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迷宫

第1章 坠楼疑云

江海市的十月总是带着潮湿的寒意，连江海大学顶楼的风向标都凝着细密的水珠。顾雨桐站在天台边缘，校服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像只想要挣脱束缚的纸鹤。她低头望着楼下攒动的人群，指腹反复着手机屏幕 —— 那上面是半小时前收到的匿名短信，十七个汉字在锁屏上跳成刺眼的光斑："你偷论文的证据，我们全有。"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这条来自 "正义使者" 的新消息附了张截图，是她电脑里存放毕业论文的文件夹。截图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她趴在键盘上打盹的时刻。指尖划过屏幕，下一张图片让她呼吸骤停：那是母亲躺在 ICU 的缴费单，右下角备注栏被红色圈住 ——"逾期未缴，停药通知"。

"雨桐！" 远处传来室友陈雪的呼喊。顾雨桐慌忙转身，运动鞋在积灰的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天台铁门被风撞得哐当作响，她看见陈雪的身影在门后晃动，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站在护栏外侧。心脏狂跳着扯回理智，她正要往回走，脚底突然打滑 —— 不知谁在地面泼了肥皂水，廉价的香精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坠落的瞬间，顾雨桐听见自己背包拉链崩开的声音。粉色 U 盘从夹层里飞出，像片轻盈的羽毛掠过她睁大的眼睛。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她看见宣传栏上 "校园贷零风险" 的海报在视野里倒转，最后定格在深秋湛蓝的天空上。

啪嗒。

智能手机在水泥地面绽开蛛网状裂痕，屏幕上未发出的短信停留在草稿箱："哥，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一、午夜归国

硅谷某栋玻璃幕墙写字楼的顶层，顾沉舟盯着屏幕上的代码突然皱眉。右下角通讯软件弹出红色感叹号，第三次视频通话被挂断后，母亲的头像永远定格成了灰色。他摸出手机，锁屏上十七个未接来电像十七道灼痕，最上面的备注是 "雨桐"，时间显示为 23:17—— 正是国内上午十点十七分。

电子邮箱在此时叮咚作响。新邮件标题是 "顾雨桐女士遗物清单"，发件人是江海大学保卫处。附件里的现场照片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妹妹侧卧在血泊中，右手反常地蜷成拳头，指缝间露出半片银蓝色的塑料片。

打印机吐出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刺耳。顾沉舟盯着尸检报告上的 "机械性损伤致死"，视线突然被一行小字钉住："左手无名指指甲缝内嵌有不规则透明碎片，材质疑似手机钢化膜，与死者所用型号（XX 牌 X 系列）不符。"

他抓起西装外套冲向电梯时，口袋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那是专门用来联系家人的老款机型，屏幕上跳出条乱码短信，解码后是串 IP 地址 —— 属于江海大学图书馆的监控系统。

十二个小时后，顾沉舟踩着浦东机场的地砖狂奔，行李箱轮子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深秋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发皱的衬衫，出租车窗外的霓虹广告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在 "万合科技?守护数据安全" 的巨大灯箱上。

二、殡仪馆的碎片

江海大学附属医院的停尸房充斥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顾沉舟攥着探视单的手指泛白，不锈钢抽屉拉开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异常尖锐。妹妹的脸被整理得很干净，只是左脸颊有块淤青，像朵褪色的蝴蝶停在苍白的皮肤上。

"先生，遗物在这里。" 管理员递来塑料袋时，金属吊牌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顾沉舟接过袋子的手突然顿住 —— 除了妹妹常用的银色钢笔，还有个沾满血渍的粉色 U 盘，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手里攥着这个。" 管理员指着抽屉里的照片，顾雨桐的右手紧握着 U 盘，指节泛白如石膏。顾沉舟伸手触碰妹妹的左手，指甲边缘参差不齐，果然在无名指缝里摸到了异物 —— 半片碎成三角形的钢化膜，边缘染着暗红，应该是坠楼时嵌入的。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陈雪发来的消息："雨桐的电脑密码好像改了，里面有个加密文件夹一首闪烁。" 顾沉舟盯着钢化膜的反光，突然想起妹妹上周视频时说过的话："哥，图书馆的监控总拍不到我的脸，好奇怪哦。"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电脑，蹲在停尸房的长椅上破解 U 盘密码。熟悉的敲击声中，屏幕上跳出三段加密日记，时间分别是 10 月 12 日、10 月 15 日、10 月 19 日：

10.12 他们怎么知道我申请了校园贷？连妈妈的手术费单据都被拍了照，论坛里有人说我靠凑学费......

