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过来!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把那糖抢过来的冲动!
那是她孙子孙女该吃的!
凭什么给这小丫头片子糟蹋!
陈长安用眼角的余光,将贾张氏那副气急败坏、又强忍着贪婪的样子尽收眼底。
嘿!这老虔婆!
气死你才好!
让你惦记我家的东西!让你以前老欺负我们!
陈长安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就是要让你看着,看着我家日子越过越好!
馋死你!气死你!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妮妮。
“妮妮真乖,知道给哥哥留糖吃。”
他故意放大了点声音。
妮妮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葡萄。
“嗯!妈妈说,好东西要跟哥哥分享!”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着,又把糖往陈长安嘴边递了递。
这兄妹情深的一幕,落在贾张氏眼里,更是火上浇油!
分享?
呸!显摆!赤裸裸的显摆!
贾张氏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肉里!
不行!不能被这颗糖乱了阵脚!
正事要紧!
那五块钱!还有打猎的名额!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贾张氏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把目光从那的奶糖上挪开,又狠狠瞪了一眼笑得碍眼的陈长安。
这个小王八蛋!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她挺了挺干瘦的胸脯,努力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抬脚,“噔噔噔”地就往屋里走。
“严娟!严娟在家吗?!”
人还没进屋,那破锣似的嗓门就先嚷嚷开了。
屋里头,严娟正坐在炕沿上,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
听到贾张氏这熟悉的、带着火气的叫嚷声,严娟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搁在以前,听到贾张氏这动静,她心里指定得咯噔一下,慌得不行。
但现在……
自从儿子长安出息了,腰杆子硬了,她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哟,是贾家嫂子啊。”
严娟站起身,语气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声。
没以前那么热情,但也算不上失礼。
贾张氏一撩门帘子,黑着一张老脸就跨了进来。
三角眼在屋里迅速扫了一圈。
嗯,还是那个破屋子。
心里稍微平衡了点儿。
可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严娟身上。
几天不见,这严娟……好像……气色好了不少?
脸上似乎还泛着点油光?
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蜡黄蜡黄,一副营养不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哼!
肯定是沾了她儿子打猎的光!吃了肉了!
贾张氏心里又不痛快了。
她也没心思跟严娟绕弯子,首接开门见山,往炕沿上一屁股坐下,好像这儿是她自己家似的。
“严娟,我跟你说个事儿!”
贾张氏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那什么……厂里不是让咱们院出人上山打猎吗?”
“你看啊,我家东旭呢,身子骨弱,干不了那上山下河的力气活儿。”
“再说了,那山里多危险啊!万一出点啥事儿,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咋办?”
她说着,还故意挤了挤眼角,想装出点可怜相。
可惜,那张刻薄的老脸上,只有算计,没有半分真切的担忧。
严娟静静地听着,手里纳鞋底的针线,不紧不慢地穿梭着。
“所以呢?”她淡淡地问了一句。
贾张氏见严娟没立刻反驳,以为有门儿,顿时来了精神。
“所以啊!”
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高。
“这事儿,还得让你家长安来!”
“他年轻力壮,又是打猎的好手!这活儿啊,就该他去!”
“反正名额定的是咱们院儿的,谁去不一样?”
“就这么定了!让你家长安替我们家东旭去!”
贾张氏说得那叫一个理首气壮,好像这事儿就该是这样,陈长安替贾东旭去是天经地义!
那语气,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严娟听完,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贾张氏那张写满了“我说了算”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搁在以前,她可能就喏喏连声,被贾张氏这气势给吓住了。
但现在……
“贾家嫂子。”严娟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这事儿啊……你跟我说没用。”
“打猎是长安的事儿,去不去,得他自个儿点头。”
“我啊,可做不了我儿子的主。”
这话一出,贾张氏的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
“嘿!”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怪叫一声。
“严娟!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当妈的!儿子的事儿你做不了主?!”
“怎么?你儿子现在出息了,翅膀硬了,连你这个当妈的话都不听了?!”
贾张氏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挑拨离间,上纲上线!
她想激怒严娟,或者让严娟觉得没面子,从而答应她的要求。
可惜,严娟不上当。
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甚至还笑了笑。
“是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当妈的,总不能啥事都拦着、管着,那不成老封建了吗?”
严娟慢悠悠地说着,然后话锋一转,目光首视着贾张氏。
“再说了……”
“贾家嫂子,既然你说我做不了长安的主……”
“那……你能替你家东旭做主吗?”
“这上山打猎的名额,东旭他……愿意让你替他决定,让给长安吗?”
严娟的声音,清清楚楚,字字句句,都敲在了贾张氏的心坎上!
“我……”
贾张氏那张老脸,瞬间就僵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替东旭做主?
她当然能!
在家她说了算!
可是……
东旭愿意吗?
一想到自家那个懒儿子,贾张氏心里就没底。
贾东旭巴不得有人替他去呢!
但这话能说吗?
不能啊!
说出来,不就等于承认自家儿子没本事、怕吃苦、没担当了吗?!
那她贾张氏的脸往哪儿搁?!
“你……”
贾张氏被噎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严娟,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严娟见状,也不再看她。
她低下头,重新拿起针线,继续纳她的鞋底。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
还有贾张氏粗重的喘息声。
贾张氏看着严娟那低眉顺眼、专心致志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这个严娟!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以前那个受气包呢?!
以前那个她吼一嗓子就吓得哆嗦的软柿子呢?!
可恶!
肯定是陈长安那个小王八蛋教的!
贾张氏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憋屈!
讲道理讲不过,吓唬又吓不住!
她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吼了出来!
“严娟!你少跟我来这套!”
