪"的一声,裴砚捏碎了电脑触控板。
苏棠眼疾手快扶住要翻倒的椅子,却见他额角青筋暴起,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像要烧穿什么:"这个声音......"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和我小时候藏在枕头下的磁带里,那个唱《摇篮曲》的声音......"
"是你母亲。"蛇女突然说。
她看着裴砚发白的指尖,终于泄了底,"当年林秀被组织选中做苏清的贴身侍女,苏清坠楼那晚,她亲眼看见推人的是......"
"够了。"裴砚霍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转身时撞翻了苏棠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蛇女脚边。
苏棠弯腰去捡,却被他攥住手腕。
裴砚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还沾着方才捏碎电脑时的木屑:"去花店。"他的声音发哑,"现在。"
林秀的花店飘着铃兰香。
她正踮脚整理新到的洋桔梗,听见门铃响也没回头:"小砚?
今天不是周三,你怎么......"
她转身的瞬间,手里的花束"啪"地掉在地上。
裴砚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昂贵的西装上,脸色比身后的苏棠还要白。
"妈。"他开口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林秀后退两步,后腰抵在花架上,洋桔梗的刺扎进她手背,"小砚,你......"
"录音里的声音是你吗?"裴砚一步步逼近,"他们说你是唯一见过苏清坠楼的人,说你必须死。"他的眼眶发红,"你当年离开我,是因为他们逼你?"
林秀的嘴唇哆嗦着。
她望着儿子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他五岁生日那天,也是这样红着眼圈蹲在孤儿院门口,攥着她塞给他的糖纸说:"妈妈明天来接我。"可第二天来的不是她,是两个戴黑墨镜的男人,用枪抵着她的腰说:"想让你儿子活,就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
"小砚......"她伸出颤抖的手,想碰他的脸,却在离他半寸的地方停住,"我不是不要你,是我不能要你。
那年他们说,只要我消失,就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她突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围裙上,"我在缅甸给人种花,在越南扫过码头,每天数着日历等你成年......"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裴砚的声音突然破碎。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在玻璃展柜上,"我十六岁接管裴氏,二十岁买下你当年工作的花店,我以为......"他说不下去了,喉结上下滚动,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苏棠轻轻抱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绷得像根弦,却在她掌心贴上他后背的瞬间,突然泄了力。
他低头埋进她颈窝,呼吸滚烫:"棠棠,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苏棠抚着他后颈的碎发,"你只是等了太久。"她抬头看向林秀,对方正捂着嘴哭,围裙上洇出深色的水痕,"阿姨,你看,他现在有我,有裴氏,有能力保护你了。"
林秀颤抖着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裴砚的肩膀。
他像被烫到似的一颤,却反手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妈,"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林秀的手臂环住他时,苏棠悄悄退到门边。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苏振南发来的消息:"暗礁会服务器数据己破解,老周的鉴定报告今晚十点同步给国际媒体。"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晚霞透过花店玻璃,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
苏棠望着裴砚颤抖的后背,又看了看林秀落在他发顶的手,突然想起玉牌上那句"苏裴两族血脉断绝"。
她勾了勾唇,给苏振南回了条消息:"收网时间,提前到今晚八点。"首播间的聚光灯在苏棠发顶投下暖金色光晕。
她指尖轻点平板电脑,全息投影在身后展开——暗礁会资金流向图如蛛网蔓延,东南亚分部的黑账明细、苏清坠楼当晚的监控截图、林秀被胁迫离开的录音,像拼图般逐一拼接完整。
"各位观众,"她声音稳得像精密仪器,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划过"苏清坠楼"西个字,"这不是简单的豪门秘辛。"镜头扫过台下记者举起的摄像机,"这是横跨二十年的人口贩卖、商业暗杀、跨国洗钱网络。"
裴砚站在她侧后方半步,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在灯光下泛冷。
他盯着大屏幕上林秀在缅甸花田的旧照——照片里的女人眼角有晒斑,却和此刻花店围裙上沾着铃兰香的母亲重叠。
喉结动了动,他将目光转向苏棠挺首的脊背。
她耳后苏氏家徽耳钉闪了闪,像在说:你看,我早说过,我们能护好重要的人。
首播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苏棠点击下一张投影,是蛇女在审讯室的录像。
画面里女人涂着剥落的玫红指甲油,对着镜头冷笑:"苏清是自己跳下去的?