10.15 今天在图书馆看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了，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件商品。陈雪说他每天都坐靠窗的位置，可校工说那是教师专用座。

10.19 对不起，哥，我不该偷用你的账号查数据...... 但他们说不按要求发帖，就把妈妈的停药通知发去老家医院......

最后一行字被水渍晕染，像是被泪水泡过的痕迹。顾沉舟盯着 "偷用账号" 西个字，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妹妹曾用他的网络安全论坛账号下载过资料，当时他忙着项目验收，只随口说了句 "别乱点链接"。

遗物袋底部的手机残骸让他眉头紧锁。妹妹用的是性价比极高的千元机，屏幕碎成蛛网，但主板居然完好。他取出 SIM 卡插入读卡器，收件箱里 137 条未读短信像排着队的毒蛇，发信号码全是虚拟号段，内容从 "逾期三日，曝照警告" 到 "明日 12 点前不还，送你去陪你妈"。

三、709 女生宿舍

顾雨桐的宿舍在七楼最尽头，门上还贴着她亲手剪的招财猫窗花。陈雪缩在床角，镜片上蒙着雾气，面前摆着台联网的笔记本电脑："雨桐上周突然让我帮她备份相册，说如果她出事......" 小姑娘声音哽咽，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云端相册的密码。

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沉舟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第一张照片摄于两周前，图书馆三楼转角，穿米色风衣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镜头捕捉到他胸前若隐若现的工牌 —— 万合科技的 logo 在阳光下发亮。接下来的照片越来越触目惊心：宿舍门口的监控被贴上卡通贴纸，教学楼厕所的通风口架着微型摄像头，甚至有张照片拍到妹妹电脑屏幕上的弹窗："检测到异常数据访问，限时 24 小时删除历史记录。"

"这个。" 陈雪点开视频文件夹，三秒的监控录像里，顾雨桐趴在桌上打字，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黑色窗口，红色字体在黑暗中跳动："你的贷款逾期己触发催收程序，将于 10 月 20 日 10:00 启动第一轮亲友通知。" 日期正是坠楼前一天。

顾沉舟注意到视频背景里的台历，10 月 15 日那页用红笔圈着，旁边写着 "宣讲会，拿实习机会"。他想起 U 盘日记里的同一天记录，突然转身看向妹妹的书桌 —— 粉红色的笔记本下压着张皱巴巴的传单，"万合科技校园宣讲会?现场签约享万元补贴" 的字样格外刺眼。

书桌右下角的划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道新鲜的刻痕，歪歪扭扭拼成 "SHADOW"，旁边还有串数字：0713。他掏出手机搜索，发现是万合科技某款数据管理系统的版本号。

窗外突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陈雪猛地抱住自己："昨天论坛上突然有人爆料，说雨桐靠陪睡拿奖学金，跟帖超过两万条......" 她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江海大学论坛的首页，置顶帖标题是《学术婊顾雨桐的双面人生》，配图正是妹妹在图书馆的照片，只不过被 P 上了浓烈的妆容和暴露的衣着。

顾沉舟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追踪 IP 地址的窗口弹出时，他瞳孔骤缩 —— 发帖地址显示为学校机房，但监控系统里，该时段机房的刷卡记录只有管理员一人。更诡异的是，帖子的发布时间是 10 月 20 日 9:58，距离妹妹坠楼仅差十二分钟。

西、粉色 U 盘的秘密

凌晨三点，顾沉舟坐在妹妹的床上，便携式电脑照亮了他发青的下颌。U 盘里的加密文件终于被破解，除了日记，还有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几十张截图 —— 全是校园贷平台的后台数据。他在借款人名单里找到了顾雨桐的名字，借款金额 8000 元，到账金额却只有 5600 元，还款计划里密密麻麻列着 "信息管理费"" 风险评估费 ""逾期违约金"。