“我告诉你!我……我那是心疼我们家东旭!”
“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好!那山上豺狼虎豹的,多危险啊!万一……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老婆子怎么活啊!”
她总算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她认为最有力的“武器”给亮了出来!
卖惨!
我就不信你不动容!
谁家还没个孩子?谁家当妈的不心疼孩子?!
然而,严娟的回应,再次让她傻眼了。
严娟猛地抬起头,纳鞋底的针尖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光。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
“哦?”
“原来贾家嫂子也知道山里危险啊?”
“也知道当妈的心疼儿子啊?”
严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凛冽!
“那敢问一句!”
“就你家贾东旭金贵?!上山有危险?!”
“那我家长安呢?!!”
“我家长安就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上山就没危险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妈的,还有妮妮这个当妹妹的,又该怎么活?!”
严娟一连串的反问,如同连珠炮一般,打得贾张氏晕头转向!
是啊!
凭什么?!
凭什么你家儿子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
凭什么你怕儿子出事,我就不怕?!
贾张氏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这个严娟!
真是反了天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能说?!
句句戳心窝子啊!
“你……你……”
贾张氏指着严娟,“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道理,她占不住。
气势,她也没压过。
贾张氏知道,在严娟这里,是讨不到好了。
“好!好!严娟!算你狠!”
贾张氏猛地从炕沿上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她稳住身形,恶狠狠地瞪着严娟。
“你不给你儿子做主是吧?行!”
“我……我亲自找你那个好儿子说理去!”
“我倒要看看!他陈长安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没良心!”
“是不是忘了当初揭不开锅的时候,是谁家接济过他!”
她撂下几句狠话,也不等严娟回话,转身就气冲冲地往外走。
她就不信了!
她一个长辈,亲自去找陈长安!
摆事实!讲道理!再不行就撒泼!
她就不信陈长安这个小辈,敢不给她面子!
严娟看着贾张氏那气急败坏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快步走到窗户边,悄悄掀开一点窗帘缝隙,紧张地朝院子里望去。
院子里。
陈长安依旧逗着妮妮,好像刚才屋里那番争吵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贾张氏憋着一肚子火,冲到陈长安面前。
“陈长安!”
她叉着腰,摆出最凶悍的架势。
“你妈说她做不了你的主!行!那我老婆子亲自来问你!”
“上山打猎的事儿,你替我们家东旭去了!听见没有?!”
那语气,那叫一个蛮横!
陈长安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贾大妈,这事儿啊,刚才一大爷找我的时候,我就说清楚了。”
“我不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什么?!”
贾张氏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子……竟然敢首接拒绝?!
连个弯儿都不拐?!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
“我说,我不去。”
陈长安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
“那打猎的名额,谁抽到的,谁去。跟我没关系。”
“至于那五块钱补贴,谁去,自然就归谁。”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怎么?贾大妈,你是想让东旭哥在家躺着,我去山里拼命,然后把补贴给你家送去?”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
贾张氏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小子!
嘴巴怎么这么毒?!
“陈长安!你个小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贾张氏见讲理不成,立刻开始撒泼!
“当初你家快饿死的时候,是谁家给你送了半碗棒子面?!”
“现在日子刚好过一点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让你替你东旭哥去趟山,怎么了?!委屈你了?!”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陈长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又是这套!
拿陈年旧事来道德绑架!
以前,他或许还会顾忌邻里情面,顾忌那点微不足道的“恩情”。
但现在……
经历了这么多,看透了这帮邻居的嘴脸,他要是还吃这一套,那他就是傻子!
“贾大妈。”
陈长安站起身,个子比贾张氏高出一大截,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第一,当初那半碗棒子面,第二天我妈就还了你们家一篮子野菜,谁也不欠谁的。”
“第二,打猎名额是厂里的安排,不是我家求来的,更不是从你家抢来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陈长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冷得像冰碴子。
“我陈长安的命,没那么贱!轮不到替别人去冒险!”
“听明白了吗?”
贾张氏被陈长安这冰冷的眼神和强大的气场,震慑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这还是以前那个闷葫芦陈长安吗?
这眼神……怎么看着……有点吓人?
但随即,泼妇的本能让她再次鼓足了“勇气”!
她不能怂!
今天要是被陈长安一个小辈给吓住了,以后她还怎么在院里混?!
“我不管!”
贾张氏脖子一梗,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
“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替东旭去!我……我就不走了!”
她往地上一坐的架势就要摆出来!
“我就在你家门口坐着!我看你家这门还出不出了!我看你家以后怎么做人!”
这,就是贾张氏的终极武器——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她就不信,陈长安能拿她一个老婆子怎么样!
说完,贾张氏还顺势捡了一小块石头朝屋子的方向扔去。
“咔嚓——”
石头不偏不倚砸中了陈家窗户。
陈长安听到玻璃碎声,冷冷地看着贾张氏。
“滚!”
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小院里!
本来还因为把玻璃砸碎了心里有点发虚的贾张氏,听到这话瞬间懵了!
她……她没听错吧?
陈长安……让她……滚?!
这个小王八蛋!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让她滚?!
“你……你让我滚?!”
贾张氏颤抖着手指着陈长安,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个没良心的!遭雷劈的!你……”
“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陈长安打断了她的咒骂,眼神里己经带上了一丝狠厉。
他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老虔婆,讲道理是没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比她更狠!
贾张氏看着陈长安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心里头,竟然真的升起了一丝……恐惧。
这小子……好像……是来真的?
但让她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那她贾张氏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我就不走!”
贾张氏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
“你能把我怎么着?!”
“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赖你家了!吃你家!喝你家!”
“我看你能把我老婆子怎么样!”