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高大人，西市‘醉仙楼’后院第三棵老桃树下埋着的那坛金子……挖出来，可还趁手？北狄暗桩索图大人，托臣女问您一句，临溪关军械库的方位图……您卖得，可还满意？”
沈清瑶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滚烫的烙铁，瞬间在金銮殿内激发出刺耳的嘶鸣！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高骏的耳膜，刺穿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轰——！
高骏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惨白得如同刷了层石灰！那双原本就闪烁不定的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充满了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惊恐！
醉仙楼！老桃树！埋着的金子！
索图！临溪关！军械库方位图！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他和索图之间最隐秘的交易！连他叔父高禄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否认，想要尖叫，可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唯有那剧烈颤抖的嘴唇和额头上瀑布般滚落的冷汗，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金銮殿内，死寂！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无数道探照灯，瞬间聚焦在那个站在文官队列末尾、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年轻官员身上！
高骏！兵部一个小小的主事！东宫内侍监副总管高禄的侄子！
沈清瑶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如同最精准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这桩惊天阴谋下最肮脏、最致命的一环！
通敌！卖国！泄露军机！
对象，还是北狄暗桩！
“高骏——！”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暴吼，猛地从龙椅上炸开！明德帝蜡黄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浑浊的眼中爆射出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他死死盯着那个几乎要在地的年轻官员，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她所言……是真是假？！给朕说——！”
那帝王之怒，如同泰山压顶，瞬间将高骏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碾得粉碎！
“陛……陛下……臣……臣……”高骏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撞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臣冤枉！臣冤枉啊！是她！是沈清瑶污蔑臣！臣……臣不认识什么索图！臣……臣没有……”
“没有？！”沈清瑶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响起，打断了他苍白的辩驳。她托着那枚油亮光滑的桃核，一步步，缓缓走向瘫跪在地的高骏。素白的裙裾拂过冰冷的地砖，如同索命的幽魂。
“高大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魔力，清晰地钻进高骏的耳朵，也钻进满朝文武的耳中，“你不认识索图？那去年腊月二十三，大雪封城之夜，你乔装改扮，潜入西市胡商聚集的‘骆驼巷’，在一家名为‘阿史那皮货行’的后院角门，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竹筒，交给一个左耳缺了半片、下巴有颗黑痣的突厥汉子……那人，是谁？”
左耳缺半片！下巴有黑痣！
高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剧震！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清瑶，眼中充满了见鬼般的极致恐惧！她……她连这个都知道？！她当时在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竹筒里，”沈清瑶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继续在他耳边萦绕，“装的不是什么皮货单据，正是临溪关军械库的详细方位图！上面还用朱砂标注了换防的薄弱时辰！而你换回来的……”她微微俯身，将那枚桃核举到高骏眼前，声音冰冷刺骨，“除了那坛埋在桃树下的金子，还有……这枚，索图亲手从刚吃完的上掰下，作为下次联络信物的……桃核！”
轰隆——！！！
最后一道惊雷，在高骏脑中彻底炸开！将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防线，炸得灰飞烟灭！
“不——！！”高骏发出一声凄厉绝望、不似人声的尖叫！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涕泪口水糊了满脸，只剩下无意识的、野兽般的哀嚎：“是……是太子！是太子殿下逼我的！是他！是他让我去找索图的！他说……他说只要把图送出去，北狄人打进来，就能……就能嫁祸给沈崇山！就能……就能除掉他！扳指……扳指也是他让我叔父……想法子……想法子放进去的！毒……毒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毒药的事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语无伦次的哭嚎，如同最肮脏的污水，在金銮殿上肆意泼洒！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在太子萧景琰那摇摇欲坠的“贤名”之上！也彻底捅破了这桩惊天阴谋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通敌！构陷！毒杀！
人证！物证！亲口供认！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种死寂到极致的真空！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高骏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绝望！
明德帝僵坐在龙椅上，蜡黄的脸上一片死灰。他看着阶下那摊烂泥般的高骏，听着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他的血液，也冻僵了他的心脏。
太子……他的儿子……他寄予厚望的储君……
竟真的……做出了这等丧心病狂、自毁长城的滔天罪行？！
巨大的失望、被至亲背叛的彻骨冰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谬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陛下！”一个苍老而悲愤的声音猛地响起！正是与沈崇山交好、同样以军功立身的柱国大将军李老将军！他须发戟张，虎目含泪，出列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如同洪钟，带着泣血般的控诉：“高骏亲口供认！物证确凿！太子萧景琰！通敌卖国！构陷忠良！毒杀重臣！其罪滔天！罄竹难书！请陛下明正典刑！以慰边关将士！以正朝纲国法——！”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正朝纲国法——！”
“请陛下明正典刑——！”
如同被点燃的干柴，数位与沈崇山交好或本就对太子不满的武将、御史，纷纷出列，跪倒在地，悲愤的呼声在金銮殿内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浪潮！
文官队列中，太子一系的官员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发一言。
大势己去！
东宫倾覆，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沈清瑶站在风暴的中心，看着如泥、彻底崩溃的高骏，看着龙椅上那瞬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帝王，看着满殿跪伏悲呼的臣子……
她赢了。
她终于，亲手将萧景琰拖下了储君的宝座，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终于，为前世的血海深仇，讨回了第一笔血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滔天恨意和疯狂意志，在达到目标的这一刻，似乎骤然抽离。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断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
龙椅上的帝王，跪伏的群臣，高骏扭曲的脸，碧桃惊恐的眼神……所有的景象都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她眼前片片剥落。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红梅，猛地从她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襟，也染红了脚下冰冷的金砖！
“小姐——！”碧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
沈清瑶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看到龙椅之上，明德帝那双浑浊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是震怒？是惊骇？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金銮殿内的惊呼、混乱、皇帝的怒吼、碧桃的哭喊……所有的声音都迅速远去。
只有那枚沾染了血迹的桃核，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之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清脆。
又无比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