最让他心惊的是备注栏："数据等级 B-，可开放亲友联系方式，催收成功率预测 67%。" 附件里的评估报告显示，这份数据来自 "万合科技应届生信用评估模型"，其中 "自杀倾向系数" 一栏赫然写着 0.87—— 超过 0.8 即被标记为 "高风险违约人群"。

手机突然震动，是霍启明发来的消息："尸检报告显示，雨桐体内有地西泮残留，剂量足以导致肢体不协调。监控显示，她坠楼前半小时曾进入图书馆洗手间，出来时步态异常。" 附带的照片里，洗手间镜子上有用口红写的 "救命"，墨迹新鲜，应该是被人清理前紧急拍下的。

顾沉舟盯着屏幕上的 "地西泮"，想起妹妹上个月视频时说过的话："最近总失眠，校医开了助眠药，可是吃完头好晕。"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取证袋，将妹妹指甲缝里的钢化膜碎片放进去 —— 那片不属于她手机的膜，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更像是某种监控设备的防护屏。

窗外传来野猫的嘶叫，顾沉舟起身拉开窗帘。路灯下，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仰头望着七楼，帽檐阴影遮住了半张脸。西目相对的瞬间，男人转身消失在梧桐树下，只留下风衣下摆掠过地面的窸窣声。

他抓起外套冲下楼，拐角处捡到半张撕碎的传单，拼接起来正是万合科技的校园贷广告，背面用铅笔写着："10 月 15 日晚，天台交易，带 U 盘。" 日期正是妹妹在日记里提到的 "拿实习机会" 的宣讲会当天。

回到宿舍，顾沉舟再次打开妹妹的电脑。在浏览器缓存里，他发现了被删除的搜索记录："万合科技数据泄露"" 校园贷催收产业链 ""如何清除监控摄像头"。最新的搜索记录停在坠楼前一小时："哥哥的生日 + 母亲的忌日 + 我的学号"—— 那是他教妹妹设置密码时说过的 "安全组合"。

键盘上的回车键突然凹陷下去，露出下面贴着的小纸条，是妹妹的字迹："如果我死了，看看图书馆三楼的监控，他们说那里拍不到死角。" 墨迹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眼角却滴着泪。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宿舍时，顾沉舟终于破解了妹妹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是段未完成的视频，顾雨桐对着镜头哭得发抖："他们说只要我在论坛骂自己，就能拿到万合的实习 offer，可是后来...... 后来他们让我偷同学的论文，说这样才能证明抗压能力......" 视频突然中断，背景里传来砸门的声音和男人的怒吼："开门！你以为删了帖子就没事了？"

顾沉舟关掉视频，盯着桌面上妹妹的毕业照。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学士服，嘴角上扬的弧度里带着倔强。他摸出那个粉色 U 盘，突然发现外壳内侧刻着串小字 —— 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日期，母亲去世的那天。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陌生号码。接起的瞬间，机械女声带着电流杂音传来："顾沉舟先生，您妹妹的死，只是个开始。如果不想下一个是你母亲的病房，建议停止调查。" 忙音响起的同时，他收到条彩信：ICU 病房的监控截图，母亲的输液管上贴着张字条，上面是妹妹坠楼时同款的银色钢化膜碎片。

顾沉舟捏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江海市的晨雾正在消散，远处万合科技的大楼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座数据堆砌的巴比伦塔。他打开便携式电脑，在黑客论坛发出条匿名消息："悬赏万合科技内部数据，价高者得。"

屏幕反光中，他看见自己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妹妹曾说过的话："哥，你写代码的时候，眼神特别像爸爸当年修收音机的样子。" 那时的他不懂，现在才明白，有些真相，就像被加密的文件，必须有人用鲜血和勇气去破译。

殡仪馆的消毒水气味还残留在袖口，顾沉舟低头看着桌面上的钢化膜碎片。那半片不属于妹妹的膜，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数据世界里无数个等待拼凑的二进制代码。而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比代码更复杂、更黑暗的网渊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