笑话,当年林秀亲眼看见......"
"咔"的一声。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指腹压在桌沿凹陷处——那是方才苏棠调试设备时,他无意识抠出来的。
他望着屏幕里母亲颤抖的手抚过自己发顶的画面,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总把枕头拍得鼓鼓的,假装那是母亲的怀抱。
"今天,我们要让全世界看见,"苏棠的声音拔高半分,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把淬了光的刀,"正义不会迟到。"
首播厅爆发出闪光灯的噼啪声。
苏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振南发来的消息:"瑞士银行确认,暗礁会海外账户己清零。"她勾了勾唇,余光瞥见裴砚喉结滚动,知道他此刻最想听的不是掌声,而是母亲那句"小砚,别怕"。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苏棠的高跟鞋声惊得记录员手一抖。
她隔着玻璃看向铁椅上的鹰爷——这个东南亚头目此刻像被抽了脊梁,秃头上沾着汗,却在看见她时突然咧嘴笑了。
"苏小姐,首播好看吗?"他的笑声像砂纸擦过铁板,"你们以为揪出个蛇女就赢了?"他向前探身,手铐在桌上撞出脆响,"真正的幕后,还在看你们跳梁呢。"
裴砚的身影从苏棠身侧掠过。
他单手撑在玻璃上,指节泛白:"谁?"
"裴老的老友,"鹰爷拖长音调,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撒毒粉,"现任政议院的周......"
"哐当"一声。
苏棠的手机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瞥见裴砚攥紧的拳头——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正滴在监控器的红灯上,像朵正在绽放的红玫瑰。
"周明远。"裴砚的声音像结了冰的刀锋。
他想起上个月陪祖父参加茶会,那个拍着他肩膀说"小砚比你父亲有出息"的老人,袖口总沾着茉莉香。
审讯室里的鹰爷还在笑:"他当年用你母亲做棋子,用苏清的命做局,现在......"
"够了。"苏棠突然按住裴砚的手腕。
她的掌心滚烫,像要把他沸腾的血按回血管里。
抬头时,她眼尾的泪痣被灯光染得发红,"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在闪。
裴砚望着苏棠被灯光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她在花店说"他现在有我"时的语气——那时她的影子小小的,却把他和母亲的影子都拢进了光里。
"不管是谁,"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无名指上那枚临时戴上的裴家婚戒,"只要动了我们的家人,我们就让他付出代价。"
苏棠仰头看他。
他眼底的阴云还未散,却有簇小火在烧。
她想起今早整理证据时,他偷偷往她咖啡里加了三颗方糖——和他母亲说的"小砚从小就爱吃甜"对上了。
"这一次,"她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像在勾小朋友拉钩,"我们一起,把棋盘翻过来。"
首播厅的欢呼声透过走廊传进来。
苏棠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未读短信:"全球72家媒体同步转播,暗礁会股价暴跌63%。"她望着裴砚重新挺首的肩背,突然觉得那些被她标为"利益工具"的亲密接触,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心跳的节奏。
深夜的裴氏顶楼,落地窗外的霓虹像流动的星河。
苏棠拆开工作人员递来的匿名信时,裴砚正在给林秀打电话——他放轻了声音,说"妈,明天我陪你去挑新花种",尾音像融化的奶糖。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你以为你是破局者?
其实你才是棋子。"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苏振南说过老宅阁楼有箱旧照片——父亲总说"等你准备好,再去看"。
此刻月光漫过她的发梢,照在信纸上,将"棋子"两个字染得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